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文修吃过药,所有人都在等着结果。

这一等就是一天,到了晚上魏文修的状况才稳定下来,虽然还烧着,但是已经没有了灼人的温度。

第一个发现这一变化的魏柳氏立刻叫来大夫。

十多个大夫轮流上前把脉、翻眼皮、看舌头,好一会才不可置信道:“二公子活过来了!而且体弱不足的症状也有好转!”

谁能想到注定熬不过去的人,竟然挺过来了,而且看那脉搏的力道,竟然比起以前还强上不少。

真乃奇迹!

他们从医数十年,诊断的病人无数,更是上京有名的大夫,可饶是见识多,也没遇到过这么个起死回生的病患。

又想起魏文修好转的原因:那颗药,立刻眼神火热的看着杜蓉萱。

但是人家根本没理他们,把围在床边的人拨开后,和魏柳氏一起看着呼吸均匀的人。

杜蓉萱松了口气。

魏柳氏更是喜极而泣,拉着儿媳的手一遍又一遍:“是你救了恒远,娘谢谢你…”

杜蓉萱拿着手帕替她擦眼泪,“是二弟命大,娘不要哭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二弟的日子还长着呢。”

“对对对,福气还长,福气还长…娘还没给恒远相看人家,他以后一定会平安喜乐,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她语无伦次,“对了,说不定他会有好多好多的孩子…”

魏柳氏絮絮叨叨了很多她想象的以后,怎么也停不下来。

她这些年本来已经做好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准备,没想到还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魏文修的身体一直是她的心病,压了整整十七年,她信佛念佛日日拜佛,不过是祈求上苍让她的小儿子能健健康康。

而这一天突然到来,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大夫说文修的身体有好转的迹象时,脑子里像炸开了什么,至今还晕晕乎乎。

如果这是美梦,她愿长睡不起。

杜蓉萱看着这样的魏柳氏有些无奈,但也知道她一片慈母心肠,又忍不住对她话里的魏文修好奇。

以前顾忌着魏文修的身体,魏柳氏从来不说让他成家的事,按理说十七岁的人也该娶妻了,但是他还没有。

一想到魏文修以后的妻子,她很难不想象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很好奇。

因为心里想着事,她没有注意到走到身边的魏文成,直到他说:“我那有上好的血参,若是二弟需要,大可来取。”

魏柳氏像是现在才注意到来人,有些不自在。

魏文成眼里闪过暗光,抿了抿嘴。

“言之有心了。”

“他是我二弟,自然是什么都要紧着他。”

魏柳氏欣慰的笑了,难得吩咐他:“你在这守了半天也该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回去的时候让人多给你披件斗篷,不要着凉了。”

魏文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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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起文修无波无澜的养病生活,大业四十八年冬却不平静。

北方部族在边境屡屡试探,大有越线的举动。

因为北方多游牧,冬天又是对牛羊最大的恶意,草原上没有草,牛羊没有了粮食,还要被恶劣的天气威胁,随时有冻死的可能。

为了获取更多的生存资源,他们只能靠抢。

靠近边境的城池首当其冲被盯上,一些城池被洗劫一空。这还是多亏了十多年前的那一战,他们和大业签署的和平契书,不敢随意南下,这才免了伤亡的结果。

但是即使这样,边境百姓也是苦不堪言。

而部族人民仍然对南方富饶的土地和数不尽的财富垂涎三尺,还有一些人坚信着他们的铁蹄终有一天能踏破上京皇城,执掌整个天下。

因为这个件事,朝廷连续几天都在议论,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

主战派是以兵部为首的将领,主和的是文官一脉。

为此两派争论不休。

武将认为不能养虎为患,要及早铲除北方部族,文官觉得以和为贵,打仗终究是毁人和的事情。

为了让武将心服口服他们又搬出国库空虚的理由。

兵部尚书当场就火冒三丈,不顾殿前失仪,脱口大骂道:“你们这群尸位素餐的老匹夫,吃着皇粮还朝国库下手,国库是怎么空虚的,你们心里没点数吗!哈?”

“年前是谁建议建那个破摘星楼的?又是谁蛊惑陛下从国库里掏钱建酒肉林的?是谁每年谏言广开后宫,年年选秀的…”

“如此劳民伤财,国库怎能不空!”

“尔等匹夫该死!”

一字一句振聋发聩,朝堂上一些脸皮薄的文官已经面红耳赤了。

但是礼部尚书吴佑生却是面不改色,朝上面的皇帝一跪,义正言辞道:“皇上容禀,成尚书冒犯皇威,污蔑同僚,实在令臣不齿,臣必须辩上一辩以示清白。”

“摘星楼事关国运,如何能不建。”

成陵冷哼一声,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吴佑生无视他:“陛下是天子,区区一个酒肉林如何用不得?”

肉眼可见的,龙椅上的靖文帝脸沉了沉。

一个说不好,成陵就是藐视皇权。

吴佑生见此,嘴角微勾,继续:“更何况里面的酒肉皆是出自民间,内务府向百姓正经采买来的,真金白银回馈给百姓,如何有错?”

酒肉林的酒肉的确是给钱了,但是这钱给的多少有些水分,是不是按照市场价买来的还不知道呢。

更何况,吴佑生转移话题,将靖文帝收刮民脂民膏建酒肉林的举措四两拨千斤,硬生生说成为百姓造福。

殿上的人不傻稍微一想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也不会不长眼的反驳。

他们可不是成陵,背靠琛王自然不怵。

“广纳后宫也不过是为了让陛下子息繁盛,为大业皇室长远的未来,这也是错?”

“你!”成陵指着他的手微抖,他是半个武夫,嘴笨说不过地上那个道貌岸然的人。

真是气死他了。

“好了,”靖文帝淡淡的声音响起,“这是朝堂,莫要学那市井吵吵嚷嚷。”

吴佑生乖顺的退到一边,成陵看他这样也不甘心地回到队伍。

“北方那些部族粗鄙,只知道像畜生一般靠本能抢掠食物,但也没有传来伤亡的消息,朕愿意宽容他们一次,派人说教说教就是。”靖文帝。

“陛下仁德。”百官齐声道。

“…至于成陵,”靖文帝沉吟,“殿前失仪,罚俸三月,回去闭门思过。”

至于吴佑生他就没有什么表示了,但是下朝后让太监把人请到勤政殿下棋,走的时候赏赐了一本珍贵棋谱。

这下百官也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了,明显很赏识这位新晋礼部尚书。

想到这茬,有位官员特地走到前礼部尚书、现礼部侍郎杜明礼身边,不怀好意:“礼部真是人才辈出的好地方啊,前有杜侍郎后有吴尚书,甚妙。”

杜明礼也不理他,向他背后一看,行了个礼:“成尚书。”

这官员立刻就僵住了,他是兵部的人,要是被自家上司抓到下朝后到死对头面前冷嘲热讽,一定会被脾气古怪的大人瞪死。

他们大人一向不喜欢事后搞鬼的把戏,有事就当场在人前解决。

何况他这是明摆着没安好心,挑拨礼部尚书和礼部侍郎的关系啊。

他苦兮兮地转过身,头都没敢抬,就一阵说自己错了,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见前面没有声音传来,大着胆子抬头看去,眼前空荡荡的,知道被骗了,他的脸立刻拉的好长。

等再要转过去收拾杜明礼时,人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拳头硬了!

杜明礼回来后却是一个人钻到书房里,心里乱糟糟的。

当初为了不参与立储风波,他使了点手段退居二线,还把吴佑生扶上位,顶替他。

既是为了不再受那些皇子们的瞩目,也是为了退居二线后还能在礼部好过。

现在想想是不是太过天真了。

官场如战场,立一个靶子也挡不住四面八方的箭,礼部和兵部肉眼可见的对立起来了,连他这个前尚书也被人针对。

但是当初那么个情形,他也不能不退。

那时正值科考期间,礼部主科举,题虽然不是他们出的,但是主持科举的却是他们,秦王就是在那时盯上他,几次约他见面,就是为了在科举上动些手脚好提前安排自己看上的苗子。

里面有世家大族里的纨绔子弟,有他母亲俪妃的亲族,甚至还有其他异姓王的家族子弟…

这些都是他要拉拢的对象,其目的就是为了他们背后的家族。

杜明礼看得出来,却也进退两难。

科举舞弊是大忌,是抄家灭族的重罪,他赌不起,即使秦王许他前程,他也不能、不敢。

进退维谷之时,他才想出这么个蠢办法,能怪谁。

这时,书房的门被敲响。

是杜夫人。

她端着一碗参汤,看到杜明礼坐在书桌后,脸隐于黑暗中,以为他又看书看得忘了点灯,顿时嗔道:“我看你这双眼睛是不要了吧。”

她把汤放下就去点灯。

等屋子里亮堂起来,杜明礼也恢复原样了。

“夫人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来,你又要忘点灯了吧,你看看外面阴沉的天,黑不溜秋的能看到什么?”

“这还是白天。”杜明礼辩解。

“天阴起来管它白天还是晚上,”她把汤递给他,“快把汤喝了。”

杜明礼接过来,一饮而尽。

又听自家夫人带着喜色道:“过几日女儿女婿要回来,下朝后记得早点回家。”

杜明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