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一?声,太后怒极,竟将桌上的青花盏摔到了地上。
素日里最喜欢的瓷盏,一?下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娘娘——”
贴身老宫女连忙上前,给?她抚背。
“逆子!”
只一?声,让朝羡“扑通”跪下。纵他再怎么不认眼前的太后,可?她毕竟是自己的生母。
他轻抿薄唇,规规矩矩跪在殿下,垂眸。
对于她的怒骂不吭一?声。
太后只觉得他窝囊,觉得他被一?个女人迷住了心窍,更是怒从中来?。
“哀家倒要看看,你把那燕国三皇子惹恼了、燕国派兵来?伐,你这便宜王位到底能坐多久!”
妇人冷笑,“到时候陈国亡了,那个狐.媚子迟早也?会被燕王掳了去,哀家看你到时要怎么护着?她!”
朝羡一?怔。
太后摔在贵妃椅上,大声喘息,呼吸不平。
唇角冷笑更甚。
“保她啊!护她啊!妖精就是妖精,看你们一?个个神魂颠倒的样子!”她紧紧地盯着?殿下少年,一?双眼猝然放出凶光,“当初她进陈宫,哀家就改直接派人杀了她!”
“母后息怒,”朝羡连忙道,“儿臣这条命是萧姬救的,若无她,儿臣也?不可?能在大婚前醒来?。至于陈燕二国之间?的关?系……儿臣也?有思量的。儿臣定不会让陈国亡国!”
陈国与萧妧,皆是他要拿命守护的。
若是傅青颐在,一?定也?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吧。
哪怕落入尘埃,也?不曾悔过。
太后一?语成谶,那燕国三皇子果真动?怒,回去就同燕王说?了陈国的坏话。
一?时间?,奏折漫天,压得朝羡喘不过气儿来?。
他坐在书桌前,揉了揉沉甸甸的眼皮。有宫女上前来?,将灯盏又点亮了些。
突然又太监来?禀报:“王上,风雪殿那边有人来?了。说?萧娘娘入夜后身子不适,一?直犯呕,吐了好一?阵子了。”
朝羡眼皮一?跳。
连忙放下手中的笔,“摆驾风雪殿。”
一?路上他都急匆匆的,像是预料到什么一?般,他的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他曾听闻,女子若是一?直犯呕......
朝羡提着?一?颗心,到了风雪殿,太医早已跪了一?排。
“萧姬怎么了?”
太医知道王上疼爱萧姬,跪在地上有些哆嗦,“回王上,娘娘的身子无大碍,只是偶感了风寒......不要紧的。”
原来?不是怀了身孕。
莫名其妙地,朝羡竟松了一?口气,抬了抬手,“你们都退下罢。”
“喏。”
“等等——”男子忽地一?眯眸,“风寒?”
“是...是风寒。”
最近陈宫怎么这么多人染上了“风寒”?
他听闻,近日乔婳与赵氏的身子不太好,好像也?是着?了“风寒”。
症状......好像也?是体虚、呕吐。
不对劲。
他敏锐性地蹙了蹙眉头,上前将床帘轻轻撩了撩,女子正平躺在床上,面?颊红红的,看上去有些发烫。
“这是感了风寒吗?!”
如此一?声质问,众太医连忙“扑通”跪下。
“王上,娘娘确实像是感染了风寒啊!”
“像是?”对方的话有些耐人寻味。
一?向温和的男子眼中竟闪过一?丝狠戾之色。
“小的、小的也?不知啊!小的从未见?过娘娘这种症状——包括先?前的乔娘娘与赵娘娘,虽是与萧娘娘有着?相同的症状,却也?当时风寒治疗了。如今其他二位娘娘的身子已有所好转,小的便...便也?想?着?将娘娘当作?风寒去诊治,反正最后都会好的......”
那赵、乔二人不是都好起来?了吗?
太医似乎还?自持有理。
萧妧依稀听着?周遭的议论?声,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卡在喉咙间?。她张了张嘴,想?开口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只能听着?朝羡——
“给?我诊!”
他怫然大怒,“诊不出什么原因,你这颗脑袋也?别想?要了!”
“是是是!”
一?群人立马点头如捣蒜。
她终于咳嗽了一?声,立马把朝羡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他面?色一?下子放柔,轻声道:“怎么样,身子还?舒不舒服,烧不烧?还?想?不想?吐?”
他把手往萧妧额头上探了探。
她说?不了话,只能轻轻摆了摆头。
“那你渴不渴?”
看她唇边有死?皮,男子立马回首,“赶紧去倒一?杯热水来?!”
他先?用唇探了探水温,才喂萧妧喝下。
喝了热水,她的喉咙立马舒服了许多。
萧妧抬了抬沉甸甸的眼皮。
映入一?张清俊的脸,和那双颇为担忧的眼。
“燕国那边...怎么样了?”
方转醒,她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朝羡没想?到她一?醒来?问的先?是燕国的事,愣了愣,还?是如实道:“他们递上来?好多道折子,出了上次那件事,燕国与我,已是剑拔弩张了。”
“那你的折子都批完了吗?”
“......”
朝羡惭愧,“尚未。”
听到她生病的消息,他连忙放下手里头所有的活儿,马不停蹄地赶到风雪殿了。
萧妧“扑哧”一?笑。
朝羡看不懂她的笑意,只觉得又羞又恼。
“阿妧,我当不好陈王,”他垂了垂眸,“我比不过王上,我没有他那般的胸怀,我一?直都不如他的。”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低下头,羞愧的样子像极了做了错事的孩子。
萧妧在心中低低叹息。
“你们都退下罢,我有事要同王上谈。”
周围人闻声退散,萧妧这才从枕头底下取出来?一?个小锦囊。
“这是那日你我去天牢看他,他交给?我的。”
“王上说?,若是你遇到了什么难,让我把这个给?你。”
朝羡又是一?愣。
萧妧把锦囊塞到他手上,“王上他相信你、器重?你,虽然你与他异父异母,但他始终对你如长如兄。王上待你不薄,你也?莫让他失望。”
手上的分量突然一?重?。
“去罢,莫再贪恋风雪殿了。”
她轻声一?叹,
“不只是你不如他,我也?不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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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锦囊,萧妧曾偷偷打开看过。
里面?有三件要叮嘱的事。
前两条皆是应对燕国的计谋,而那最后一?条......
“若我身死?天牢,便将她托付于你。你莫辜负她,定要待她好。”
她的心尖兀地一?颤,颤抖着?双手,将那张字条扯出。
“她伶牙俐齿,她心细如针。”
“我因她而死?,也?算是成全。”
凝视许久,而后将其置于灯上火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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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冬。
燕国果真向陈国开.战,幸好朝羡有傅青颐给?他的锦囊,前两战恰恰与燕国打了个平手。
宫中染上风寒的人越来?越多。
就连太后和李丞相也?犯起了呕。
平日里,朝羡上朝,皆是太后坐于帘后,而李丞相高站于殿堂之前。他们都试图控制着?整个大陈朝堂的走向。如今二人皆染上了“风寒”,再加上其年岁已高,原本的“三人行”便只剩下朝羡一?人。
他忽然感觉到十分的轻松。
萧妧的身子却每况愈下。
每隔三四天,她便要发一?次烧。整宿整宿的高烧不退,牵连着?她也?整宿整宿的睡不好。
萧妧病急,朝羡又怎能安寝?没过几天,二人都瘦了一?圈儿。
今天早上他去给?太后请安时,太后居然瘦成了一?具“皮包骨”。
往日气焰嚣张的妇人如今瘫在一?张松软的贵妃椅上,只能颤颤巍巍地伸出两根手指,嘴里却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
莫名其妙的,朝羡有些难过。
与此同时,他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连忙召了凤彧入宫,查清楚这“风寒”的究竟。
萧妧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再加上时不时的呕吐,让她既暴躁,又有气无力。
朝羡一?下朝,便看到兀自一?人坐着?、不知道在对着?什么发愣的女子。
脑海中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让他笑逐颜开。
萧妧正在风雪殿坐着?。
入了冬,她穿得厚实,门窗也?是紧闭着?。因为生了病,她的身体十分虚弱,却又不喜有旁人在自己身边。众宫女没法儿,只得在她的脚边放了一?个小暖炉,终于将她的身上烤得暖洋洋、热乎乎的。
萧妧坐在那里,也?懒得动?。
这几日,她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
那索性便什么也?不做。
她靠在椅背上,感受着?由脚底慢慢传至全身的暖意,阖眼,养神。
忽然,有什么东西蹭了蹭她的裙角。
萧妧有些讶异,垂眼一?看,竟是一?只兔子。
哦不,两只、三只、四只......
竟是一?窝兔子!
有的跑到她的裙角边、蹭着?她的鞋子,有的轻轻咬扯着?她厚实的衣角,有的在她脚边开开心心地蹦蹦跳跳转着?圈儿。
甚至还?有些胆子大的兔子,竟一?下子跳到她的腿上、扑进她的怀中。
怀中顿时被一?大团柔柔软软的东西所占据。
她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见?她笑了,躲在暗处的朝羡也?跟着?她弯了弯眸,唇角弧度轻轻扬起,眼中也?盈满了欢喜之意。
终于见?到她笑了。
也?不枉他又违背了天意,私下用了御灵之术,将这些兔子召过来?。
寒风凛冽,生生扑打在男子面?上,刮得他衣领翻飞,乌发也?随之飘扬。
但他却浑然不觉,只通过窗户望向坐在殿中的女子。
她伸出手,揉了揉一?只白兔的小脑袋。
似乎某种感应,那兔子竟也?将脑袋蹭过来?,放在她的手上,任由她摸挠。
颇为娇憨可?爱。
萧妧像是喜欢极了那一?窝兔子,挨个儿将它们摸了个便,最终挑了一?直藏在角落的、最大的、最肥的一?只。
将它举起来?。
兔子眨了眨眼睛,与她对视。
“好可?爱的兔子呀。”
毛茸茸,胖乎乎的。
萧妧也?眨了眨眼睛。
“小兔子,一?会儿姐姐把你做成烤兔肉,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