李昼眠一把推开门,死死盯着林寻舟,正想开口说话,却忽然卡了壳。
林寻舟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疑惑地睁开眼看着他。
天还没亮,屋里暗沉沉的,月亮也被层云遮掩,只有窗外漏进来的一点星光。李昼眠的视力很好,能看清楚林寻舟好看的眉眼和散开的黑发,星光落在他的眼眸里,比白天更温柔更安静,犹如藏了一片亘古不变的银河。
李昼眠手怔怔地搭在门上,原本混乱的思绪静了一瞬,下一刻又心如擂鼓,不知所措。他仿佛忘记了自己的来意和目的,只呆呆地站着,与林寻舟对视。
天还没亮,他来干什么?林寻舟看清楚了门口站着的人,有些奇怪,还有点起床气。
“李三七?你……你有事么?”林寻舟叫了一声李昼眠的名字,从被子里探出手,撑着床坐起来。随着他的动作,黑发从肩头滑落,散在床上。
什么李三七?这里为什么会有李三七的名字?李昼眠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恍惚了一瞬,才意识到是在叫自己。
李昼眠讪讪地松开搭着门的手,磕磕巴巴地说道:“我,我是来,呃……”
对啊,他是来做什么的?对,他是想看看林州还在不在春风客栈,想知道林州是不是那个戴着斗笠的神秘人。但是看到林寻舟的这一刻,他却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对方是化神期?怎么可能呢?
世间几位化神期修士,每一个都是大人物,谁能像自己一样在陵城游山玩水?哪个化神期修士会有闲情雅致陪他在相思湖泛舟、在地下赌场大闹、在客栈里喝酒?
李昼眠终于渐渐冷静下来,忽然有些懊恼,心想自己真是关心则乱。那邪修就是林州和他一起抓起来的,林州怎么可能是和邪修勾结的人呢,这从逻辑上就说不通。
李昼眠微微吐了口气,觉得自己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但是他又想,那把剑怎么解释?
或许只是两把剑有点像,毕竟世上银色的剑又不止一把,而且他又没有看清剑上的花纹;出剑的姿势也许只是巧合,或者是自己记忆不清弄混了呢……
李昼眠对自己的记忆力和直觉一向自信,此刻却纠结起来,在心中不停假设然后再自己推翻,细细密密的思绪缠成一团乱麻,绕在他心上微微勒紧,有些苦闷和酸涩。
或许是他沉默的太久,林寻舟又疑惑地唤了他一声:“李三七?”
李昼眠话在嘴里绕了几圈,最终他抿了抿唇,说道:“没什么,就是想来看看。”
话一出口,李昼眠觉得有些怪怪的,挠挠头又补充了一句:“我有点想你了。”
林寻舟呆了呆,说道:“你……你想我想的半夜睡不着?”甚至夜闯卧房?就算关系再好、再一见如故也不至于吧!
李昼眠:“……啊。”他试图含糊过去。
林寻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李昼眠心一横,梗着脖子胡说八道:“我就是刚刚做了个梦,梦到你和人打架,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林寻舟静了一会儿,慢慢扬起了一个很浅的笑意。
“多谢关心,”林寻舟一笑起来,眉眼温柔又好看,“我平安无事。”
李昼眠被他笑的恍了神,默默拉了一个椅子坐下,撑着脸盯着林寻舟看,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在梦里打架的时候,剑用的特别好看,我想看你再用一次。”
“……?”林寻舟莫名其妙,歪了歪头,“你确定要三更半夜扰人清梦,还把人拉起来舞剑?”
他一歪头,衣领微微松动,露出他修长的脖颈。李昼眠目光落在林寻舟宽松的中衣上,脸红了红,说道:“那,那你睡,我明天再来找你。”
说玩他大步迈向门口,一把把门关好。
听到门口门口没了动静,林寻舟重新缩到被子里,目露疑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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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破晓,林寻舟换好衣服提起剑,一拉开门,就见旁边墙上靠了个人。对方一见门开,十分惊喜地跳到林寻舟面前:“早啊!”
林寻舟:“……晚上不好好睡,白天倒还挺有精神。”
李昼眠目光从林寻舟手中银色长剑上一扫而过,笑着说道:“昨夜扰君清梦,今日必做补偿。早饭我请!”
林寻舟“唔”了一声,若有所思:“我觉得你今天有点怪怪的。”
李昼眠十分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有吗?可能是因为今天的我格外有正义感吧!林州,你还记得我们昨天去官府查魔修踪迹,意外得知的那件旧宅闹鬼事件吗?我想了想,不如我们今天去那旧宅逛逛,说不准还能帮官府破一件案子呢。”
林寻舟更奇怪了:“你怎么突然对这事感兴趣了?”
李昼眠义正辞严道:“邪修送走了,又没别的事,闲着也是闲着——为什么不做些好事,为陵城百姓的安居乐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呢!”
李昼眠一边说着,心里却想,其实是想找个不露破绽、自然而然的理由,再找机会让你出一次剑。
尽管李昼眠现在更倾向于林寻舟只是个普通的金丹期修士,但他一向表面随意内心谨慎,只要有一丝怀疑,他就不会轻易放过。
一个人出剑的习惯,收剑的姿势,挽剑花的方法,一点一滴都带着某个人的烙印。李昼眠有些愧疚地想,再看一遍,确认一次,若真是自己弄错了,之后一定向林州道歉。
林寻舟想了想,点点头:“闲着也是闲着,好吧。什么时候去?”
李昼眠一喜:“择日不如撞日,吃完早饭就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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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那个传闻闹鬼的旧宅?”
林寻舟与李昼眠站在一处破败的老宅子前,抬头看了看已经残破的旧匾额。
李昼眠念出上面的字:“柳府……看起来,这里以前属于一户姓柳的大户人家。”
二人面前是一扇早已褪色的朱漆大门,虽然落满灰尘,依稀还能窥得一分当年的气派景象。院墙残破不堪,砖缝里有燕子筑了巢,时不时传来一两声清脆的鸟啼。墙里树木藤蔓倒是郁郁葱葱,有花枝探出墙来,随风摇曳。
林寻舟提议:“这门看起来被风雨侵蚀的严重,我怕一推就坏了。不如翻墙进……喂。”
他话没说完,李昼眠已经翻到了墙里的树上,悠然坐在树杈上晃着腿,冲他笑嘻嘻:“我已经进来啦。”
林寻舟:“……幼稚。”
他也脚尖轻轻点地,落在树枝上,坐在李昼眠旁边。
李昼眠往林寻舟这边靠了靠,扒拉开眼前遮挡的树枝,往院子里四处看了看,忽然说道:“还真的有股奇怪味道。”
他们之前在官府里听那官员提起过,这院子里有一股怪味,十分刺鼻。
林寻舟则伸出手,接住了一张纸钱,白色的纸钱。
院子里散落了一地纸钱,风一吹就飞扬起来,有些都挂在了树梢上。四处十分寂静,明明是大白天,却显得阴气森森。
李昼眠看了一会儿,却笑了:“人家都是一起看花雨,咱们是一起看纸钱雨,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妙啊!”
林寻舟看了看手中的纸钱,平静地说道:“这纸钱还新,是这两天里刚撒下的。看来这院子里,确实有东西。”
李昼眠略作沉思,说道:“别说的这么惊悚,说不准只是个小寡妇来给亡夫上坟呢,戏里都是这么说的。”
林寻舟道:“这宅子荒废十几年了,哪里来的小寡妇,你这话说的更惊悚。”
李昼眠跳下树,站在树下对他张开双臂,笑嘻嘻道:“不怕不怕,来,跳下来我接着你。”
林寻舟:“……幼稚。”
林寻舟忍不住思索,自己到底为什么还要陪着他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