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海上生活

作者:酥肉曲奇

做了整整半夜美梦的结果,就是陶粟第二天径直睡到了日上三竿。

海面一览无余,上午时分的阳光直射大海,气温在升高,用料厚实的海排房里太过闷热,陶粟醒来时出了一身薄汗。

脑袋刺懵懵的痛,她摸了摸泌凉的额头,昨日受了雨寒,现下正发着低烧,好在身体还算要紧。

屋子内没有人,房门虚掩着,外面一点走动的人声都听不到,顾川顾洋和顾家阿妈都不知去了哪里。

她艰难地从乱糟糟的地铺上爬起身,就着房口门缝间投射进来的光线,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恍然惊觉竟然已经快十一点了。

这一觉睡得实在够久,陶粟不免心慌起来,她本和顾川约定好今天要回岸上,熟料被自己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而且也不知道对方的家人会不会对赖床的她有什么看法。

陶粟的脸上羞愧难当,低头看见洗干净的棉裙不知被谁收了回来,就叠放在她睡觉的枕头旁。

门口无人,她忙不迭脱下身上被汗水沾得湿濡的麻布衣服,利索地换上自己的睡裙。

叠得棱角齐整的裙子里还裹着一条白色底裤,小块滑爽透气的蚕丝面料,同样被人折得整整齐齐,陶粟颊边涌起一抹绯红,飞快捡起套穿在身上。

空地上的地铺被褥乱成一团,她不好意思在顾家白睡,蹲跪在地上一一折叠整理,希望能在他们回来之前,把一切收拾干净。

也就这个时候,陶粟才有心思分神去看空间里解封的第七格储架。

只见并不是心心念念的食物或其他,而是两大箱糖果,还是她喜欢的某佳什锦八宝水果糖。

陶粟素来有点低血糖的毛病,尤其经期前后时常容易感到头晕目眩,因此果糖是她常备的随身物品。

在诸多糖果品牌产品中,她尤好国产的某佳老牌什锦果糖,蓝色的塑料袋包装,里面圆滚滚装着各种水果味道的小袋大糖珠,随便含一颗就能解缓低血糖症状,比别的巧克力夹心糖好使多了。

她怎么吃都吃不腻这种平价糖果,在空间里囤了满满好几个储物架,全部是这种颜色各异口味不同的什锦糖。

陶粟想吃得紧,当即动用心识从糖袋中剥离出一颗桃子味的含进嘴里,甜滋沁香的桃味瞬间赶走了她口中久睡过后的苦意,整个人都弥漫出水蜜桃的甜润香嫩。

口欲得到满足,然而接连一想到不知什么时候要来的生理期,她又有些犯愁,只能想着越晚越好。

几张单薄的铺盖很快就被叠好了,陶粟不清楚要把它们放回什么地方,随手先倚墙放下。

狭窄的海排房内霎时空荡许多,周围的摆设物件看在眼中愈渐显得简朴,陶粟一下子就发现了格格不入靠在墙边的皮艇与登山背包。

包里有撕掉包装的矿泉水和药品,她可以当做捂嘴偷吃一颗糖,但矿泉水瓶这种大件东西还是得从背包里正正经经拿出来才妥当。

陶粟解开拉链上的密码锁,取出透明的矿泉水瓶打开盖子喝了一口,顺带吃下一粒退烧药,免得病势加重带来麻烦。

背包内还有吃剩的牛肉午餐罐,陶粟打开闻了闻,还算好,没有什么异味,她打算等顾家的人回来了一起吃。

可是顾川他们久久未回,眼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陶粟再等不下去,锁上背包起身打算去屋外看看。

排房门大开,门外头阳光正好,刺得人一时睁不开眼,海风呼号带来潮湿的暖意。

她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聚集地外围内的景象,临近处坐落着平平无奇的几间海排屋,以竹木制的短小海排相维系,联结至远处更多更密集的排上屋舍。

四周冷冷清清,浑像是没有人烟,大家都不知道哪去了。

陶粟尝试着叫了几声,但没人应,她顿时紧张起来,理智告诉她房屋在这里,他们不会不回来,可身处陌生的地域,她内心的危机感下意识敦促她不得不小心。

顾家海排房地处外角,门前的水排连引两个方向,斜左及斜右,一眼望过去都被其他房屋遮挡,不知蔓延到何处。

陶粟踌躇着选了斜左的排道,一路往前走,边走边观望,她想着自己并不走远,只是出去看一看情况,若没什么收获就立刻返回来。

只要小心一点,想来并不会有事。

也正是在她出门后,斜右的海排道上隐隐出现人影,去聚集地中央分海鱼的海民们回来了。

顾家阿妈一早就等在斜右的海排拐角上专心张望,生怕自家孩子被少分了鱼肉,也正因此,被留下守候陶粟的她没有听到少女的呼喊,更没有及时发现对方的走失。

不远处,顾家兄弟俩一人扛着两箩筐新鲜海鱼大步沿海排往家赶,他们肩上的重量沉甸甸的,排道被压进了海水里,水花打湿他们的小腿,但两兄弟依旧走得稳健。

按照以往的习俗,分配海鱼本没有这么早,可前不久军舰上下来采买补给的士官透露出冬季要提前来临的消息。

因此聚集地上层考量再三,还是决定提早分配海场养殖的海鱼给每户上工的海民,好让大家尽早赶在冬季降临前腌制过冬吃的鱼段。

顾家的顾川与顾洋都是海场一员,他们身强体壮年轻气盛,干活非常卖力,这一年分配下来的鱼肉加起来足足超过三百多斤。

海鱼也分档次,有肉嫩鲜美的海银鱼、海黄鱼,有味道平淡一般的海鲈鱼、海鳗,还有是普通海民最常吃的柴涩海鱼,除这三大类以外都是不进聚集地养殖名单里的大野鱼,比如海鹰抓到皮艇上特别腥气的那条。

北部聚集地不是所有海户都能进海场上工,很多人老体弱的病残妇孺虽然被集体收留,不过分不到海鱼和工钱,有家人帮衬的还算好,至于其他只能去海区外捕捞野鱼填饱肚子。

顾川以前要的最多的就是海鱼中的第三类,但今天被临时通知领鱼,他和弟弟排了很久的队,却拿其中的部分兑换了几条巴掌大的海银鱼。

若非第一类海鱼与第三类兑换比惊人,不然他得到的鱼肉应该还要多。

顾洋一眼就看出来他是为了换给陶粟吃,青年眼中笑意促狭揶揄,一路开尽哥哥玩笑。

他们的感情实在不错。

顾川不理他,脸上却热气翻腾,抬头瞧见母亲已在路排上等待,男人径直加快脚步往家赶。

“领了这么多啊!”顾家阿妈一看到如此多的海鱼,面容上的笑止也止不住,垂皱的眼睛都眯成了缝。

顾川放缓脚步跟着母亲往自家海排房走,目光始终往前望梭巡:“阿妈,陶粟醒了吗?”

顾家阿妈此刻心情很好,却没把他的问话放在心上,随意地回答道:“没呢,我出来的时候,还睡得死死的……”

听了她的话,男人放下心,他还担心陶粟起来见不到自己会害怕,再说陶粟昨天遭受雨淋,今早呼吸有些重,怎么叫也叫不醒,多睡会儿总是好的。

然而等三人到了屋里,看着空无一人却铺位整齐的室内,顾川才知道自己放心得太早了。

“哎,人呢?”顾家阿妈懊恼地捶了下掌心,才晓得陶粟不见了,“会不会是自己走出去了……”

意识到陶粟走失,顾川的脸一下子沉峻下来,搁下近乎丢下背上的两只沉重篓筐,转身出了屋子,鹰隼一样的眸子快速扫视过自家海排房周边,选定了向左的海排疾步去寻。

此时陶粟正神情惶恐无助地蹲在一段垄长的短海排上,海风吹得厉害,周围空旷又没有房屋等遮挡物,细细长长的一条竹排对于她来说犹如汪洋大海中的薄带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断开。

明明看着不过短短二三十来米长,谁料走到半道风突然大了起来,边上就是深邃无底的深海,陶粟娇小身形飘忽,好似下一秒就要跌进海里。

她对海有阴影,受惊地蹲伏在海排上,前难进后难退,死死扒着竹木边怎么也不敢再动了,心里一万个后悔自己上了这条排道。

时间一久,前头忽然出现一些人影,有人发现了陌生的陶粟,嚷着声叫唤几句。

陶粟从他们的语气里听出了兴奋,惊吓之余,见其中有一个赤着上身,只穿条短裤的中年男人甚至踩上海排朝她而来,更是吓得战战兢兢。

野蛮、暴露、粗犷,这是陶粟对这个聚集地人的第一印象。

海排承受了多人的重量,晃动得愈加厉害,棉裙边被海水沾湿,湿乎乎黏在她的脚踝。

陶粟尝试着后退,可她没发现自己实际上是在往海里退。

下一秒危险中的少女被人从身后拦腰腾空抱起,她惊叫出声,偏过头才发现原来是顾川。

至此,陶粟心里的不安彻底落了地,可怜惊悸地直往男人脖颈处缩了缩:“你去哪里了?你怎么才来啊……”

她哭音浓重,带着点儿自己也没发觉的依赖。

“都是我不好,没有早点回来。”顾川一脸自责,他心里见到陶粟往海中退爬的后怕感尤未消失。

男人紧了紧抱着少女的手,目含警告地看了海排另一端妄想过来的中年男子一眼。

那一头的人认出抱走女人的男人是顾川,示弱般晃了晃手撤退回去,那边的人声又大了起来,似是在交谈嬉聊。

不出半日,大半个北部聚集地的人都知道了,外围的顾川领回去个漂亮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