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歇着,别只顾着孩子。”四爷见凤兮头刚靠到炕枕上,眼睛就睁不开了,他也站起来,到底交待了一声,见凤兮没有回应,就对站在炕边儿的画眉和百灵吩吩道,“伺候好你们主子。”
说完才带着人出了东跨院往书房走。
苏培盛这一次可听福晋的话了呢。四爷前脚进了前院书房,他就张罗着人抬洗澡水,换衣服,连着一块进了东跨院的两个小太监和他自己个儿的衣服,全都换了一遍,打发人去烧,再找地儿挖坑把灰儿埋了。
“铃铛?你怎么过来了?”这边儿衣服才刚抱出来要吩咐人去处置呢,门口来了一个丫鬟,端着的托盘上放着一个白玉碗,里面是绿豆汤。刚看见人影的时候,苏培盛还当是福晋那边儿又有什么事了呢,出来一看是李氏身边儿的铃铛,马上笑出了一脸的褶子。
“天儿太热了,侧福晋怕爷热着,亲手做了绿豆汤给主子送来。”铃铛是个面相普通的姑娘,但人很机灵,是李氏身边第一人。主子的地位高,身边伺候的人自然也就受重视,要不然你看苏培盛是什么脸色。
“给我吧。”苏培盛把托盘接过来。正想给点儿暗示,四爷今儿个肯定是住前院书房的,就听见里间儿四爷的声音传出来,“我不吃,拿下去吧。另外,把这个丫头带下去,打二十板子。”
“嗻。”苏培盛愣了一下,尽管跟四爷还隔着一道墙,他还是把腰弯下去,礼行得规规矩矩的。
铃铛的脸色萨白,二十板子下去,她还有命在吗?王爷怎么突然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四爷是个什么脾气阖府没有不知道的,她也不敢喊,不敢求情,只能求救一样的看着苏培盛。
直到了院子里,苏培盛才特别小声的说了一句,“主子刚从东跨院过来。”
铃铛当然知道四爷是从东跨院过来的。弘晖染了时疫,封了东跨院,福晋寸步不离的照看,全府都禁足,王爷被人从外面找回来,直接就近了东跨院,几个时辰才出来,自家侧福晋早得了信儿了,才特意让她来看看风向,想着以王爷跟侧福晋的感情,哪怕是大阿哥不好了,心情不好顶多是让她把东西拿回来就算了。哪里想到会直接就打她板子,这哪里是打她的,明明就是打李侧福晋的,是怪罪她打探主子的行踪呢!
苏培盛看铃铛的表情就知道,她明白了。交待待卫带人下去行刑的时候,使了个眼色,好歹给留着命,比意是最后宠的侧福晋身边儿得用的人,这点儿面子必须给。
这些个事情,凤兮是不知道的。还是醒来之后,画眉跟她说了,才知道李氏身边儿的大丫鬟被四爷罚了二十板子。
知道了,她也一点儿不意外。
人都说四爷府篱笆严,那要是外紧内松,只对外做出来严的样子,还能严到哪里去?
这肯定是高无庸首急忙慌的派人去把四阿哥找回来,李氏猜到弘晖不好了。弘晖要是有个万一,以他们两口子的感情状态,想再生也是难上加难。那弘时就是这雍郡王府里实际上的长子,也是唯一的阿哥了。她这是急了,也有点儿飘了。才会犯了四阿哥的忌。
活了一辈子,凤兮太明白了,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也不管是在朝堂上还是在内宅里,就看谁能稳得住,越能稳得住的人,才越有可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李氏这样儿的,还没怎么着呢,就按耐不住了。
让她评价,只有一句,那就是难成大事。
所以,接任务的时候那背景介绍里就说了,李氏在弘时之后,再没有生育过,之后没几年,胤禛又跟新的侧福晋年氏你浓我浓了,她算是彻底成了昨日黄花。
至于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宠的,介绍里没说,看这个情况,应该也快了吧。
“太医,大阿哥怎么样了?”凤兮不评价李氏的犯傻,也不问王爷的情况,只关心弘晖的身体。
“回四福晋,阿哥已经大好了。”张太医信心满满。疫症这个东西,好了就是好了。凤兮休息的时候,他又给弘晖喂了一剂药,诊了两次脉,完全确实,毒已经排出来了。
“那这疫症算是痊愈了呗?阿哥什么时候能完全好?”好了这个事儿是肯定的,系统要是连这点儿事儿都做不到,它还混什么。
“疫症算是好了。但是阿哥的身子受影响还有些弱,将养些时日也就没有大碍了。”张太医这会儿要多专业有多专业。
“那这院子什么时候能解封?”每天都有石灰粉洒地,里面这些个人的衣服都拿热水烫过才换,洒扫也都做得仔细,也没有别人再染上,弘晖好了应该就没事儿了吧。
“今天微臣再做一些收尾工作,明日就可解封。”
那可真是太好了。
满屋子人都松了口气,这几天因为弘晖的病,气压低得人都喘不上气了。
除了太医,这上上下下的,无不是最盼着弘晖好的人,万一弘晖有个好歹的,福晋就是个空壳了,没有了依仗,还没有宠的福晋,在王府里的日子得有多难?而下面这些个奴才,自然也都没了根基。未来都不确定了,谁能不害怕。
如今真是满天乌云都散了。
“去前院把大阿哥的情况告诉王爷一声。外面的事忙,就别让王爷再来回跑了,等大阿哥好了让他去给阿玛请安去。”这个事儿凤兮不会忘了。
“主子,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多跟王爷……”屋子里没外人的时候,画眉轻声的提醒凤兮。之前四爷跟福晋一起给大阿哥喂药的时候,她就觉得特别有相互扶持同甘共苦的意思,这机会多难得,要是利用好了,说不定两位主子的感情就能重新热起来呢!
没有宠的福晋,总是让他们做下人的心里没底啊。
“咱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凤兮特别淡定,她可从来没有想要挽回什么感情的。
她这样说,画眉能说啥呢。
那就这样呗。
也不是深劝的时候,弘晖的病还是第一位的。
接下来全院子的人又忙活了一天一夜。弘晖第二天早上就醒了,喝了粥,人也精神多了,也不用一直喝药了,一天三剂就够。
等到院子终于解封了,在凤兮的坚持下,把弘晖搬到了主院的外间住,“额娘,儿子已经长大了。”弘晖被伺候他的太监给背到主屋外间的炕上的时候,憋得脸都红了。他已经是大人了,怎么还能跟额娘住呢?
“你就是长到八十岁,也是额娘的儿子,跟亲娘住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消停住着,没把身子养好,你就别想着往出搬。小路子,去把你主子的笔黑纸砚还有书本都搬过来去。咱也别耽误了课业。”凤兮强势镇压了“大人”弘晖的反抗,直接下令。
于是,等四爷回府之后听说东跨院已经解封了,来看望儿子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个情况。
他家八岁的大儿子,搬到主屋跟亲娘住了……
还把他的地盘给霸占了。
“这么大了还跟父母住,能何体统。”四爷看着本来在桌炕上练字,他一进屋,就显得很局促的弘晖运气,郡王府的嫡长子,哪有这么教养的。他不冲孩子,直接就奔着凤兮来了,撩帘子进了黑屋,也不等人行礼,就开喷。
我儿子只是跟母住好吗?父在哪呢?往自己脸上贴什么金?
这话当然只能在心里想一想了。
“我可顾不了什么体统不体统的,我就知道,不亲眼看着我儿子好利索了,我晚上睡觉都不敢闭眼睛。”凤兮坐在那儿都没起来,硬刚回去。
四爷:“……”
刚从死亡边缘把孩子救回来,他这不是也悬着心呢嘛,要不然怎么会一回府就跑去看孩子呢。当娘的紧张孩子,他意有些无言以对。
“慈母多败儿。”好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
“那不能。不还有您这严父呢嘛,弘晖就是想败,也不敢哪。看看孩子让你吓得……”凤兮顶得可溜了呢,本来还想再顶两句的,门帘子在四爷进来之后,跟着的小太监陆星河就一直打着呢,正好看到弘晖听到父母因为他吵架,孩子吓得小眼神儿里全是慌乱,才熄了火,决定也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哼。”四爷回头看了孩子一眼,想说两句怯懦什么的,一看那瘦得都凹下去的小脸儿,到底忍下了,决定不跟这不省事儿的福晋一般见识了。
“没事儿,弘晖,啊。阿玛跟额娘没吵架。我们只是在讨论怎么教养孩子。小路子?把这些个劳什子撤下去吧。写了一个时辰了,该歇会儿了。”凤兮到外间儿安抚弘晖。
只不过,孩子那眼神,在父母之间来回的看,明显不信。
可别当他是小孩儿糊弄了,自家额娘跟阿玛一个月都说不上几句话,还差不多都是下人转达的,当他不知道呢?啥时候这么“热情”过了?
“嗯。”四爷让弘晖的小眼儿给看得,到底崩不住了,应了一声。这是承认没跟福晋吵架,只是“讨论”了。
就看孩子长长的出一口气,心有余悸的样子。就这么一下,他心里面,啥气都不剩下了,一边儿叹息着,还是太心软了,嘴上说出来,却成了,“摆饭吧。”
“苏培盛,那就把爷的饭摆到外间吧。正好,桌子还没撤呢,弘晖,陪你阿玛再吃一点儿,好吃点儿,长个儿。”凤兮可没有一点儿想要陪吃的兴趣,这都多少年没在不年不节的时候在正院里摆过饭了,抽什么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