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余罗也露出一丝茫然。

“我也不太清楚,我和他们本来是以为你是在休息,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多,直到蜡烛被折断,我突然感觉到你可能遇到了危险,然后我的身体就莫名其妙变成这样了,但是你也太不要命了!”

余罗咬牙切齿的,声音有点发狠,当时他甚至还来不告诉另外两只鬼是怎么回事,急匆匆赶来便只看见戴小鹊一个被吞没的背影,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听着他的话,戴小鹊寻思着也许从蜡烛入手才是余罗的正确“使用方式”,若说少年余罗只是个孩子,那么成年余罗才是他作为鬼怪的“完成品”。

余罗的声音说着说着就变了味,阴沉低哑,隐隐带着一丝寒意。

戴小鹊一愣,回过神看去,眼前的青年神情阴郁,鬼气森森,幽黑的双眸仿佛浮着一层骇人的血光。

空气里温度甚至有些冰冷。

余罗的脸色白得发青,越显诡异,在留意到戴小鹊的目光后,他冷冷地看了戴小鹊一眼,而后露出一个虚假僵硬得如同面具的笑容,“你看什么?”

话音刚落,忽然“啪”一声脆响。

气氛一窒。

一人一鬼面面相觑,余罗身上的寒意退去,片刻,他瞪大眼睛控诉:“你又打我!”

“……”戴小鹊也很尴尬,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正稳稳地贴在青年的右脸上,刚才怎么就莫名其妙招呼了上去啊!

为了缓解这种尴尬,她把左手也贴到青年的另一边脸上,闹孩子似的用力搓了搓他的脸,义正言辞地说:“让你担心了?对不起,我也不想的。”眼见着余罗横眉竖目就要发作,连忙堵住他的话解释道,“当时的情况有些古怪,我一觉醒来,你们都已经不见了,大概是因为我被困在了某个空间,无论如何,都只能出去一遭……”

说到这里,戴小鹊眯了眯眼,现在想来,这种结果几乎是必然的。

当时的情况来看,无论中间怎么犹豫,后面都是一定会出去,否则便无法离开那个怪异的空间。

只不过中间出现了一些差错,让她误以为这个空间的“制作者”和之前512的“制作者”是同一个,但在来到地底下她就发现了,根本不是一回事。

上次那个并没有现在这个这么强悍。

但真正的“差错”并不在这里。

戴小鹊不动声色地看了余罗一眼,有些东西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在这之前,余罗嗜甜、贪吃,爱撒娇爱闹脾气,还喜欢看电视,他和普通人没有太大区别,他和钟正行一样,在灵魂上相当接近于活人。

她也确实把余罗当做有特异能力的半大孩子。

但他确实是一个厉鬼。

自从余罗出现之后,原本紧紧缠绕在身边的白雾仿佛被硬生生劈开一段距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阴煞之气。

所以刚才余罗流露出来的不正常才会让她控制不住招呼过去。

戴小鹊知道,有些鬼其实是会丧失理智,变成残酷嗜血的恶鬼。

青年抿着唇,高高扬起下巴,一副不高兴又傲气的样子,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又在闹小孩子脾气了,但忘性大,很快就会恢复。

戴小鹊皱了皱眉,片刻,悄悄在心里舒了口气,现在不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出去之后再看看深夜微博有没有其它的线索。

就在这时,余罗看着不远处的河流,脸上露出一丝茫然。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条河好像有点熟悉……”说着,他表情倏地沉了下去,阴森森地说道:“但我不记得了。”

戴小鹊心底一惊,正想着该用拳头揍他哪里,远处忽然传来了奇异的声音。

嗡嗡嗡的细响,乍一听像成千上万只蚊子在叫唤,但仔细去分辨,便会发现是许许多多人在低声说话。

不过,要说是说话声,其实也不像。

语调极其怪异,好像在吟唱某种古老的诗歌,戴小鹊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有些走神,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忽然,她蓦地惊醒过来,扭头看去,余罗脸上呈现出一种极其冰冷麻木的神情,幽幽地注视着前方,仿佛正在透过浓雾去看着什么。

更诡异的是,他的嘴巴不停张合,正在随着远处的声音一同咏唱,而他本人似乎对这一切毫无知觉。

仔细一听,确实是一种不知名的语言,音调古怪低沉,让人听了浑身发冷。

戴小鹊脸上露出一丝茫然,下一瞬,她蓦地掐了一把余罗的手臂,眯起眼盯着他:“余罗?你干什么?”

余罗骤然清醒,登时脸色大变,“我刚才怎么了?这是什么声音?”

“你刚才在和他们念一样的东西,你听不懂吗?”

“我什么也不知道!”

戴小鹊抿直了唇线,压下心里的不安,“我们先走。”

但就在他们转身的刹那,四周的浓雾竟然渐渐变淡,而水雾之下的景象也终于揭开。

待戴小鹊看清眼前的一切,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

他们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河边。

河水上涨,距离他们只有一米之遥,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岸边蔓延,不过眨眼的功夫,河水便已浸湿了鞋底,这种感觉就像有无数条冰冷的手臂缠在自己的腿上,令人毛骨悚然。

远处的雾气还没有散尽,看不仔细,但头顶上的岩壁看起来材质非常特殊,是一种灰蓝紫相融合的颜色,泛着一层微妙的黯淡的光,比起戴小鹊一开始进来的时候,头顶的岩壁又高出了好几米的距离。

恍惚间,戴小鹊甚至有种自己置身于茫茫大海的错觉。

余罗脸色十分难看,却难得没有啃声。

但戴小鹊留意到他的神情之下藏着几分困惑和惶然,“余罗,怎么了?”说着,她回头看了一眼,在她想逃跑之前,后面的地方也被河水淹没了。

“不知道!”余罗焦躁地说,随即察觉到自己的语气糟糕,便又压低了声音,苦恼地说:“这条河、我认识这条河,我来过这里,我一定来过这里!”他难受地按住自己的额头,“但是我忘了、我不记得了,我、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说到后面,他的眼神骤然沉了下去,阴森森地看着戴小鹊,问:“你记得吗?你知道吗?我是谁?你知不知道?”

话音未落,一个巴掌就从他脑袋上招呼了下去。

余罗一懵,眼神转醒,“我刚才怎么了?”

戴小鹊冷冷地看着他,“冷静点,你是谁有什么关系,难道你是别的什么东西你就不喜欢吃巧克力,不想看电视,不爱发脾气,不和其他人打架了吗?”她迅速地数落了一通,余罗脸色越来越糟,眼看就要恼羞成怒,她这才放轻了语气,像对待孩子似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没关系的,余罗,有什么关系呢,快点解决这件事,你最喜欢看的绿茶大战白莲花第三百五十六集马上就要播了,再不回去,你就赶不上首播了……”说着说着,戴小鹊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小声嘀咕,“什么破爱好。”

但余罗这回却难得没有反驳。

他现在已经比戴小鹊高一个头了,五官长开,气质冷冽且阴郁,此时怔怔地看着戴小鹊,片刻,闷闷地点点头,乌黑柔软的头发乖乖地顺下来,俨然一直被撸顺的猫。

见状,戴小鹊悄悄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个头是长大了,脑子还是小朋友。

但她并没有忽略余罗的话。

他怎么会认识这条河?

如果她的判断没有错的话,这条河应该是八臂怪婴和沉宝之类的怪东西有关,余罗出生在一个村子里,又是从哪里认识这条河?

戴小鹊并不认为余罗的话是空穴来风。

正百思不得其解,余光忽然瞥见一抹人影!

戴小鹊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抬头一看,接着便听见余罗惊诧的声音,“他们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周围忽然多了许许多多虚无缥缈的人影。

和他们一起,轻飘飘地站在河里,水流突然变缓,雾气已经散去了许多。这些人穿着各种各样的衣服,正踏着水,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戴小鹊打了个眼色,余罗会意,立即噤了声。

那些人好像没有看见他们一样,三三两两分散,在这片辽阔无垠的河流中,神情麻木地擦肩而过,犹如一只只渺小的蚂蚁,只知道不停地前进,一时间踩出了无数水声。

这里看不见河流的尽头,一片乌黑,却数不清有多少人,放眼望去都是面无表情的人头,游魂野鬼般向前飘荡。

突然,戴小鹊蓦地眯起眼。

她好像看见远处有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道。

在这些人流动的方向,远远的,似乎有一尊庞然大物!

高大得几乎不符合这个空间的大小!

余罗神情愈加茫然,但他的语气却很肯定:“是一艘船。”

船?

戴小鹊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迟疑片刻,便下了决定,“我们去看看,但不要靠近。”

余罗赞同地点点头,事已至此,这地方古怪,待着也是待着,还不如看看它到底还能怪到什么程度。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一个人忽然走了上来,戴小鹊迅速避开,却还是差了一个角,正担心会出事,那人抬头面无表情看她一眼,而后竟然就这么穿了过去!

本该是该碰到戴小鹊的手的地方,像一团空气,毫无阻碍!

戴小鹊一懵,下意识伸手一捞,手里什么也没捞到。

那些人没有实体!

“他们究竟是人还是鬼?”她看向余罗,希望这两者有点“同类感应”。

余罗猜到她在想什么,没好气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觉得他们不是鬼,但也不是人!”

戴小鹊抿了抿唇,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朝着那艘船的方向走去,可越走越觉得奇怪,明明时间过去那么久,远处的雾却没有再消失,依旧若隐若现地将那艘船笼罩住,依稀只能看清一艘庞大得几乎有十余层楼高的巨船,却看不清它的真实样貌。

就好像他们根本就没有朝着那个方向接近!

但身边的人却已经变了好几拨!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他们没有变。

难道他们和这些人并不在同一个空间,只是,现在和两个空间恰好重叠在了一起,所以他们才能看见?

戴小鹊皱了皱眉头,种种念头掠过,片刻,她忍不住往回看了一眼,身后也是一片游走的人。

这里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穿着冬天的大棉袄,有的穿着夏天的碎花裙。她越看越觉得古怪,因为她很快就辨认出,有些衣服款式根本不是现在的!

有些年轻女人身上穿的戴的,根本就是几十年前流行的款式!

看到这里,戴小鹊脸色微变,忍不住暗骂:靠,穿越时空都没这么扯!

这时,一张熟悉的脸忽然映入眼帘。

戴小鹊睁大眼,满脸错愕。

“王引?!”

再看旁边——

“刘易?”

考试时失踪的那两个同学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戴小鹊咬了咬牙,没有急着走过去,而是又接着看了看其他人的长相,渐渐的,她发现了更多似曾相识的面孔。

有些人甚至很熟悉!

她平时做的兼职多,和勤工俭学办常常有联系,因此经常会和其他同学碰面,彼此也都记得对方的长相。

随着王引和刘易的出现,更多其他碰过面的人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