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斩疾揉着脸颊的手不禁一顿,神色霎时冷了下来:“夫人为何想见他们?”
“呃,我……”
沈曦瞧见他冷冰冰的脸色瞬间怂了,飞快敛下自己那点小心思,笑道:“我没什么,就是好奇。若夫君不愿意我见,那我就不见了。”
陆斩疾黑眸静静凝视她。
左眼写着冷酷,右眼写着吃醋。
只听他脸色黑沉,直白冷哼:“如此甚好,为夫不愿意。”
“……”好的,她明白了。
沈曦弯着眸子笑盈盈哄人:“不见不见。我仔细想了想,暗卫也没什么好见的,反正肯定不如夫君你好看。”
好看?
这女人竟关心别的男人好不好看?
这话显然没有哄好陆斩疾,反而让他身上的醋味变得更加浓郁:“怎么?若是暗卫中有人长得好看,夫人难道还要与我和离不成?”
沈曦:“??”
这厮什么脑回路?
怎么扯到和离上去了?
吃醋的男人竟然比女人还可怕!
“当然不是!”
“不管别人长得多好看,在我心里都比不上夫君!夫君,你就是我心中最好看的人!”沈曦果断摇头否认,对着陆斩疾一阵“彩虹屁”输出。
这要换成别人被沈曦这般直白夸赞,肯定要害羞了。
可陆斩疾毕竟不是普通人,闻言面色不仅丝毫不变,反而相当认同的点了点头,微抬下巴道:“夫人慧眼。”
沈曦:“……”
这是在夸她?好像并没有很开心的样子……
不过总算是哄好了某只闹别扭的小傲娇,她决定大度一些,不计较这些小事。
这时,祠堂里开始有人来祭拜先镇远侯。
沈曦自觉退到陆斩疾身后,安静的陪伴他。
陆斩疾也收敛起那副只会在沈曦面前表露的幼稚模样,再次用疏离和冷漠武装自己,迎接一个又一个来祭拜他父亲的人。
灵位前的案几上燃着两盏油灯,灯火昏黄微弱,偶有夜风侵袭,它便忽闪两下似要熄灭一般。可待那阵风吹过后,它却总能奇迹般的再次亮起。
一直到子时末,陆斩疾送走最后一位祭拜先镇远侯的老将,它仍然左摇右摆的倔强燃烧着。
“累不累?冷不冷?”
陆斩疾走到沈曦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肩。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他的声音如一汪清泉,悦耳好听。
沈曦今天陪陆斩疾站了一天,这会儿脚底板是又僵又疼。可一看见他走向她,她顿时就觉得——再累都值。
于是沈曦摇摇头,道:“不累,不冷。”
“不冷?”
陆斩疾却已经握住沈曦的两只小手,冰冰凉凉,没有一点热乎气,他不禁有些生气:“手都冻成冰块了还说不冷?来之前你答应了我什么?”
沈曦自认理亏,小声回答:“若是冷了,要与你说……”
陆斩疾盯着羞愧垂首的小女人面色沉沉,喉结微动,淡淡发出一声冷淡短促的“嗯”字。
虽然仅仅是一个字,却完美表达了他的不满,其背后蕴藏着无比丰富的责问,譬如——“所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做的对吗?下回还敢不敢了?”等等。
“……”
沈曦顿时哑口无言,不由将头垂得更低,仿佛一个做错事被妈妈逮着狠训的小学生。
而根据她上小学那些年“试图和妈妈讲道理却总是弄巧成拙,遭受到更大的惩罚”的经验来看,她在陆斩疾这儿还是放弃抵抗容易保平安。
于是沈曦咽咽口水,眨巴眨巴黑漆漆的眼睛乖巧道:“我错了,夫君。”
也许是她的模样太过软萌可口。
陆斩疾黑眸轻闪……心里的底线又松了一次。
“咳,回去吧。”他不太自在的别过脸,把沈曦的手紧紧握在手心暖着。
沈曦却摇了摇头:“等一下,我想……给父亲和母亲上柱香。”
她今天等这么久,不止是为了陪陆斩疾,也是为了见一见陆斩疾早逝的父母。
陆斩疾明显怔了下。
今日毕竟是新年,那些跟随父亲的老将们“浑不吝”才会在这样的日子执意祭拜父亲。
他没把握谢三会接受如此“不讲规矩”的规矩,原是打算等到将来父亲母亲的忌日,再带她来给父亲母亲上香,没想到她竟会在今天提这样的要求。
沉默半晌,陆斩疾敛神,哑声应下:“好。”
话落,他便要去案几前为沈曦拿香。沈曦扯住他,说了句“我自己来”。
祭拜这事儿要讲真心实意,沈曦一岁那年学会走路,一岁半那会儿跟着老爸老妈回老家祭拜祖先的时候,老爸老妈就教她如何独立完成祭拜。从拿香、点香、到如何跪拜,每个细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香头冒出丝缕青烟,沈曦跪在蒲团上,对着陆斩疾父亲母亲的灵位虔诚叩拜。
——父亲母亲,儿媳沈曦请愿。
——您二位在天有灵,定要保佑陆斩疾这一生平安无灾,安康喜乐。
**
大雪潇潇洒洒下了整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堪堪停下。
沈曦一早醒来,便发现眼前世界被雪花裹成了苍茫无边的白色。
天边挂着浅淡的日头,被阴云笼罩着显得颇为晦暗,气温应景的又降了几度。
沈曦原本想和陆斩疾去院中堆个雪人,然而一出房门耳边便是猎猎作响的寒风,一刀一刀的,刮地她脸生疼。只在门檐下站了一个呼吸,沈曦便受不住了,抱着陆斩疾的胳膊肘就往回走。
“不堆了不堆了,要冻死人了。”
陆斩疾闻言失笑。
方才怎么劝都劝不住,这会儿风一吹便改变主意了,看来以后谢三想做什么他倒是也不必执意拦着,只管让她去做,她才会长记性。
一连三日,天气一日比一日寒。
沈曦不死心,每天早上都要出门一遭,总是要在房门口感受完寒风“温柔的轻抚”后才肯回屋,乖乖巧巧的与陆斩疾一起做一对无所事事的咸鱼。
日子就这般来到了正月初五。
这期间除了陆幸每日中午来找陆斩疾禀报府中之事外,沈曦和陆斩疾两人从没离开过彼此的视线。
初五这天早上,当沈曦坐上去前去林府拜年的马车时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
若是再这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和陆斩疾待在一起,她怕是要被这厮折腾死……
然而沈曦这口气松了不到两刻,与她单独坐一辆马车、并且特地不让秀兰秀清上来伺候的某人手脚又开始不老实起来,摸摸这里揉揉那里,不一会儿便把沈曦弄得呼吸不稳、身子发软。
“不要。”
“手拿开。”
“我一会儿还要见人,你再不收手我们这个月分房睡。”
在沈曦的“拒绝三连加威逼恐吓”之下,陆斩疾总算是恋恋不舍的收了手。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林府门外。沈曦和陆斩疾一块进府去向林家大舅舅、大舅母拜年。拜完年以后,大舅舅和大舅母分别给了沈曦一个新年红包。
“希儿,回家再看。”
大舅母将她手中红包交给沈曦的时候,特意嘱咐了句。
沈曦:“……”
她原本没想看,大舅母这么一说倒是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然而这是沈曦嫁人之后第一次来林府,大舅母给完她红包便让身边的贴身丫鬟带着她去了后院找玉焉表妹,陆斩疾则被林玉瑾招呼着一块去了他的“年年有余”。
沈曦的两个姐姐比她早来两刻钟,此时已去了林玉焉的“岁岁有福”。
待她走到时,房间里正巧传来大姐姐懊恼的呼声:“唉呀又输了!二晨这盘你来,定要帮我杀杀小焉儿的威风!”
二晨?
说的是二姐姐?
沈曦挑了下眉。
从前原身和她的两个姐姐之间不仅有年龄差,还有智商壁,因此从不曾和她的两个姐姐玩到一起。方才她在记忆里搜寻了一大圈,原身竟是从未听过她大姐姐这般叫她二姐姐过。
心底一声轻叹,沈曦敲响房门:“玉焉表妹,我可以进去吗?”
她话音一落,屋子里面瞬间没了声响。下一秒,福宝从屋里打开房门,胖乎乎的小脸上笑出两个酒窝:“三姑娘,您来了。”
暖阁里,林玉焉双腿盘坐与棋盘前,看见沈曦忙招了招手,道:“三姐姐快来,大姐姐刚才又输给我了。”
谢景此时也朝沈曦看来,脸上闪过丝不自在。
她上回误会希儿还要执迷不悟做错事,对希儿说了不少重话,没想到最后却是她误会希儿了。
看来希儿是真的长大了,说话行事自己心里都有分寸。
可谢景前两日回谢家听到周氏和谢娉嚼碎嘴才知道,希儿的成长是险些丢了性命才换来的。
长姐如母。
母亲去世了,她便应该对二妹和三妹负起责任。
然而如今面对谢希,谢景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好姐姐。
小时候她和二妹自顾不暇,总想着在谢家立稳脚跟,因而忽视了三妹。等她们终于在谢家有了立足之地,却发现三妹已然被周氏教坏了。
后来,谢景试图掰正谢希的性子。
只是一张白纸,最开始在上面涂画很简单。
若是中间出现了错误,想要修改却要耗费许多功夫。
而且有时候,即便耗费许多功夫去修改了,最后也未必能改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甚至有可能越来越遭。
很不幸,谢希便是那个越来越遭的结果。
若说在周氏的教导下,谢希将会长成一个爱撒谎的小白眼狼。
那在谢景努力修改后,她则变成了懦弱怕事,没有丝毫判断力的小废物。
沈曦不知道“小白眼狼”和“小废物”到底哪个更差,但她从谢景一瞥而过的视线里看见了她心里的愧疚。
可她终究不是谢希,亦无法评判谢景的所作所为是对是错。
她能做的……只有把她们都当作全新的人来认识。
沈曦将视线从谢景身上错过,双眸明亮的看向林玉焉,夸赞的毫不虚伪:“是吗!那小焉儿你可太厉害了!”
作者有话要说:沈曦:拒绝三连。
**
我……竟然没写到四千?
怎么办啊啊!!那明天这章送一千字叭!!
【已加字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