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放进空间里的鲸鱼头永恒静止,十米长的大脑袋,形状扁平敦实,但对于空间的主人陶粟来说却更像是个任意搓揉的建模。
她动用意念穿透了鲸鱼鱼皮,惊喜地发现里面密密麻麻布着厚厚一层弹珠般大小的鱼油,数量之多超乎想象。
陶粟取了一颗出来,湿湿滑滑足有她大拇指头般大小的鱼油珠散发出不好闻的腐臭味,她随意捏着丢进火堆,那颗新鱼油很快同其他小了一大圈的旧鱼油一道燃烧起来。
多么完美的天然燃烧材料,算是她在这个未来新世界中遇到的最好消息,难怪先前见到那么多的人在争夺鲸鱼腐尸,原来争夺的不是自己以为的腐肉,而是鱼油。
陶粟看着存在空间中硕大的鲸鱼脑袋,高兴得眼里都发起了光,赶忙取出一个闲置的矿泉水纸箱,开始一颗颗剥离鱼油。
对空间的掌控力精进以后,她不需要再像以前一样把鲸鱼头整体拿出来手动切剥,意念就是她的眼睛和手,将一切分辨得清晰。
密集藏在鱼皮底下的每一颗鱼油无所遁形,轻而易举就被她从鱼头上取走,再顺着她的掌心扑通扑通落进宽大的纸箱中。
陶粟操作得越来越熟练,鱼油珠也从一开始沾水的湿滑变得逐渐干燥起来,大个的纸箱很快就装满了,但鲸鱼头上缺掉的鱼油不过一角。
更为奇特的还在后头,这只鲸鱼应该是病死的,头颅周围包括口腔中长了十几个偌大的脂肪包,破开那层浅乳黄色血膜,里头是满满一包如同青李的大鱼油粒,颗颗好似石榴籽般紧凑着。
这些大如木桶的鱼油包对于人类来说,是方便他们收集的意外之喜,可对于鲸鱼来说,却是要命的病灶恶患。
鲸鱼生前应该饿了许久,它口中的恶包极大程度上影响了它的进食,也正因此海老大叫人破开鲸鱼肚子的时候,里面才会那么干净。
设想到这点的陶粟心情难免沉重下来,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没有经历过残酷的生存考验,内心对自然与生物还存着无限敬仰与善意。
但怜悯归怜悯,并不妨碍陶粟将鲸鱼头中的鱼油一一收集干净。
没多久,空间中另外一只矿泉水纸箱和方便面纸箱也堆得大满,更多无处安置的鱼油颗粒被直接堆进方方正正的空储物格中,一下子就占据了整整三个格柜。
等陶粟心满意足地从空间脱离出神念后,面前的火堆已经冒起了青烟,只剩下小小一点颤颤巍巍的火苗,原来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了快三个小时。
空间里存放引火物品诸如打火机火柴等物的储物格还没解封,陶粟没有火种,又生怕顾川丢下她不再回来,连忙取了一颗干鱼油丢进即将熄灭的火堆中。
鲸鱼鱼油燃点不高,一会儿工夫就重新烧了起来。
见保住火苗,陶粟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她有那么多鱼油存货在,一点都不用担心以后喝不上热水吃不上热食的问题。
经这么一打岔,不知是吃药的缘故,还是转移开注意力的原因,陶粟身上的不适感减轻许多,都能尝试着站起来走个几步。
她收好吃不完的凉海蛎肉,整理了下睡裙上的皱痕,又从空间里取出两只划桨专用收纳包套在脚上,预备离开石滩去洞穴外看看。
海礁区尖锐的礁石与碎藤壶壳遍布,隔着一层包布剌得陶粟脚底疼。
她小心翼翼慢吞吞走了好久才到外头,眼前的海上景观豁然开朗。
下午四点,日头已经偏西,一股日暮西山的苍凉之感迎面而生,吹上面庞的海风也愈发显得寒凉。
在海上居住多年的海民们都清楚,昼短夜长,昼夜温差加大,海上的冬天快到了。
新世界就是这样,随着陆地面积的不断减少,气候发生了很大的改变,逐渐朝夏冬两季极端变化,春秋变成了它们两季的过渡期,短暂得可怜。
对此一无所知的陶粟好奇地四处转了转,只见这个浮出海面的礁石洞并不大,等夜晚海水涨潮后还要更显小一些,而原本她溺水的危险建筑区就在不远处的西边。
此时落日倒挂在一整片废弃的楼顶建筑后头,远远望去像一副大气磅礴的末日画作,透露出无边无际的死寂荒凉。
陶粟蹙眉远眺,她不喜欢这种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感觉,让她觉得仿佛被时代抛弃。
人类都是群居动物,她不可避免想融入人多友好的群聚地,和大家一起生活。
可陶粟失去了在大海里赖以漂行的皮划艇,她还需要便于出行的新衣物、新鞋子以及引火物品,这些受她洁癖与强迫症的连累,起码要几天时间才能在空间里一一解封出来。
毕竟空间中的那些物资并不随意摆放在隔架上,而是全都被陶粟分门别类收纳得整整齐齐,一个储物架上只存放同种东西,严苛到不同样的两品牌纸绝不会出现在同一个架子里。
这样一想,陶粟心中连积攒了不少鱼油的喜意都冲淡许多。
她坐在海边一块稍微平整的礁石上,默默盘算着该祈祷先开哪个禁封的储物架为好,但目光很快又被临海礁石柱上一堆堆密麻生长的黑壳牡蛎吸引住。
这些同顾川给她吃的海蛎海蚝相似,只是个头更小些,壳也粗糙偏黑,不过总归都是海鲜海货。
陶粟对食物的渴求向来是不肯放过,更何况已经啃了足足四天的面饼,不管怎样也要换换口味主食。
今天要是顾川不回来,这些小牡蛎就是她今晚的口粮。
想到空间里收攒起来凉蚝蛎肉的鲜美滋味,陶粟径直把伤春怀秋丢至脑后,寻了一块较大的礁石握在手中,一心一意撬砸起海牡蛎壳来……
食物嘛,总是越多越好。
天光慢慢暗了,坐在橡胶艇上的顾川打老远就看见了陶粟的白色身影。
他嘴角浮起笑意,这一趟收获颇丰,足够给他的少女做一顿丰富晚食,晚上也有了能让其好好躺下休憩的艇垫,甚至还能带她去其他更安全的岛礁区落脚。
或是,他所在的聚集地,如果她愿意的话。
海鹰贴海飞行,它比主人更快到达礁石区,在海礁上空不断盘旋鸣叫。
陶粟听到熟悉的“欧,欧”鹰叫声,下意识抬头望海面上瞧了瞧,果然只见一个人影摇着个黑乎乎的东西飘来,浑像是她的那只皮划艇。
顾川竟把她的胶艇带了回来!
陶粟开心坏了,丢下手里作为工具的碎礁石,激动得踉踉跄跄往海边走近几步,一动才发现脚上还套着短浆包。
她赶忙往一块凸起的礁石后头站了站,将浆包收进空间。
赤脚立在碎石壳上的感觉不太好受,几乎同踩在利刃上没什么差别,陶粟疼得眼里泛起了泪光,一动不敢动,就那样候着顾川逐渐靠近。
“你怎么出来了?身体好些了?”顾川动作敏捷地撑着长竹竿从橡胶艇跳上礁石,面上有微不可见的喜意,他还以为陶粟是特意出来迎他的。
然而再看看陶粟先前待过的地方,那里有一小片黑黑白白的碎壳。
陶粟听到男人的问话,轻轻“嗯”了一声,不大好意思回答,垂下眼睫往皮艇那细瞧。
小牡蛎的壳难凿得很,肉也小得可怜,她不知道它们顶看不顶吃,白白废了好大的力气与时间。
顾川没有在意她的沉默,反而反思是自己留下的食物太少,导致了陶粟饥饿,才会出来找食吃。
他忙不迭将湿淋淋的皮艇从海面上拉上来,艇上放着一根粗实的短竹,还装着两大条被敲晕的海鲈鱼和一小兜裹在鲸鱼鱼皮里的海虾海蚌,这些是他们今晚的餐点。
陶粟看见皮艇要显得更激动些,细细地观察了一遍,确定是自己的那条无疑:“你在哪找到这条皮艇的?我还以为被冲走了……”
用了没几天的皮划艇上多了无数划痕和泥渍,两只浆板也丢失了,她真心感到心疼。
“这是你的?”顾川诧异了一下,想到陶粟是被他从倒塌矮楼内救起的,随即了然,“它被压在了塌楼底下,我去找鱼油时正好发现……”
男人不怎么爱说话,简单明了地述说了发现的过程。
他没有告诉陶粟的是,在新世界有这样一个默认的规矩,谁找到的物品就归谁,哪怕是失主寻上门来,只要有能力护住,那东西就归后者所有。
可如果是她……
顾川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身旁露出欢喜笑靥的少女,不禁心头一软,如果是陶粟,那么他很乐意把珍贵的皮艇拱手还给她。
装着东西的湿皮艇不轻,男人却轻而易举地举抱起,率先走向洞口。
陶粟本想跟在后头,可同样是光着脚,人家如履平地,她却分外难行,且由于脚底的皮肉太过于细嫩,刚尝试着走了几步,就被锋利的碎礁石边缘划伤了。
她“嘶”地轻轻呼痛一声,停下来想看看伤口。
面前很快蹲下来一个人影,是顾川,他听到动静的第一时间就丢下手里的皮艇返身过来。
顾川拧眉仔细查看了陶粟的脚底,那里划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正缓缓流着血,她不能再下地走了。
“别动,我抱你进去。”他像是怕被陶粟拒绝,几乎是在话音刚落的瞬间,就把她拦腰抱了起来。
男人的胳膊结实有力,怀抱宽敞温热,陶粟有那么一瞬间不太自在,随即释然。
免费的壮劳力不用白不用,她终于不用吃脚疼的苦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