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夫人是雷萨所住城区比较有名的高档酒吧,相比起很多鱼龙混杂的地方,这里环境一流,没有乱七八糟的节目,所有客户均是会员制,又避免了很多身份上的烦恼。
雷萨跟着服务生走到二楼他们总定的那间贵宾间中时,就看到奥德维奇已经坐在样式别致的小沙发上一边喝酒一边随着音乐摇头晃脑,看到他进来点了下头算作打招呼。
这种随意的态度无疑很让人感到轻松,雷萨脱了外套,走到奥德维奇对面的沙发一屁股坐下,总算感到埋藏在身体里的憋屈和压抑消散不少,全身放松下来。
奥德维奇却没任何反应,依旧眯着眼陶醉于来自外面的音乐,歌者沙哑的声线饱含深情,仿若诉说一个动人的故事,其中有歇斯底里的渴望,又有一丝说不出的哀伤。
雷萨已经很熟悉他这种状态,自顾自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两口。
直到音乐停止,酒已下半,奥德维奇才睁开眼,笑着对雷萨道:“《曼萨维特斯加的玫瑰》,送给你。”
他说得是这首歌的歌名,雷萨明白,却不是很喜欢这种颓废的曲风。
“谢谢。”他还是礼节性地表达感谢。
对方这种听到喜欢的歌随口就送人的习惯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雷萨没怎么在意,哪知奥德维奇又继续道:“你不想知道这首歌讲的是什么吗?”
雷萨牛嚼牡丹一般把杯中酒又连喝两大口,感受着酒精快速渗透血液,随后开始麻痹神经,才道:“什么?”
他的态度摆明了就是不感兴趣,奥德维奇却也不生气,道:“一位旅者和玫瑰相识于旅者的旅途中,因为一场意外,二者变成了共生的关系,旅者为玫瑰提供水源,玫瑰为旅者提供可以抵挡饥饿的花瓣。”
“在这个过程中玫瑰爱上了旅者,却苦于他们的种族不同无法言说,它觉得既痛苦,又甜蜜,可旅者完全不这么想,只能靠玫瑰花瓣生存是多让人绝望的一件事,他只能待在适合玫瑰的水源边,放弃所有远行的梦。后来玫瑰知道了旅者的想法——”
奥德维奇停顿了一下,见雷萨盯着手中的酒杯不说话,便继续道:“玫瑰对旅者说‘把我的花瓣全部吃掉吧,你就可以恢复正常人’,旅者欣喜若狂,再三确定自己会获得自由,就毫不犹豫地吃掉了玫瑰的所有花瓣。”
“但他没想到,他虽然恢复成正常人,玫瑰却再也不会回来,玫瑰死了……”
雷萨将酒杯放在桌上,发出的碰撞声打断了奥德维奇的话:“你想说什么?”
奥德维奇沉默片刻:“你看,其实这样的结局完全可以挽回。如果旅者能多问一句,玫瑰说不定会告诉他真相,而且旅者也不一定就此放弃旅行,他可以和玫瑰商量,他们可以尝试很多方法——不管怎么样,不断尝试才能改变最坏的结局。”
一时间屋中很静,只有外面动感的节奏击打着耳膜。
雷萨借着疯狂上涌的酒意,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难怪一向以动感节奏著称的蔷薇夫人居然放起了要死不活的慢歌,怕都是他这位兄弟的一片苦心。他却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或者说,在这一天无时无刻的折磨中,他已经翻来覆去想太多了。
他很累,他只想放松。
“喝酒。”半晌,他开口道,端起杯子又是一口。
奥德维奇闻言只能叹气:“你就不想听最后的结局吗?”
听不听其实都没差,雷萨便道:“说。”
“最后旅者爱上了玫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雷萨嘲讽地笑了一下。
“我知道你以前有一个很喜欢的人……”
雷萨眼神一变,突然厉声道:“闭嘴。”随着这一声,他身上属于顶级哨兵的威压释放开来。
奥德维奇瞬间变了脸色,同为哨兵他本能地对对方这种充满攻击意味的示威感到恐惧。
不过失控只是一瞬,雷萨似乎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又把威压收了回去:“不要提他……”他声音低沉道,莫名给人一种无能为力的沮丧感。
奥德维奇几乎没见过这样的对方,心里第一反应就是绑定这事对雷萨的打击比想象中大很多。被刚才那么一吓,他也有点怪罪自己,什么都没搞清楚就企图安慰对方,结果现在似乎搞砸了。
然而很快雷萨恢复了来时的样子,满不在乎地继续喝酒。
奥德维奇向来知道对方喜欢冲劲大的,因此上来就给他点了最冲的。但见酒一杯接一杯,对方却没停下来的意思,随着时间流逝,那空杯数量看得他头皮发麻。
“……要不,咱们今天就到这?”他实在看不下去,开口道。
雷萨大手一挥,接着点。
奥德维奇纵横酒场第一次见有人往不要命里喝,极其心惊胆战,度日如年地又耗了四十分钟,对方终于扛不住醉倒了,他松了口气。
现在已是午夜时分,为了安全着想他只能把对方带上自己的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放到座位上,又开启了自动驾驶,奥德维奇抹了把汗靠在椅背上,心想自己真是闲得没事招惹这么个祖宗。
悬浮车一路畅行,很快到了雷萨住的地方,奥德维奇又使出吃奶的劲把人拖到门口,关键是一到家门口,雷萨不知怎么忽然醒了,虽然意识不清,但终于知道自己使劲,扒着门框努力保持着站姿。奥德维奇气得不行,又无可奈何。
出来开门的是保姆,一看到醉成这样的雷萨也吓了一跳,奥德维奇看了下保姆的小身板,丝毫不怀疑她瞬间会被雷萨压成肉饼,只能认命再把人拖回卧室。
他没好气地扯了扯趴在门框上的醉鬼,对方一动不动,正头疼要怎么办时,一道消瘦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奥德维奇楞了一下,随后看向这位大名鼎鼎的伪哨兵真向导。
不得不说对方的容貌美丽至极,好像随便往哪里一站就能形成靓丽风景,这么漂亮的老婆都不满意……奥德维奇心中叹气,只觉得这位兄弟脑袋大概是被驴踢了。尤其是对方现在穿的这一身,明显是雷萨本人的衣服。连新衣服都不给老婆买,奥德维奇忍不住摇头。
兰瑟走到靠近门口的地方就站住了,他明明已然是这个屋子的另一位主人,此时却像个宾客,拘谨又生疏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奥德维奇觉得对方的态度很是奇怪,而且随着对方走近,那张脸上没有血色的白让人心惊,但此情此景,礼貌上来说他什么都不应该问,于是回过头继续对着雷萨发愁。
一直扶着门框的哨兵却突然动了一下,如同被什么吸引,分明依旧神志不清,然而十分准确地回过头和屋内的向导对上。
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微妙。
奥德维奇看了看雷萨,又看了看向导,没敢说话也没敢动。
雷萨松开了手,转过身,蹒跚着朝向导走过去。
奥德维奇有点懵,兰瑟显然也呆住了。
雷萨却是脚步坚定,好像视野里的一切都不存在,只有站在不远处的向导是唯一目标。
不知道是不是顶级哨兵天赋异禀,他居然没出什么丑就摇晃着走到向导面前。
兰瑟情不自禁放慢呼吸,望着对方不甚清明的眼,鼻尖尽是浓重的酒气夹杂着属于自己哨兵的气息。
奥德维奇有些提心吊胆,生怕雷萨做出什么可怕的事,然而对方只是低下头,凑到向导颈边嗅了嗅,像是确定什么,最后放心地一把抱住眼前人。
“老婆……难受……”
奥德维奇如遭雷击,万万没想到对方不耍酒疯则已,一耍就是这么独树一帜,愣是在原地站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逃也似的跑了。
保姆也被这一幕搞得十分尴尬,关上门以后偷偷跑回自己房间。
兰瑟紧贴着男人火热的胸膛,鼻尖尽是对方的味道。哨兵似乎潜意识里知道护着自己的向导,所以没把全部体重压在他身上,只是耍赖一样使了点力气,制造出一种把自己挂在对方身上的亲密姿态。
“老婆……”他无比亲昵自然地喊着,好像这个称呼那么理所应当,在他的潜意识里,对已经绑定的向导也的确该这么喊。
兰瑟的身体从最初的僵硬状态慢慢缓过来,迟疑地,他回抱住对方。
“老婆……我难受……”雷萨又道,因为醉酒而导致的口齿不清听起来有种别样的可爱。
兰瑟愣愣听着他撒娇,隔了好几秒才笨拙地移动右手,轻轻拍打对方的后背。
雷萨喉间发出不知是满足还是舒服的□□,又收紧抱着兰瑟的手。
兰瑟被他箍得有些难受,但丝毫没有推开对方的意思,这样待在对方怀里,让他有种自欺欺人的满足。
雷萨在自己向导的气息包围下渐渐感到头重脚轻,睡意上涌,兰瑟只觉得对方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越来越沉,总算反应过来,慢慢把人引导上楼,回到主卧。
一靠近床边雷萨就自然而然地抱着向导倒了上去。
“老婆……”他最后呢喃着,调整姿势,把头靠近兰瑟颈边,呼吸着向导的味道,很快陷入沉睡。
兰瑟在黑暗中睁着眼,怔怔看着面前的墙壁许久,随后极其缓慢地抬起依旧自由的右手,落在哨兵的头上,轻轻抚摸。
他探出精神触须,小心地深入对方的精神领域,清除那些过载的感知,让对方睡得更舒适。
做完一切,他疲惫地闭上眼,再次拥住面前的哨兵。
雷萨……
雷萨……
他在心中一次次呼唤对方的名字,一次次感受既痛苦又甜蜜的折磨,最后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