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子墨回头：“快中午了,不如留下来吃饭？”
胡所归看了看时辰,运送钢材虽然紧急,但也不急在一时,她点点头：“好，不过我带来的仆从也要麻烦你们帮忙准备一些吃食了。”
从庄子到京都，由着运送钢材大概要两个时辰能到，如果吃饭及时,胡所归心底暗自算了算，应该能做酉时之前回去。
褚子墨点点头：“这个自然。”
顺着先前来的小路,两人慢慢走了回去,到了褚子墨居住的院子里,饮露笑着端上来两碗冰镇的杨梅汁让两人先坐着。
“少爷倒是赶着饭点回来了,今儿可有什么想吃的？”
褚子墨看着胡所归：“现在天越来越热了，那些油腻的吃不好，就吃点清爽的？”
“都行。”胡所归道：“客随主便。”
饮露在旁边笑道：“那只炒几份素菜再加上早上熬的粥可好？”
褚子墨点了点头：“就这样吧,你们快点，一会所归还有事。”
饮露领命退出去后，胡所归坐在褚子墨的书房里抿抿唇,屋内摆设整齐干净，她抬头四处看了看，这间书房更像一件摆设，里面空空荡荡的，也没像别人装面子在里面摆放许多书，胡所归在心里笑了笑,倒也不是胡乱附庸风雅的纨绔子弟，“也是个难得的悠闲的人。”
褚子墨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以前在青莲观也没养成什么读书的习惯，也不爱存书，见笑了。”
胡所归摇摇头，“没有，你自由自在的倒是很多人都求不来的。”
“少爷。”
褚子墨正饮着酸梅汤，石头从外面跑了进来，他笑着道：“这一路好找，外面钢材都已经装载完了。”
“数量没有差？”
“一点也没少的给装上的，装了整整十二车呢。”石头拿着一个簿子递给褚子墨看。
褚子墨点点头：“给他们备上吃食，一会吃完饭，你安排几个人手，帮着他们把钢材运回去。”
“好。”石头应声道。
中午吃饭，倒真如饮露说的素净，一盘藕丝，一份凉调的时蔬，炒了一份笋瓜肉丝和虾仁韭菜。
两个人四个菜，褚子墨给胡所归盛了一碗红豆桂圆粥，“我这后厨应该比不得你们府里，都是一些寻常的小菜，尝尝。”
胡所归拿起汤匙舀了一口，红豆软糯香甜，桂圆清脆爽口，因为粥事先就已经凉过，所以吃起来倒也不烫，她尝了一口点点头。
“再尝尝这些笋瓜和韭菜，都是庄子里的人自己种的。”
褚子墨笑着倒也没觉得自己招待人的吃食有什么简陋，忙活一上午他也有些饿了，劝了胡所归两句他就给自己也盛了一碗粥，两人就这样食不言寝不语的把桌上的饭菜吃了个精光。
下午褚子墨把人送出了庄子，胡所归回头看了看，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在心头萦绕了几秒钟又恍然散去。
她摇头笑了笑，或许庄子里这种安然无忧的生活是她羡慕不来的，所以即使平平淡淡也显得珍贵而不可得，她闭上眼吸了口气，一挥手，数十人的队伍就浩浩荡荡的开始出发前往京都，她定了定神，也许这种算计、忙碌又不安的生活才是她这个户部尚书儿子的命运。
胡所归离开，石头跟在褚子墨身后往院子里走。
“安排了几个人过去？”正走着褚子墨开口问道。
“十二个人，一车跟了一个。”石头道：“少爷放心，都是机灵的小子，保准能把少爷想知道的情况打探清楚。”
工部造船，在褚子墨看来没个一年半载的时间肯定结束不了，虽然现在忙碌的浩浩荡荡，但真正的出航估计得在明年的六七月份才行，他点了点头，如今他名下的庄子已经狂涨到了七座，大大小小的分布在京都周围，炼铁与炼钢的数量也渐渐跟上了魏长歌扩张的速度，一切都在朝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
只是工部造船他也不是个傻子，不能什么情况都不了解，胡为问他要多少钢铁他就给多少，毕竟他的银子也不是白来的。
走了两步，褚子墨皱眉总觉得什么地方算漏了一环。
“侯府里最近怎么样了”他头也不回的问。
“自上次侯爷喊了少爷，少爷没回去，已经许久没有在有消息传过来了。”
“这倒是奇怪。”最近太子一脉都在忙碌着远航的事，武王一脉都在忙碌西南干旱的事，朝堂上下分工明确，都在准备着自家事情的同时想着法的给对方一拳，褚子墨如今也算不大不小的参与到了两件事情当中，按照褚正云的脾气，应该不会不闻不问才对。
“大夫人那里呢，也没什么动静？”
“没有。”石头摇了摇头。
既然侯府无事褚子墨也懒得过去搭理，处理完胡为要的钢材，他准备把收的几个庄子里的田地整合一下。
忽然，他耳朵微微动了动，偏头朝西看去，就见一人越过围墙，几个起落间就到达了褚子墨面前。
“侯侯……侯爷！”石头瞪大了眼睛磕磕巴巴的道。
“爹。”褚子墨意外的对着褚正云行了一礼。
他给武王送了图纸，在胡为那里要了三条船只，这些都不是什么隐秘的事，只需稍微一查便能知道，褚正云会见他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只是他有些意外褚正云会亲自前来。
“嗯。”褚正云随意的挥挥手开始往里走：“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地方，我在上面看着那几个高高的火炉就是炼铁用的？”
“是。”褚子墨跟在褚正云身后：“父亲今天怎么有时间来了这里？”
褚正云转身深深的看了褚子墨一眼：“也没什么事，正好最近农收，与太子一同看看的时候路过了这里。”
他轻车熟路的直接进了褚子墨的书房，看到褚子墨还愣住门口：“怎么，有什么问题？”
“没有。”褚子墨赶忙跟了上去，褚正云对院子里的熟悉超出了他的想象。
在院子里行走就像如入无人之境一样，仿佛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两人进了屋里，褚正云进屋后直接坐到了书柜前的椅子上，褚子墨在下方坐着，石头赶紧跑过来给两人倒了茶。
“不错，是宫里赏下来的新茶，看样子你在宫里过的不错。”褚正云看着茶杯里色泽清润的茶水笑道。
“是四皇孙给的，父亲若喜欢，子墨就让石头给您送去。”
“不用。”褚正云摇摇头。
“嗯。”褚子墨点点头低垂着眉眼看不出来什么表情，褚正云在上面看了一会道：“听说武王走之前，你派人送了份东西给他？”
褚子墨奇怪的道：“父亲不会现在才知道吧？”
褚正云把玩着毛笔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好！好胆魄。”
“那送的是什么呢？”褚正云盯着褚子墨的眼睛，那眼神毒辣又冰冷，没有丝毫人的温度。
“一份水车的设计图。”
“哦。”褚正云拉长了声音，“原来是你给的，竟然是你给的。”
他眉头微皱端坐在那里不说话，褚子墨不用猜也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太子多疑，现在更是听不得一点风吹草动，这次不论褚子墨以什么动机给的武王设计图，太子都会顺着怀疑到褚正云头上，褚子墨笑笑，看样太子与褚正云之间的关系也并不是多坚不可摧。
褚正云坐了半晌突然笑道：“你倒是难得的聪明，知道要把这难题甩给我。”
褚子墨摇头笑了笑。
“继续交好武王，做你想做的事情。”褚正云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在寂静的屋子里发出嘚嘚嘚的声响，“只是只此一次，在府里你怎么闹我都可以不问，但关系党争，关系我侯府安危的事情，我若再敢胡来，我定不饶你。”
很多时间褚子墨觉得自己对褚正云的猜测有限，他就像一只狡猾的豺狼，永远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褚正云说完朝门外走去：“太子马上过来，让你院里的人准备好。”
“是。”褚子墨愣了愣在后面行了一礼。
“少爷。”石头在后面战战兢兢的道：“侯爷说什么？”
“无事，应该只是路过而已。”
褚子墨眼神变了变，太子陈紫寰年近四十，虽然褚子墨没和他接触过，但作为陈昭文的伴读，褚子墨在宫里也多次听过他的传闻。
多疑又喜怒无常。
在门口等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石头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来了少爷，来了。”
“不要慌，一会有什么事我来回答，你与饮露就在边上跟着伺候就行”
“是。”饮露与石头应了一声。
褚子墨整理了一下衣服，开门迎上了走过来的三人。
“太子殿下。”褚子墨几人行了一礼，来人扶住他，“这是在外面，你无需多礼。”
“是。”褚子墨顺势站了起来引着三人往前走。
庄内景色分明，一边是炼铁处的烟尘滚滚，一边是褚子墨居住处的安静舒适。
陈紫寰笑着道：“就不去那边坐了，吾来是听说你这里有炼铁器的高炉，正巧路过，就想过来看看。”
褚子墨点点头，“那殿下这边请。”
顺着庄子里的石头路，褚子墨一边走一边为陈紫寰介绍着村里的情况。
不过走了两步，正说着陈紫寰突然问道：“庄里的粮食为什么还没有收？”
“近期铁器储备不够，所以庄子里的人就在铁器上花的时间多了一些。”褚子墨解释说。
“民以食为天，即使炼器也不该荒废了农业。”
褚子墨自然点头称是。
陈紫寰又转头对褚正云道：“在宫里吾的小四倒是喜欢他，整日里粘着他的时间比跟着他母妃的时间还久，你倒是教出了一个有意思的儿子。”
褚正云笑了笑：“能被小皇孙喜爱，是犬子的福气。”
陈紫寰笑了两声，几人继续朝着炼铁炉方向走去，在快到达炼铁炉的时候，褚子墨对着石头使了个眼色，石头赶忙把事先准备好的口罩拿了出来。
“殿下。”褚子墨把口罩递了过去，“这里粉尘大，容易呛着口鼻，殿下戴上这个就会好多了。”
陈紫寰看着这个半弧形的东西奇怪道：“这是何物？”
“这是口罩，可在粉尘大的地方保护口鼻的东西。”褚子墨说着给陈紫寰演示了一遍，另一边石头和饮露也把口罩递给了褚正云和另一个一直未说话的男子。
“这倒是新奇。”陈紫寰笑了两声然后把口罩带上，“你们也都带上吧，去看看那几个大家伙。”
“是。”褚正云和那位佩剑男子一同应道。
褚子墨进到炼铁区域对里面的几个工人挥挥手，示意他们先暂停一下。
然后转身对着几人介绍道：“这个就是炼铁炉，这边已经安装好了，只需把矿石装进去就能炼出来铁水。”
他又向旁边的工人示意，工人往里面猛加了几车矿石与焦炭，一时间烟尘四起，配剑男子一声不吭的站在了陈紫寰身侧，看样应该是太子身边的护卫，褚子墨见了也只是笑笑。
不一会，汩汩的铁水就顺着管道流了出来，“这些铁水的温度高达上千度。”
褚子墨拿出一块制锄头的模具，“制作的时候只需要把铁水引入模具，然后放入水中降温锤炼即可。”
他挥了挥手，立马有一个工人过来演示了一遍，锤铁相交的瞬间火红的星光四溅，陈紫寰看着不过一刻钟就已经成型的铁器微微眯起了双眼。
“这还只是炼铁的步骤，若是想要炼钢，还需把这些铁水引入转炉，不过其后的步骤也就如锤炼铁器一样了，比平常的钢材要节省百倍的时间。”
“好！”陈紫寰大笑一声，“有如此神器，当真是我大越之福也！”
看出太子眼底的欲望，褚子墨也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估摸着时间掏出一叠图纸对陈紫寰说道：“子墨自知如此神器只握于我一人手中实难造福大越，愿献给太子，以造福我山河万民。”
“哈哈哈哈！”陈紫寰眼底闪过一抹赞许，“子墨侄儿能有如此境界，当真的正云教导有方！”
“殿下谬赞。”褚正云看着褚子墨，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他几分，他拱拱手：“还是依仗太子殿下福泽，所以才让我儿能有此方献于殿下。”
陈紫寰闻言脸上笑意更甚，他嘴角勾出一抹微笑：“吾看子墨有如此才能，当不负鸿胪寺少卿之职。”
献完图纸觉得自己顶多被夸一顿的褚子墨愣了愣，听太子这意思，自己是可能当官的节奏啊。
褚正云皱眉，他上前道：“殿下过誉了，子墨才十三岁，怎担的起鸿胪寺少卿之职。”
“无妨。”陈紫寰笑道：“不过一闲职，子墨便等着不日领旨便罢。”
褚子墨笑看着褚正云行了一礼：“谢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注：这一章里面太子是没有权利直接任命官职的，所以这里只算承诺，并非直接下旨册封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