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就到了褚子墨休沐【注】的日子。
宫门口，褚子墨笑着对胡所归告辞一声就转身上了马车。
此时已近酉时，天色将暗。因休沐只有两天时间，褚子墨也没回侯府，上了马车后石头直接就往城外的庄子驶去。
“少爷”刚刚出了城，石头在前面一边驾车一边说道：“你临走时交代的事情都已经办妥，只你让召的铁匠不多，只召了七个。”
褚子墨点点头：“无事，慢慢召着就行，不急一时。”他沉吟片刻：“让你联系的九鼎商行联系的怎么样了？”
石头回道：“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只等明日就能开炉了。”
“嗯。”褚子墨闻言点了点头：“可遇到什么麻烦？”
“麻烦倒是没有。只是他们少东家听说你今日回来，就留在了庄子里了。”他有些好奇的问：“少爷和那少东家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只报了少爷的名字，他们商行二话没说就连夜把少爷要的焦炭与赤铁矿都送了过来。”
褚子墨笑笑：“以前有些渊源，送来了就好。”
见褚子墨不愿细说，石头点了点头就不再多话，马车飞奔而行，疾驰了半个时辰，才堪堪赶在天黑之前来到了庄子门前。
城外的庄子如今和大半个月前相比，可以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道路平整，几座新建的高大屋舍远远的立在鱼塘边上。
一进庄子，一条笔直的道路直通庄子深处，石头驾着马，还没到门口，远远的就有一小厮慌忙打开了院门。
“少爷，到了。”
褚子墨下车，庄子中心的院子经过重新休整，已经变成了一个打通了围墙的新建筑，褚子墨住的地方正临鱼塘，隔着一片水面正好能看到庄子里农户家中的灯火。
“恩公。”还未进屋就有一二十一二岁的男子就疾步走了出来：“多年未见，竟不知恩公是镇远侯家的公子。”
男子名叫魏长歌，是九鼎商行的少东家，他面容清俊身高八尺，说话做事皆不急不缓，看着就是一个有条理的人。
“我来京也不过刚刚月余，还未见你。”褚子墨对魏长歌笑了笑在前面引路道：“这次要多谢你的鼎力之助了，来的路上我已听石头说，这次购买焦炭与赤铁矿多亏了你们商行的帮忙。”
“恩公哪里的话。”两人并肩往屋里走去，“当年若非恩公师徒我与家父早已命丧贼手，能为恩公做一些事情，我本是求之不得。”
魏长歌与褚子墨谈笑着向屋里走去，石头在后面看了一眼就立马吩咐着下人把酒菜摆上。
饭桌上，褚子墨与魏长歌盘腿对坐着，石头为两人满上酒。
“敬兄一杯。”褚子墨拿起酒杯道：“这次多亏了兄长帮助，以后若有用的到子墨的地方，定义不容辞。”
魏长歌看着褚子墨双手举着杯，一饮而尽。
“恩公不必如此！”他擦了擦嘴：“在商言商才计算利益得失，我与恩公之间的情谊，绝非买卖可以衡量。”
他说完又倒了一杯酒看着褚子墨笑道：“以后恩公就在京中，若是无事可去我家坐坐，家父自得知恩公在京后，已经念叨好几次了。”
“好。”褚子墨也举起杯陪着魏长歌仰头喝下。
又闲聊良久，魏长歌才起身离去。
夜间，褚子墨坐在房间的软榻上，石头站在边上把这段日子里庄子里的变化说给褚子墨听。
“按你所说，转炉的建造还是遇到了一些麻烦。”褚子墨手里把玩着一个茶杯。
“对，建造出来的炼铁炉子比以往改进了许多，几个手艺师傅也都做了试验，炼出来的铁水比以往温度更高，冷却下来质量也更好。”
石头说完停了下来，褚子墨抬头瞅了他一眼，石头才皱起了眉头：“至于少爷说的转炉，因为以前没人做过，很多需要的材料都是临时找来替补的，明天开炉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褚子墨低头看着手里的茶碗，这些情况倒是都在他的预想之中的，大越炼铁技术大多还停留在生铁锻造的阶段，至于炼钢更是一些铸剑世家的不传之秘，不仅锻造极难数量也不容乐观，所以在炼钢的层次上褚子墨也没想过能一次完成。
“然后呢？”褚子墨又问道。
石头想了想：“现在已经用模具制造铁器已经初具规模。锻造出来的铁器，不仅速度更快，而且质量也不比生铁锻造的差，我和饮露算过，不出一个月，少爷投入的本钱就能收回来了。”
褚子墨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皱眉不语，他建造高炉改进炼铁方法本就是为了炼钢做准备，铁器虽能挣钱，但他的目的是其后的钢材。工欲善其器，必先利其器，大越王朝说到底还是一个冷兵器时代，钢与铁相比较虽然只是去除了一些磷碳杂质，但在性能上绝对会给大越兵器造出一场不小的冲击，届时只有炼钢的技术在手，他在这大越才算能有了立足之处。
“回去睡觉吧。”褚子墨把茶杯放下对石头挥挥手：“若明天真的成了，我就记你一功，到时候可任你提一要求。”
“真的？”
“当然是真的，睡觉去吧！”
“谢少爷！”石头笑着拜谢完才转身欢欢喜喜的跑了出去。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褚子墨就来到了炼铁的高炉跟前。
高炉里的大火已经熊熊燃烧了六天，源源不断的原料与铁水在高炉中进进出出。
在高炉边上，是堆成了小山的煤炭与矿石，此刻张家庄的人正忙忙碌碌的搬运着，看到褚子墨，有一个脸色黝黑的男人跑了过来。
“小少爷，您怎么来了！”
褚子墨疑惑的喊了一声：“张叔？”
张叔摸了把脸笑道：“是变黑了一点哈！”他看了看褚子墨又道：“这边都是灰，小公子来这边干什么？”
“来看看你们。”褚子墨皱眉：“一夜未睡？”
“嗯。”张叔点了点头“少爷不用担心，我们这边三班人来回倒呢，干活比种地轻多了，也就看看炉子搬搬煤什么的。”
褚子墨笑了笑拍拍他的胳膊：“好好干。”
“唉！”张叔笑着应了一声：“那公子你小心点。”
褚子墨围着炼铁炉子转了一圈，旁边的张叔还在费心的忙活着，他操控着流动的铁水进入模具，刚刚定型就有人给它浇水冷却，打磨锻造，前后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往常需要铁匠打磨几天的铁器就已经成型了。
清晨模糊的光影闪动，鱼塘边上人影绰绰，若不是这些工作的人穿着古代的衣服，褚子墨看着他们真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褚子墨笑了笑，另一边石头和魏长歌也跟着走了过来。
“少爷。”石头跑到褚子墨跟前道：“现在时间还早，匠人师傅还要准备，要不我们回去把早饭吃了再来吧。”
“不用，我就在这看着。”褚子墨看着另一边过来的几个铁匠师傅，迈着步跟了过去。
石头与魏长歌两人紧随其后。
在炼铁高炉一塘之距是两座相对较小的圆筒，一个呈桶形是小了一号的炼铁高炉，另一个呈梨形，与高炉之间有一条陶制管道相连。
褚子墨在边上看着，与他最初半吊子的设计图纸相比，建造出来的实物依据着地势做了稍许更改。
褚子墨看了看梨形建筑的顶部，上面一个大大的转轮顺着晨风不停的旋转着，外面已经被泥石封住，所以褚子墨现在也看不到里面工匠师傅是用了何种材料代替。
褚子墨站在边上看着，另一边，几个匠人已经引燃了高炉里的焦炭，熊熊烈火瞬间奔腾而起，漫长的十几分钟之后，从高炉的另一个出口已经有铁水开始流出。
“还要在等片刻，等铁水在多一些，就能打开陶道了。”
褚子墨轻轻点了点头：“嗯，你们按照自己的计划做，不必顾及我。”
“是。”那匠人应了一声，从旁边又出来了几个张家村的男人，他们上前拉着堵塞陶道的铁石。
众人一同用力，刹那间，通道打开，铁水顺着管道一刻不停的朝向转炉内部，奔腾的热气冲的褚子墨往后一退。
“少爷你没事吧？”
“没事。”褚子墨摇了摇头。
他皱眉盯着转炉上不停选择的巨大风轮，所有人都在等待结果，一声场地上竟寂静无言，只有风轮转动的沙沙声在众人耳边萦绕。
匠人开炉取模具，红艳艳的铁水经过转炉再次加工后顺着管道流入了模具中，几个匠人共同合力敲打冷却，一把长剑的模样渐渐在他们手中成型。
石头紧跟着褚子墨，看着他拿起了新烧制的长剑问道：“少爷，成功了吗？”
“嗯。”褚子墨点了点头。他运起内劲对着长剑一弹，“嗡”的一声，长剑嗡鸣着在空中振荡出几抹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