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小鹊定定地注视着安安,眉眼带笑,片刻,她低下头,轻轻地说道:“安安,我知道你的秘密了。”

说完,她便察觉掌心下这具幼小的躯体微微一僵。

安安身上还穿着蓝白相间的小学校服,柔顺的黑发被他的母亲修理得整整齐齐,稚嫩纯真的脸蛋完全看不出来,刚才就是这么个孩子,手里捧着一个比他头颅还大的花盆,爬上凳子,将花盆从五楼砸下,事后还一副无辜的样子。

这不是偶然,这是有所预谋。

这时,戴小鹊忽然感觉到两道惊诧、担忧,甚至夹杂着愧疚的视线,钟正行和黎月宁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好半晌,钟正行才松了口气似的骂道:“草,这小变态差点没把老子吓得再活一次。”

他和黎月宁本来是一直盯着安安看,但一早上下来,安安要么只是在家里看电视,要么是安安静静写作业看书,压根没闹出什么乱子,以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来说,简直是优等生模范。

当然,期间也有站在走廊上发呆,以致于后来他把花盆抱出来砸下去,两只鬼才能察觉出不对劲。

但已经来不及了,待看清楼下的人是戴小鹊,黎月宁差点没吓哭出来。

然而,异变也在那时发生。

钟正行不会为自己找借口,沉默片刻,才低声说道:“这次是我疏忽了。”小鹊妹妹帮了他这么多,他竟然差点看着她死在面前。

他虽然不靠谱不着调,但或许是因为死的时候太突然,没有太大怨恨,反而是几只鬼里面最人性化的一个。

说完,钟正行便不再吭声了。

眼看着钟叔情绪低落下去,戴小鹊想起刚才的险境,也有一些心有余悸,可钟叔本没有义务非要帮她不可。

但现在并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

突然,掌心下这具躯体渐渐舒缓,男孩脸上迅速闪过一道黑雾,他睁大澄明干净的双眸,用一种困惑茫然的语气说:“姐姐,你在说什么?”

戴小鹊挑了一下眉,并不接话。

安安笑了起来,脸上露出两个酒窝,非常可爱。

然后他退开一步,从戴小鹊的桎梏中离开,眨了眨眼,“什么秘密呀,姐姐,是什么新的游戏吗?你要带我一起玩吗?安安真的好高兴哦。”

闻言,余罗臭着脸,“他还装蒜!所以我才最讨厌小屁孩了!”

话音刚落,安安那张纯真的面孔上,笑容忽然定住,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兴奋,整张脸就像披上一副虚假的面具,皮笑肉不笑。

“嘻嘻……”他仰头看着戴小鹊,“可是安安是乖孩子呀,不能和姐姐一起玩游戏,真是太可惜啦,就算安安很想和奶奶家的猫咪一起玩耍也不可以哦,在大家心目中,安安很听话,不会玩游戏,也不认识奶奶家的猫猫,更不可能知道黎叔叔,不管姐姐你对大家说什么,也是没有人会相信的哦。”

顿了顿,他阴森森地咧开嘴笑,“因为安安是好孩子,所以,就算做了坏事,也一定是别人的错,对吧,姐姐?”

说这话的时候,戴小鹊明显能感觉到安安的话里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炫耀和得意。

知道自己的秘密暴露,安安不但不害怕,反而有恃无恐地炫耀了起来。

因为他是好孩子。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好孩子。

而好孩子是不会做坏事的,就像班级里发生偷窃事件,老师一般会优先怀疑吵闹的“坏孩子”,而不是乖乖写作业的“好孩子”,哪怕最后真相大白,老师也会想,他是不是什么“苦衷”?

安安很清楚这件事。

他利用自己小孩子的身份,有恃无恐地做尽恶事,因为没有人会怀疑到他身上。

周围顿时静了下去。

安安说完,冲戴小鹊甜甜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戴小鹊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要拦的意思,现在她完全可以确定,这孩子和同龄的其他人完全不是一个段位的。

他非常清楚自己是在干坏事,只是完全不在意,甚至,对别人奈何不了他这件事,了如指掌。

想来当初黎永轩就是知道这件事,才会对他闭门不见。

只不过后来被这个阴狠恶毒的小鬼算计,导致下场悲惨。

“他、他还是……小学生。”一直沉默的黎月宁说道。

“这小子是天生的魔鬼。”钟叔黑着脸冷笑,“下手这么狠毒,而且小小年纪,对犯罪这件事这么清醒,依旧去做,长大还了得?”

闻言,戴小鹊挑挑眉,突然扬声对安安说道:“你不怕报应吗?或者说,你知道什么是报应吗?”

安安脚步一顿,站在自家门口,他握着门把手,歪着脑袋看向戴小鹊,十分惊讶:“难道姐姐要伤害我吗?可是安安什么也没有做呀。”

戴小鹊笑笑,没把他挑衅似的话放在心上,不再应声。

待安安把门关上,她问道:“你们跟在他身边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几只鬼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钟正行摇摇头,“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什么异常的力量,应该不会是附身。”

“他、很普通……”黎月宁声音很小,然后又说,“但是、脑子……不正常。”

戴小鹊皱皱眉,看了一眼任务进度,并没有变化。

但安安脑子再聪明,终究也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虐待动物多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兴许不是什么大问题,但陈玉家的女儿却不是阿婆家里的黑猫,他一个小孩子,是怎么做到把另一个孩子悄无声息地藏了起来?

那小女孩究竟是被藏到了哪里去?

“小、鹊……难道、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吗?”黎月宁闷闷地说。

闻言,戴小鹊看了她一眼,黎月宁性格安静,向来是人家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除了当初她父母的事情外,从未见她主动要求过什么。

戴小鹊:“当然不。”

说着,她移开目光,遥遥望着512号房,只见那扇门开着一道拳头宽的缝隙,不知何时起,黑幽幽的缝隙内,突然多出无数双大大小小的红色的眼珠子,死死盯着安安离开的方向。

顿了顿,她才轻轻地笑了一声。

“惩罚他,不是我们该做的事情,月宁学姐,冤有头,债有主。”

安安一定不明白,根本不需要别人知道他做了坏事,受害者清楚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