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揽芳苑出来,饮露一路小跑着跟在褚子墨的后面,“少爷去干嘛?”饮露气喘吁吁的道。
“出城。”
饮露一愣:“现在就去城外的庄子?”
褚子墨点点头:“这府里太约束人了,正好去庄子里透透气。”
褚子墨走的急,饮露也来不及劝阻,她跟在褚子墨后面跑了一会,等褚子墨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她也没有插上嘴。
一切弄的风驰电掣,石头驾着车眼神时不时的就往车厢里面,饮露也不敢说话,两人都笼罩在褚子墨的低气压下。
“吁!”跑了半个多时辰,石头把马车停下才和褚子墨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少爷,到了。”
“进去。”三人来到庄子前,两人多高的围墙把整个庄子围的买不透风,石头在门前看看。
“有人吗?开门了!有人吗?”
他高声喊叫了两声,里面一个慢吞吞的声音回复道:“谁啊,来了来了!”
“叫魂还是怎么的那么急。”周三骂骂咧咧的打开门,入眼是一个沉着脸的少年和两个随从,他皱了皱眉:“什么事,找谁?”
石头开口道:“我们少爷来找朱嬷嬷,你让她来见我们少爷。”
周三撇撇嘴没理会石头,他看了看一直沉着脸的褚子墨道:“你是什么人,来找我们管事嬷嬷干什么?”
周三态度傲慢,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褚子墨:“不留宿也没有水,没事就走吧。”
石头气恼道:“我们少爷是这庄子的主人,你快让开,不然有你好看的。”
“嘿嘿!”周三笑道:“撒泼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赶紧滚,不然一会我就喊护院过来了。”
他伸手想要关门,褚子墨伸手一拦,他低声道:“让开”
。
周三用力两下没有把门关上,“你撒开!”他使了吃奶的劲想把门抵上,褚子墨一用力就走了就去。
“你们是什么人,赶紧给我停下来,护卫护卫,快来人!”
周三被推了一个跟头,他爬起来就朝着褚子墨扑了过去。
此时刚刚巳时,正是庄稼人活跃干活的时候,周三喊了几声却无人问津,褚子墨皱眉:“院里的护卫就是这样当差的吗?”
他封了周三的胳膊,一路上压着他的手,直到到了庄子中心,人才渐渐多出了两三个。
这庄子大概五百亩大小,据吴嫂回忆,这庄子上有一处宅子是芸娘活着的时候亲自监督建造的,院子不大但是位于庄子的中心,离着农户住的地方也不过隔了一片鱼塘。
褚子墨进了院子,两个小厮打扮的人拦着道:“等等,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敢私闯嬷嬷的院子?”
“嬷嬷的院子?”褚子墨笑了一声:“朱香莲当了几年的管事嬷嬷倒真的以为自己是主人了。”
他眼神微眯,没有理会小厮,直接进了院子坐在了正堂上。
两个小厮大叫:“放肆!你们是干什么的,赶紧离开,不然我们喊护院了!”
石头与饮露站在褚子墨后面冷着脸,饮露气道:“我们少爷乃镇远侯府的六公子,赶紧把那个瞎了眼的嬷嬷给找过来,不然等着,把你们一个个的都发卖了出去!”
饮露说的咬牙切齿,那两个小厮互相看了看,还未行动。外面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怎么回事,一大早吵吵闹闹的!”
朱嬷嬷揉着腰走了过来,这两天为了做出给褚子墨的账单,她起早贪黑的忙活了快七天也没弄出来个大概,她一遍走一遍道:“你们这些个贱婢,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
“你待怎么着!”饮露狠狠的瞪了过去。
朱嬷嬷一愣,连忙跪了下去:“少…少爷,您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
朱嬷嬷擦了擦头上的虚汗,结结巴巴的道:“怎么会呢,就是少爷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为您收拾收拾。”
“收拾?”褚子墨踢了踢脚边的周三又看了看早已吓的跪在地上的两个小厮:“是想收拾了他们,还是整治了外面看护门院的护卫?”
褚子墨冷着脸,拿起桌子上的茶盏就摔到了朱嬷嬷眼前:“亦或是收拾了你这鸠占鹊巢的主院!”
崩坏的碎瓷片四处飞溅,饮露与石头吓了一跳,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褚子墨如此生气,皆屏着呼吸默默的不敢说话。
“少爷息怒,少爷息怒!”朱嬷嬷磕头如捣蒜,她一边哭一边忍不住的发抖:“奴婢也是一时糊涂做了错事,还请少爷饶了奴才,饶了奴才。”
“饶了你也行。”褚子墨嗤笑了一声:“上次你离府让你做的账簿在哪?”
“在我房里,我马上去拿,马上去拿!”朱嬷嬷咽了咽口水,一边说着一边慌慌张张的往屋里跑,半路被门栏摔了一下也恍若未知的重新爬了起来就跑。
“少爷,要不要跟着。”饮露不放心的道。
褚子墨摇了摇头,不过几步路的距离,朱嬷嬷要是跑也跑不了多远。
不过一会功夫,朱嬷嬷就捧着一摞厚厚的账簿从后院走了过来,与先前相比,她现在头发凌乱满脸慌张,再也无初见褚子墨时的神气。
“就这些?”褚子墨垂着眼帘。
“都,都在这里了!”朱嬷嬷现在彻底已经是没了胆的老鼠,褚子墨每一个动作都让她看得胆战心惊。
只随便翻了几下,褚子墨就冷笑道:“这庄子里百余户农家,竟都欠了庄子里近百两银子?”
他抬头看着朱嬷嬷,手里的账本一下下的颠在手里:“朱香莲啊朱香莲,外面普通农户,房前屋后自给自足,一年也不过花销十数两银子,庄子里年年是没了收成不成!让他们年年借你银子活命!”
他生气的把账簿扔在地上,伸脚踹了一下地上的周三:“去,给我把庄子里的人都喊过来!”
褚子墨起身走到门口,石头抓着朱嬷嬷把她捆在了门口的石柱上,说来也奇怪,刚刚还颤抖发慌的朱嬷嬷,此时却不吭不响的两只眼睛没有了一点点变化。
“少爷莫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值当了。”
褚子墨闭着眼不知道想着什么,外面陆陆续续的开始有几个人凑了上来。
他们看见朱嬷嬷先是一愣,进而就低下头,看都不敢再看褚子墨一眼。慢慢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说话声和议论声也多了起来。
“怎么回事?”一个中年汉子怼了怼身边的人道:“这老太婆怎么被绑起来了?”
那人摇摇头:“不知道,这老太婆多收我们的地租,早就该有今日了。”
“是啊,这老太婆太黑了,要不是以前不识字上了他的当,我早搬别的庄子去了!”其他人也渐渐开始插嘴。
“恶人自有天收,活该她有今天。”
“那个坐着的少年是主家吧?”又有人说道:“不然谁敢来动她?镇远侯府可不是好惹的!”
“看着那气度倒真的像侯府家的少爷,我看八成是的!”
周围的人渐渐多到院子装不下了的地步,他们有的被挤到了大门外面,却依然踮着脚尖硬拉着往里面瞅。
“少爷!”周三踉跄的跑过来跪在褚子墨眼前:“人,人差不多已经齐了。”
褚子墨任他跪着没说话,反而对着下面的众人问道:“这院子里的护卫呢?”
下面人群骚动了片刻,六个大肚便便的男人犹疑着站了出来。
“我来的时候你们在哪?”
“我肚子不舒服去…,去上茅房了!”
“你们呢?”褚子墨又看向其他人。
“我们,我们也是,我们一起去的。”
“一起?”褚子墨嗤笑一声,一个闪身,众人只道眼前一花那六人就被踹倒在了地上。
“废物!”褚子墨看着下面的六个哀嚎不止的男人,挥挥手:“饮露,给了他们这个月的月钱,撵出去。”
饮露点点头,从包袱里掏出几百文大钱砸到了他们头上:“怎么,还不赶紧捡了滚?”
“你!”那几个男人怒视了饮露一眼,哼了一声推开人群就跑了出去。
见到几人离开,褚子墨脸上不见任何缓和,他冷笑着看了朱嬷嬷一眼:“这被庄子里握着卖身契的又有几个?”
“我”“我,我是。”“还有…我……”
刚才跪在地上的两个小厮和周三相继开口道。渐渐的,褚子墨数了一下,这个城外的庄子里竟有十九个签了卖身契的小厮和丫鬟在伺候着朱嬷嬷。
“好的很呐!”褚子墨看向朱嬷嬷笑了两声道:“你在这外院,过的怕是比我祖母都要舒坦。”
朱嬷嬷抬起刚才低垂的头突然大嚎起来:“你又能怎么我!能怎么我呢,没有我,这庄子谁给你干活!啊?谁能给你挣银子!”
“你得指望我,你得指望我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有我,你就没有银子。”
朱嬷嬷状若疯魔的看着褚子墨,眼睛瞪的老大。
“疯子。”褚子墨暗骂一声。
朱嬷嬷喘着粗气:“这庄子里每户人家都欠着近百两银子呢,加起来是一万两,一万两啊,白花花的银子。”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钱。”她眯着眼看着褚子墨,“只要你把我的身契给我,我帮你把这些钱从这些贱民身上要过来,我不仅帮你要,我还给你银子,我给你一万两,我再给你一万两好不好……”
“我都给你,我都给你好不好……”朱嬷嬷看着褚子墨崩溃大哭。
褚子墨挥挥手,石头上前把朱嬷嬷的嘴堵了上去。
“明日。”褚子墨看着下方的佃户道:“以往你们与庄子里的账务一笔勾销,不仅如此,我还会与你们签到新的契书,制定新的租金,只要你们愿意,是走是留皆在你们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