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萨没想到恰好赶上放烟花的时间,巨大的声响瞬间盖过了其他一切声音,包括向导的回应,他有些紧张,侧过头偷瞄了身旁人一眼,就见对方不知什么时候扭过头去看窗外,眼中倒映着不断飞起的烟火。
他的神色十分平静,没有想象中的生气或是什么,反而让雷萨心中感到有些不安。
直到十几分钟后,远处重归安静,被烟花照亮的天空再度恢复黑暗。向导极轻的声音响起:“好。”
雷萨猛然回头,盯着还望着窗外的向导,兰瑟似有所感,转头和他对视。
那双眼中的情绪和他的表情一样平静。
不知为什么,这一瞬雷萨没感到请求被应允后的放松,他愣愣看着眼前的向导,心里面充斥着说不清的复杂情绪,让他完全没办法开心起来。
“你……”他开口道,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
“我想休息了。”
雷萨心中猛然响起警钟,再怎么反应迟钝也发现对方不太对劲,可是向导神色不变地看着他,那样子看起来实在不像有问题。
他又感到久违的不知说什么的尴尬。
“我想休息。”向导等了片刻没得到回应便又重复一遍。
“哦,好……”雷萨生硬地回道,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兰瑟起身,把椅子搬回原位,才朝楼上走去。
雷萨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心里越来越慌,忍不住道:“耀星节快乐。”
兰瑟步子停了一下:“耀星节快乐。”说完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雷萨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二楼拐角,最后挫败地用拳头锤了一下座椅扶手。
好不容易营造的温馨氛围尽数销毁,本来看起来很有节日气氛的装饰物也仿佛失去意义,变成了毫无温度的背景。雷萨看着它们就感到烦躁,干脆跑到电源前断了电。
屋内瞬间重回黑暗怀抱,即便供暖系统依旧正常运作,他还是感到不同刚才的冷。
雷萨在黑暗的大厅内站了一会,垂头丧气地上了楼。
兰瑟回到主卧马上爬上床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来,甚至连头都紧紧包住,仿佛这样才能得到些许安全感。
他维持着这样的动作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脚步声,有人走到门外。
那人站了很久,才小心翼翼道:“对不起。”
兰瑟依旧一动不动。
“我不是故意说那些来气你,我只是……不想骗你。”
雷萨刚才想了许久,此时真的面对对方,只这么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
房间里向导依旧没有动静,雷萨把自己的听觉发挥到最大,也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声音。他觉得心里更慌了,很想破门而入,又怕两人的关系变得更糟。
“我知道错了,你和我说句话好不好?”
他走投无路于是开始口不择言,话一出口就觉得漏洞百出,要是向导随便质疑一句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但又诡异地没收回前言,好像让向导开口说话比解释重要多了。
然而房间里依旧悄无声息,好像不论他说什么,屋子里的人都不再感兴趣。
这样的认知让雷萨感到慌乱之余又无比的烦躁。
“兰瑟。”他突然开口叫了对方的名字。
这个名字仿佛带着魔力,他一念出来就觉得心里平静许多。他闭上眼睛酝酿了一下心中的情绪,温柔道:“我很担心你,兰瑟,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和我说一说好吗?不开心也不要闷着,你在想什么?兰瑟,告诉我好吗?兰瑟……”
最后一声他的语气里甚至有几分委屈,雷萨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可是很快,屋内有了动静,他马上竖起耳朵。
对方似乎是翻了个身,有布料摩擦的声音,紧接着,向导清冷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出来:“我没事。”
雷萨心中一喜:“我可以进去吗?”
屋内向导沉默片刻:“不可以。”
雷萨:“……”
兰瑟又道:“我要休息。”
雷萨难掩心中失望,却在迟疑了几秒后回到:“……那你好好休息。”
“嗯。”
“兰瑟。”
“嗯?”
“晚安。”
“晚安。”
雷萨又在门口站了一会,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兰瑟怔怔躺在床上,听着哨兵离去的脚步声,心中满是不舍,对方呼喊他名字的声音几乎将他的心烫化,他多么想马上打开门挽留对方,可是不行……
对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的死缠烂打又算什么呢?
可是心中满溢的情感又那么痛苦。
雷萨,我感到很难过。
雷萨……
他心里想着,极致的痛楚却仿佛突然启动了体内的某种开关,让他脸上流露出木然的神色。
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了许久,突然翻身起来,打开置于一边的终端。下单之前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很快又下定决心,按下了购买键。
做完这件事,他躺回床上,望着窗外的月亮。
这情形很快让他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回到了过去。
失神地回忆着什么,他的身体突然猛然颤动了一下,随即他才惊醒,下意识地把被子重新裹在身上,直到被窝中的温度逐渐上升,热意源源不断传来,他才缓缓闭上眼,进入梦乡。
雷萨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就醒过来,惦记了一晚上向导的事让他十分疲惫,看了眼终端上的时间,还不敢去打扰对方,只能洗漱一番,放缓脚步下楼。
他来到厨房,打开冰箱,很认真地审视着里面储藏的食材,最后挑选出几种,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极其认真地按照菜谱上的方式做了一顿早餐,最后不忘再加热一杯牛奶。这次他记得很清楚,没把时间设定的太长,最后还不放心地亲自舀了一勺放到嘴里尝了尝。
确定一切都没问题,他才小心翼翼跑到对方门口,敲了敲门:“兰瑟,早上好,我做了早饭,下来一起吃吧。”
屋内没什么动静。
雷萨其实心里也没底,可还是不愿放弃,又敲了敲门:“是不是我来的太早了?打扰你休息不好意思,你要是想再睡一会就跟我说一声,我把菜放到冰箱里给你留着?”
等了几秒,屋内人回道:“不用了,谢谢。”
对方说的不是“好”也不是“马上来”,而是“不用了”。
昨晚没能确定的事实现在确定了,雷萨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我还是给你留着吧。”他企图挣扎一下,很快又被屋内向导判了死刑。
“不了,谢谢。”
雷萨听着他生疏的语气,着急又没办法,在门口傻傻站了好一会才离开。
本来他侥幸地认为这只是对方一时生气,很快就发现一切仅仅是开始。
当天中午,雷萨签收了好几个箱子,想也知道是谁买的。
他看着密封的包装箱,心里隐隐生出不祥的预感。
很快预感成真,对方那里大概也收到了箱子被签收的信息,消瘦的向导一声不吭下楼来搬箱子。
雷萨哪敢真的让他动手,在询问了搬到哪里后愣了一下,却不敢说一个“不”字,任劳任怨帮向导把箱子搬回主卧里。
他本来想着借着这次机会和向导谈一谈,可是对方丝毫不给他机会,来来回回就是一句“我要休息”,雷萨无奈,只能离开。
之后情况变得更糟。
向导开始拒绝出门,整整一天,雷萨都没能把人骗出来。
直到晚上保姆回来,雷萨派她出马,依旧失败。
雷萨觉得心中的烦躁越来越强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不安,让他一晚上几乎赖在兰瑟门前。
然而对方除了偶尔回答他的问话,就是怎么都不愿意出来。
很快到了半夜,雷萨只能强忍住情绪回到客房。
屋内终端响个不停,他瞥了一眼,是姑姑打来的,不用想也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接了起来。
果然对方直入主题,问向导是否参军的事。
雷萨回复了“不确定”。
姑姑沉默了一会,像是已经掌握了他的情况,又问了几句不痛不痒的问题,把电话挂了。
雷萨松了口气,对方没提接下来让他干什么,应该是给他更多思考的时间。雷萨却完全不愿意思考参军不参军的问题,他现在发疯一样想要见向导一面。
我真是疯了。
雷萨想着,极其唾弃这种不受控的疯狂状态,又发自内心渴求着见到向导。
他不能忍受对方忽视他,不能忍受对方选择冷暴力,越是这样想,他越觉得体内的血液在燃烧,好像叫嚣着让他马上、立刻冲到向导身边。
他要彻彻底底占有对方,要让对方漂亮的眼睛里只印着自己的身影,要对方哭泣着在自己身下求饶认错……
一瞬之间这些想法仿佛变为了画面,而他已经尝到了那种蚀骨的快|感,他不想再忍耐……
雷萨红着眼,着魔一样站起身打开房门,与他近乎疯魔的思维不同,他的动作谨慎又小心,仿佛一个潜在暗处的捕食者,正在缓慢地接近自己的猎物。
就在他即将来到对方门口时,屋内突然响起一声闷响,如同什么重物落了地。
即便这声音再小,传到雷萨因激动而全身警觉的听觉里也变得异常清晰,他浑身一震,清醒过来。
他在干什么!
然而没等他自我反省,房间内紧接着传来跌跌撞撞的声音,雷萨心里一紧,想也不想破门而入。
熟悉的结合热信息素传入鼻尖,瞬间让雷萨本就沸腾的血液更加炙热,他只觉得所有的感官连同理智一齐败下阵来,喉间发出嘶吼,身边精神体凝聚成型。
兰瑟在他进来的时候几乎惊慌地忘记呼吸,这是他在刚绑定后的不稳定期内第一次发|情,却没想到就被哨兵逮个正着。看着眼睛通红的哨兵还有他身边体格庞大的狮子,兰瑟不知从哪里生出力气,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冲向装着抑制剂的箱子。
只要能抑制住他的发情状态,对方随之也能恢复正常。
眼看着马上就要把注射器够到手,哨兵强健的身躯自身侧袭来,一把把他拽离了原来的轨迹。兰瑟眼睁睁看着注射器离自己越来越远,鼻尖萦绕的对方身上回应他发情的信息素却越来越重,身体不受控制地软倒。
上次他完全没有意识,这次却很清晰地感知着对方正在对他做什么。
他有那么一瞬陷入茫然的状态,很快又被来自身体的痛楚拉回意识。
哨兵霸道的动作让他眼中情不自禁汇聚起水雾。
“雷……雷萨……”他被粗暴的力道打断了呼喊声。
对方仿若未闻。
兰瑟闭上眼,眼角划过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