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
神思?一凛,男子身形亦是震了震。
“王上?”
燕姬看着?,不知怎的,陈王眼中居然浮现了一层迷茫之色。
“寡人......”
他怎么在这里。
不是上一刻还在雨中吗?!
傅青颐皱起眉,身上的衣带未解,他完完整整地站在床边。身前的燕微灵正抱着被子,欲往地上铺去。
他怎么还?倒回了她铺“床”之前?
燕微灵也看着?他,神色古怪,“王上,您这是怎么了?”
双眼无神,面色惨白。
像是经了一场浩荡的劫难。
傅青颐掐了一把大腿。
疼。
他试探地问,“寡人方才,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您刚刚说您要起厕。”
还?让她滚哩。
燕微灵在心里头暗暗翻了个白眼。
傅青颐又掐了一把大腿,追问:“然后呢?”
对方不明所以,“然后?不就是现在吗?”
现在?
他回到了映绿殿之中。
可他明明记得,他走到了萧姬房门前!
傅青颐从震愕种再次回过神,余光瞥向自己肩头——衣料干燥,丝毫没有被雨水淋湿过的痕迹。
他又出现幻觉了。
三天前,他看见萧妧走近他的寝殿,女子仍是一身藕粉色的衣裳,衣裙长长曳地,水袖轻轻盖在他的面上。
摸了摸他的脸颊。
明明是那么冰凉的温度!
傅青颐微微蹙眉,下意识地去抓她的手,“萧妧”忽然咯咯一笑,下一刻朝羡端着?卷宗走了进来。
“王上?”
一眼便看见他对着空气傻笑的样子。
不对劲,简直太不对劲了。
只一瞬,他的脑海种就闪过无数种想法。
他感觉头疼欲裂,胸口也闷闷的,像是被什么压着?,压得他一直喘不过气儿来。
傅青颐如此安慰自己:作为国君,压力大了,出现幻觉很?正常。
见他离开,燕微灵也不拦着。她看上去心思?全然不在陈王身上,只想着如何把这一夜应付过去。
男子系好了里衣的衣带,又披了件外衣,撑了把伞下殿。
门外雨水淅沥。
让他想起了攻打卞国的那个夜晚。
他是因为她,提前去攻打卞国的。
可为什么他现在觉得,自己在把她越推越远呢。
三日前,他曾去了朝青堂一趟。
有了凤彧的指点,朝青堂的一切都布置得井井有条。他驱散了众人,只留了凤彧一人,顺着凤彧先?生的指引,虔诚地向佛像献了一支香。
出神之际,身后忽然有踩水声。
傅青颐转过头去。
女子撑着?一把伞,只一人站在他身后,乌黑的发乖顺地垂下,抬起一双暝黑的眼。
见了他,萧妧有些惊讶。
“王上?”
他下意识地往后一退。
雨水断了线,从伞上一束束垂下,隔开了二人的身形。
她的声音平稳,“妾身恭迎王上。”
这一声,唤回了陈王的目光。他垂下眼,因有一伞之隔,他看不太清女子面上的表情,只能看见那柄被压得低低的伞下——露出的她白皙的颈,以及其上那一点娇艳的唇。
忽然有什么冲入脑海。
他还?未出声,女子突然转身离去。
“萧妧?”
他气结,他还?没说话呢,她怎么还?自己走了?
迈开步子,他追上前去。
萧妧感觉袖子被人轻轻一扯,转过头,对上男子幽深的双眸。
“王上?”
她眼中似有困惑。
傅青颐紧抿着唇,声音压得极低,“这么多天了......你难道就不想问寡人点什么吗?”
萧妧一怔。
“问什么?”
他的目光暗示性地瞟了瞟映绿殿。
萧妧似乎这才明白过来,顺着他的话问道:“王上怎么没待在燕美人那里?”
不是说要召她侍寝,要临幸她吗?
“怎么,你还?想让寡人临幸她?”
“您是一国之君,她是您新纳的妃子。您留在她宫里头,宠幸她,也是自然的事。”
一口气堵在他胸腔之处。
“不论其他的,你见我去其他女子那里,怎么......”
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萧妧轻轻瞟了他一眼,声音淡淡:“我是大王您的妾,她也是大王您的妾,同为妾室,我又怎能去干涉王上宠幸燕姬呢?”
“最有理由干涉您要不要纳妾、宠不宠幸新欢的女子,不应是妾,而是王后。”
她又抬起一双眼睛。
隔着?一层雨幕,男子眼中似有雾气升起。
傅青颐瞧着她那双毫无波澜的眼,感觉到心头一紧,见她又欲转身——
“萧妧!”
男子高高出声,一唤,咬牙切齿,却又莫名感到心虚。
鸭子嘴硬,不肯低头,“你......知错了吗?”
萧妧平静地看着?他。
傅青颐被她的那道目光盯得后背发麻,就在他快要缴械投降之时,她忽然迈开步子,缓缓走过来。
傅青颐的眼底,一寸寸,终于明亮了些。
她将伞举着,仰面,这一回他终于看清了她的面容。不知多长时间未见,她似乎瘦了些,下巴却是挺起,线条柔和又坚毅。
“若妾知错了......”
女子声音婉婉,
“王上,您还要冷落妾吗?”
陈王眸色一动。
方一垂眼,却见她忽然把伞一扔,灰青色的伞“砰”地一声坠了地。
她的身形摇摇欲坠。
一瞬间,她的浑身便被雨水淋透。
男子的呼吸一滞,只见女子忽然伏身,他心头一颤,连忙上前将她接住。
身形袅袅,楚腰盈盈,不堪一握。
萧妧倒在他怀里,哀婉抬眼,可怜兮兮地唤一声“王上”。便让傅青颐浑身一僵,竟觉得双腿酥软,连站都站不直了。
……
昭华宫外。
宫道之上,快速蹿过一道绯影。
雨水冲刷在地,脚下有些发滑,朝羡却浑然不觉,一手撑着?伞,一手抱着被紧紧护在怀里的饭篮子。
飞快朝昭华宫的方向奔去。
今夜他朝王上告了假,特意让小厨房做了葫芦鸡和八宝鸭。樱花方糕是宫门外邹记桃花铺子那一家的,朝羡向来不喜欢吃甜食,也不懂甜食,只是听人提过一句,这京城内,就属邹老板家的糕点最好吃。
他便冒雨前去,买了整整两大包回来。
其中一包是给钿玉的。
昭华宫就在眼前,朝羡停了脚,摸了摸饭篮子外侧的温度。还?好未被雨水淋冷了,少年放下心,脚下生风。
避开众人往昭华宫正殿跑去。
此时萧夫人应该歇下了罢。
他先?把钿玉叫出来,把吃的都给她,让她明天再教小厨房热给萧姬吃。
如此想着,他竟缓缓笑开。拐过一个弯儿,跑到昭华正殿的后院。
忽然看见一对男女互相挽着,着?推开寝殿的殿门。
少年步子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