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春宁的眼睛略微有些红肿,但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来,她戴上帽子和口罩遮去所有情绪和心事,又恢复如常。
因为舞蹈动作重新编排了,成员们都要回到练习室重新排练,春宁一开始以为系统只是会制止她做一些暴躁乖张的行为和过激的语言,但是经过昨天的事情,她发现系统也会发布指令让她去做一些主观的动作,比如说安抚成员们的情绪,这让春宁更加的崩溃,情绪比之前还要冷漠低沉。
她这些情绪周围的成员们都能感知的到,但她之前也一直阴晴不定的,成员们都习惯了,也并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只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让她一个人消化情绪。
以往她们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开始排练的时候,春宁跟着音乐扭动,表情管理几乎已经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只要营业的时候就又会变成那个温柔清纯的春宁,在她要做翻跟头那个舞蹈动作的时候,编舞老师却突然按停了音乐,抬手做了个暂停的动作。
音乐一停,成员们也跟着停了下来,春宁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薄汗,疑惑地望向编舞老师。
编舞老师走过来解释:“春宁,以后的舞台这个舞蹈动作就可以删掉了。”
春宁不解:“为什么换掉?”
编舞老师的表情似乎有些歉疚:“你住院的时候,秀水做这个舞蹈动作手腕不是受伤了吗,还好没什么大事,她和公司提了一下,说这个动作太危险了,怕你也会受伤,我们研究了一下决定把这个动作替换掉,太危险了。”
“春宁,我也很抱歉,一开始只是觉得这个动作做起来会非常漂亮,而且你消化的也很好,所以才把它加到了整体舞台当中,但却没考虑到你的安全,还害秀水受了伤。”
听到这里,春宁有些怔愣,但面上表露的并不明显,只是觉得一颗冷硬的心突然裂开一道小缝,慢慢挤进去一股暖流,悄无声息地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秀水。
秀水似乎若有所感,也扬起头冲春宁笑了一下,圆脸杏眼,可爱又天真,在释放纯粹的善意。
春宁眉眼微微软化了一些,冲着编舞老师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好。”
老师给春宁演示了新的舞蹈动作,她几乎是看了一遍之后就能做个八九不离十,而且比起编舞老师更多了股灵动韵味。
春宁身娇体软,配上这张清纯的脸蛋,跳起来美感十足,和歌曲本身也融合得非常好。
成员们配合着练习了几遍之后都香汗淋漓的,编舞老师暂停了音乐让大家休息一会儿,成员们还是按照以往的位置四散着分开坐。
春宁虽然心里有了那么一丝触动,但也很微弱,依旧远离成员们坐,拧开瓶水,小口小口喝着。
小好出来邀功:“宿主,怎么样我就说吧,你脾气这么坏,但成员们还是很关心你的,只是你现在把自己封闭了,像个刺猬似的逮到谁就扎谁,说话又那么恶毒,不光会刺伤你,也会刺伤真正关心你的人。”
春宁声音淡淡的,反问:“成为一个好人会怎么样,当一个坏人又怎么样?是你莫名其妙绑定了我,非要我变成一个好人。”
小好反驳:“不是的,宿主心底是想成为一个好人的,你想得到其他人的爱,想以你真实的样子得到其他人的爱,得到粉丝的爱,得到成员们的爱,得到身边人的爱,但是你被春宁的人设禁锢,所以才会生出反叛的心理,如果你真的是一个坏透了的人,那小好也不会成功绑定你了。”
“所以,宿主请你相信你本质还是一个善良的人,还有的救,我会帮助你的。”
春宁冷嗤一声,没再说话。
她独自坐在一旁,秀水反倒凑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没发出什么声响,不知不觉就挪到了春宁身旁,抬起手臂放在她面前,小声埋怨,还带着娇憨的鼻音:“春宁姐,你看我的手腕,是不是包的很丑,明天舞台录制怎么办啊?”
春宁扫了一眼她的手腕,包着厚重的纱布,仔细闻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儿,她没回答秀水问题,只是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很疼吗?”
秀水年纪小爱撒娇:“嗯,摔的时候很疼,现在虽然没那么痛了,但也挺疼的。”
春宁没说话,秀水顿了几秒之后,神色真挚地添了句:“我都不知道这个舞蹈动作这么危险,还好春宁姐你没受伤,你那么怕疼。”
“我还记得之前练习生时期,有一次你扭到了脚,还抱着我哭来着。”
“之前无论是排练,还是舞台录制的时候,这个动作感觉春宁姐你做起来都特别轻松,我还以为很简单来着,没想这么危险,这期间你没有受伤,真的很庆幸。”
春宁盯着秀水的眼睛,看着看着突然侧头避开,成员们之间的关系剑拔弩张了太久,这样毫不遮掩,直面而来的纯粹善意让春宁一时之间无法接受,第一反应不是感动,而是恼羞成怒:“别说了。”
她话音刚落,秀水表情一瞬变得僵硬,动了动嘴唇,喃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春宁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可能有些过激,放缓了声音:“去休息吧,一会儿还要接着练舞。”
秀水怏怏不乐的嗯了一声,然后起身离开。
春宁心情复杂,但她们之间的关系不是这么一两次善意的举动就能缓和的,没那么简单,她还是习惯封闭自己,习惯用尖锐的刺保护自己。
舞蹈动作重新编排,成员们从早上练到了晚上,在保姆车上就已经累得睡着了,回到宿舍后更没有什么时间沟通感情,互相打气,洗漱后匆匆忙忙就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了。
春宁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系统在她耳边做一天的总结工作,声音开开心心,十分轻快,像是什么烦恼都没有:“宿主今天表现很好,没有违背好人准则的行为出现,你距离成为真正的好人又进了一步,真好!”
春宁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闭嘴,我要睡觉!”
小好被她恶狠狠的语气吓得有些瑟缩:“宿主,我刚夸完你,你能不能温柔一点。”
春宁冷淡地嘲讽:“你要么闭嘴,要么直接把我弄昏过去,你不是会惩罚吗?直接让我昏倒算了,晕到明天早上。”
小好连忙闭了嘴,不敢再跟春宁顶嘴,没了声响。
春宁这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一直在断断续续的做梦,梦到了很多练习生时候的事情,也梦到了很多出道之后的事情,醒来时心情差到了极点,匆忙洗漱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跟着成员们一起上了保姆车。
经纪人带着她们去美容室做妆造,今天要进行人气歌谣的录制,首尔一共就这么大点地方,有名的美容室没几家,爱豆艺人们大多固定在某家。
在美容室会碰见很多艺人,在这种地方春宁必须要换上假面,她揉了揉嘴角,往上提了提,下车的时候就又变成了那个温柔清纯,从内到外温柔善良的春宁。
春宁是国民初恋,她的脸蛋是最正统的清纯长相,不光粉丝多,仰慕她的男艺人和男爱豆也不少,有的虽说达不到喜欢的程度,但见到她还是会脸红。
她跟在成员们身后从一楼往三楼走,碰见的男团后辈们和她打完招呼,个个都羞涩的红了脸。
春宁看着只觉得腻烦,因为喜欢她的人实在太多了,可脸上还是挂着温柔的笑,耐心细致地和每个人打招呼,论维持人设没人能比春宁做的更好,就像这种刚出道不久的后辈男团,她也几乎能叫出每个人的名字,十分周全,让少年们受宠若惊,把她奉为清纯,不可亵渎的女神。
她还是素颜,在清冷的白炽灯光下显得皮肤细腻,白的反光,黑发柔顺的垂下来,别在耳后,带着口罩,只露出精致清纯的眉眼,有种春夏交替之际的清冷感,又带着股花开的温柔。
Ugirl行程排的满,这一天成员们就像陀螺一样飞快的旋转,做完妆造又匆匆赶到SBS放送局等待彩排。
这次和她们同期回归的几个组合都不怎么样,说句难听的就是都不能打,无论是音源成绩,还是专辑销量,Ugirl都一骑绝尘,只剩一个男团帝国之子勉强能看,但也不是Ugirl的对手,到目前为止,她们已经达成五连冠。
彩排结束,后辈要去前辈们的待机室进行问候,Ugirl出道时间也不短了,这几个团里边能算得上前辈的就只有一个男团帝国之子,出道实绩不错,但后期因为成员们之间适配性不高,公司运营一塌糊涂,稍微有些名气的几个成员,进行演技活动的进行演技活动,发展综艺的发展综艺,组合整体更是难以挽救。
这次难得回归,可效果也不尽如人意,被后辈碾压。
春宁去拜访的时候收敛了一身高高在上的不屑和蔑视,伪装成名气比他们大,比他们红,但是依然温柔善良,乖顺谦逊的后辈。
帝国之子的待机室很热闹,成员们之间亲亲热热,似乎完全没有因为团队内地位人气不均衡而产生矛盾,变得生分,反而比春宁看到的很多组合都要更紧密,和Ugirl像两个极端。
当中最显眼的是任时完,长相周正,少年感厚重,眉眼清俊好看,他从去年开始从爱豆转型演员,进行演技活动,成绩十分亮眼,现在可以说是帝国之子队内名气最高的成员,可和春宁的尴尬处境完全不同,他似乎备受成员们宠爱,脸上总是挂着腼腆真诚的笑。
春宁见了只觉得刺眼,嫉妒,也羡慕。
帝国之子的经纪人性格很强势,而且惯会捧高踩低,明明没有什么接触,却能一脸热切地对春宁嘘寒问暖,一副熟稔模样,反倒对Ugirl其他成员们有些冷淡,这种难堪不是极为明显的,而是无声的,是漫不经心的忽视,侮辱性更强,让人坐立难安。
这种场面春宁习以为常,也并不会极富同理心的为成员们打抱不平,反而游刃有余地同他寒暄。
谁知这时,小好突然开口:“宿主,你感受不到吗?帝国之子的经纪人只抓着你一个人说话,把其他成员们都晾在那儿,她们很难堪,根据好人准则,你应该帮助她们。”
春宁一瞬间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表情,唇角僵硬住:“难堪?”
“是我让她们难堪的吗?”
“是帝国之子的经纪人!是他捧高踩低的行为让成员们难堪,关我什么事!”
她越说越委屈:“为什么要我帮助她们,我被知丽羞辱的时候,又有谁帮过我!”
小好顿了几秒,像是在思考,觉得春宁说的好像有点道理,有些动摇:“这……”
人与机器的区别就在于是否有自己的思想,能思考,最终小好还是按照它被设置的判定数据执行:“现在发布指令,请宿主立即帮助成员们摆脱这样难堪的境地。”
春宁只觉得血液逆流,全都积压在太阳穴那里悸动,郁积的情绪让她快要崩溃,
为什么!
为什么都在逼她!
春宁想哭,又哭不出来,疯狂的想法转瞬即逝,她不是那么容易就认输的人。
她会摆脱系统的,总有一天她会摆脱掉这一切,桎梏在她身上的所有枷锁。
春宁冷静下来,即使心里扭曲压抑,面上依旧滴水不露,不准痕迹截断对方经纪人的话茬:“希望前辈们这次回归顺利,就先不打扰前辈们休息了。”
说完,把专辑交到他手里,没再多留,匆忙带着成员们离开。
关门时,隔着门缝,春宁对上任时完的视线,一张清俊的脸上毫无阴霾,眼底漾开真诚笑意望着她,微微笑了一下。
门被严丝合缝地关上,春宁眼底闪过一丝阴鸷的恶意。
凭什么,同样的境遇,却是两种截然相反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