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小鹊很快就适应了这种光线。

杜天宇。

她轻轻眯了眯眼,再次看到这个家伙,心里并不怎么意外。

此时大巴里的鬼魂忽然都不作声了,面无表情坐在各自的角落,而杜天宇矮着身走进来,六颗血红的眼珠疯狂在他脸上转动,但他却好像完全没有看见大巴里的存在,只是狞笑着像狗一样嗅着大巴里的味道。

“他果然看不见我们。”戴小鹊心下肯定,目光落在他从后背蔓延出的那几条手臂上,暗暗猜测:“这车里的鬼生前都是好人,死后也是好鬼,就是不知道这个杜天宇是人是鬼,与其非要从中选择的话,还不如说它什么也不是,之前遇到的那些人肉蜘蛛都是有实体的,但像孙客那种,里壳确实鬼魂……”

车内弥漫着一股黑色的雾气。

戴小鹊手脚冰凉地注视着杜天宇,雾气里夹杂着一股恶臭,那几条手臂在他背后不安分地蠕动,仿佛几条飞舞的蠕虫。

杜天宇从车头走向车尾,又从车尾走到车头,这样的来回踱步了好几次,就像一头审视领地的狗,残酷锐利的目光一寸寸掠过座椅。

大约过了五分钟,他忽然停了下来,满眼阴鸷,笑嘻嘻地坐在了大巴最后的位置。

紧接着,他口中发出一道尖锐的女人的声音:“爸爸!她不在这里!她不在这里!你是不是搞错了!呜呜呜,大半夜有一辆大巴开在这种地方,好恐怖哦,吓死我了,简直让我想——”“她”的声音停了停,骤然阴沉,“毁掉这里的所有东西,包括那些……”

“她”的声音再度停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嘶哑难听的老人的声音:“包括那些看不见的废物!”

话音落,杜天宇猛地抬起头,发出一阵沙哑的怪笑,面上六只眼睛充满邪恶地打量着大巴里的一切,而后他慢慢站起来,音调放轻,又变成了男声,阴恻恻的笑:“小妹妹,我知道你在这里,你的味道……叔叔已经闻到了。”

忽然,他身后的手臂猛地伸直,朝他左边的位置狠狠一抓。

那里恰好坐着那名衣着时髦的漂亮女鬼!

眼看就要被抓到,戴小鹊咬了咬牙,但就在下一瞬,那名女鬼化作一缕黑烟,幽幽地飘散了,座位上只剩下一副黑色墨镜,紧接着,戴小鹊便感觉身后袭来一股凉意,回头一看,赫然就是那名女鬼。

红肿的眼睛里迸发出一股怨毒,死死地盯住杜天宇。

啪嗒一声,杜天宇捡起墨镜,冷笑着拧碎。

“嘻嘻,看看我捡到了什么,墨镜?哈哈……”他脸上突然露出一丝怀念,舌头缓慢地舔过自己的嘴唇,“这让我想起了以前的一件事,一件好玩的事。”

“好玩的事?快说快说,什么事?”杜天宇表情骤然兴奋,口中发出尖锐的女声。

“哦,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那个时候我还没有遇见使者大人,我很饿,每天晚上我都很饿,我想吃饱,我很想吃饱,所以每天傍晚的时候我都会在街上捕猎,有时候是下班不回家的酒鬼,有时候是刚上学的学生,当然了,偶尔也会是在菜市场的□□,这种最美味,我跟着她们回家,在她们关门的瞬间挤开她们的门,然后撕烂她们的衣服,在她们最快乐的时候,咔嚓……”

杜天宇一边说一边走,黑雾缠绕在他身上,使得他更像一只庞大的黑色蜘蛛。

说到这里,他忽然阴冷一笑,八条爪子往旁边一抓,险些就抓到了那只自杀的男鬼,但同样的,那男鬼化作黑烟消失,杜天宇暴躁地眯起眼,脸上露出残酷而又血腥的笑容。

“然后我会在那个时候砍掉她们的头,把她们的四肢割下来,不过我的胃口很小,每次只吃一点点,哎,那些警察以为我只是想杀人,真蠢,真无聊,吃饭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过偶尔也会遇见难吃的东西,比比如上次,我在公园遇见一个戴墨镜的瞎老头,那味道真恶心……”说着,他缓缓经过那话痨阿姨旁边。

张春雯冷冷地盯着他,她的皮肤表皮渐渐脱落,一缕黑气在她身上弥漫,下一瞬,她口中猛地迸发出一股尖叫,向着杜天宇扑去,就在这时,杜天宇忽然转过头,笑嘻嘻地说:“我以为你们要和我捉迷藏,还想着要好好找你们,没想到……”六条手臂竟牢牢将她抓住,而后用力撕成两截!

“你要自投罗网!”

转瞬之间,话痨阿姨就便成了一道黑气,几乎要与杜天宇身上的黑雾融为一体。

戴小鹊心里一咯噔,黑雾渐渐形成一张深渊巨口,几乎就要将话痨阿姨化作的黑气吞进去。

真的被吞进去就完了!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戴小鹊目光沉了沉,背脊已经被冷汗浸湿,阮红贞究竟在哪?

突然,戴小鹊视线一定,落在拾荒阿婆的袋子上。

那是一个又宽又大的麻布袋,甚至可以容纳得了一个人!

它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她明明记得在大巴外遇见这个叫做惠姨的阿婆时,她拿的袋子根本就没有这么大,甚至在她后来上车的时候,她拿的也不是这个袋子。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钻进一阵哭声。

戴小鹊抬头一看,只见杜天宇不知什么时候抓住了那个小女孩,狞笑着说:“是你吗?小姑娘,是你吗?叔叔也吃过像你这么大的小妹妹哦,我最喜欢从她们的心脏开始吃起……”

小女孩苍白的脸上充满恐惧,她下意识捂住头,小声呜咽:“不要打我、爸爸,不要打我、涵涵知道错了、妈妈救我……我害怕……”

“爸爸?”杜天宇一愣,紧接着笑得更加邪恶,“这种玩法好像也不错。”说完,他面容狰狞,捏住小女孩的颈部,狠狠地砸在地上。

一下又一下,一次又一次!

“啊——”

蓦然间,大巴里的温度直线下降,空气里仿佛掺着冰碴,几只鬼怪已经完全失去了他们原有的样子,形态恐怖地朝他扑去。

然而那八条手臂却仿佛有眼睛般,死死将他们抓住,然后疯狂地撕成碎片,黑雾的深渊巨口就在杜天宇身后,眼看就要将这几只鬼魂吞掉——

戴小鹊忽然嗤笑了一声。

她拍了拍惠姨的手,示意对方放开她,然后她站起来,面无表情地将那个宽大的麻布袋捡起来。

袋子是空的!

戴小鹊抿了抿唇,冷笑着说道:“阮小姐,我找到你了,不过你这个游戏一点也不好玩。”

话音刚落,戴小鹊眯着眼一跃而起,将麻布袋子拉成长条,猛地将那八条手臂捆住,另一只手拿著手机,用最尖的一端,恶狠狠地朝他的眼睛上戳去,并似笑非笑地说:“阮小姐,别人都这样破坏你的游戏,真无聊。”

“你!啊啊啊!”杜天宇口中发出嘶哑的吼叫声。

戴小鹊一只手牢牢拽住那麻布袋子,另一只手在他脸上摸索,然后手指极其狠毒地抠进那六只血眼里面,濡湿的触感顿时让她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疙瘩。

杜天宇猛地往后面一撞,试图将她甩开。

一股腥气涌上喉咙,背脊仿佛被折断般疼痛,戴小鹊眼中闪动着杀意。

杜天宇一定要死!

这个念头刚落,“嘶啦”一声,麻布袋子被撕裂,八条手臂从四面八方袭来,戴小鹊脸色不变,手指用力,竟生生地把两颗红色的眼珠从杜天宇脸上挖出来。

杜天宇骤然惨叫一声,下一瞬,一只惨白的手揪住戴小鹊的头发将她提起来,杜天宇表情阴狠地扭过头,口中发出嘶哑苍老的声音:“小姑娘好大的胆子,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一缕血丝从唇边溢出,戴小鹊的头发被撕起,这使得她的表情有些恐怖,即便如此,她还是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而后猛地沉下,手指又抠掉一颗眼珠子,“我是你爸爸!”

几个眼珠落地,一双枯皱的手骤然从旁边伸出,拾荒阿婆冷冷地站在一侧,而后将那几个眼珠捏碎,一缕黑气从她身上蔓延,猛地像鞭子般甩在杜天宇身上。

此时杜天宇脸上只有几个参差不齐的血窟窿,歪歪扭扭嵌在他脸上,极其骇人。

下一瞬,他露出极其痛苦的表情,尖锐的女声疯狂地叫起来:“爸爸!我好痛!爸爸!杀了她!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我要吃掉他们!我好饿!”

杜天宇顿时变了好几个表情,恐慌的、愤怒的、痛苦的,就好像突然变了好几个人!

最后,那张脸定格在一个慈祥的微笑上。

但戴小鹊骤然打了个寒颤,这并不是一张普通的脸,这张脸上的眼睛被戴小鹊用手指抠烂,生生多出几个血肉模糊的黑洞。

也就是这张脸,嘴唇轻轻弯起了一个温柔的弧度。

而后她听见那道苍老的声音温柔地说:“爸爸知道了,别怕。”

话音刚落,戴小鹊只觉得抓住自己的手倏然没有了力气,紧接着那八条手臂便如同软塌塌的白泥般落到地面,她抬眼一看,只见杜天宇的额头突然出现一道血缝!

这血缝越来越大,一双猩红的眼睛悄然在血缝里出现。

四周的黑雾忽然躁动起来,冷风在夜里呼啸,紧接着,杜天宇的身体,他的皮肉就像褪去的外壳,从那道血缝开始裂开,逐渐向两边分裂脱落。

他皮肤底下那些浑浊的液体逐渐干瘪,朝着两条血缝涌去,里面的东西正在渐渐吸收。

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下一瞬,戴小鹊闪电般伸出手,忍着恶心感死死地捏住血缝两次将它合住。

“阮红贞,游戏我赢了,现在,我请你帮我打烂那个东西的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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