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王上?”
先是错愕,回过神来,朝羡眼中满是震惊。
“天牢走水了,您有没有事?”
少年下意识地撒开?怀中的女子,大步走向傅青颐。
后者立在原地,目光中无悲无喜。
“您怎么出来的?太后娘娘呢,她知不知道?”
太后一向不喜傅青颐,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他的出现便是在同朝羡争位置。太后作为朝羡的生母,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又怎能看着原本关押在天牢里的傅青颐走出来?
她就是要耗死他。
折磨他的心智,摧残他的身体。让他一点一点,在孤寂的天牢里慢慢死掉。
若是直接杀了他,怕是朝中又要大乱了,这样的后果,她不一定能承担得?起。
故此,当朝羡看到傅青颐出现在这里时,少年脸上满是惊愕。
男子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轰隆”又是一道雷声,刺目的白光透过窗牖,将榻上美人的一张脸又照得煞白。
她像是一头受了惊的小鹿,一双眸子乌黑黑、湿漉漉的。鸦发如瀑般披散下来,落在少女的周遭,连同昏明不定的月色一起,将她的身形包裹。
她看上去娇小可怜。
傅青颐的目光在她的身上顿了顿,而后又挪开。
“是淮从放的火。”
淮从?!
朝羡一拍脑袋,他怎么忘了自己还有这个大哥。
“淮从哥人呢?”
自他“登基”之后,淮从便鲜少出现在皇宫,更是不肯在朝羡身前露面。
朝羡知道,淮从在同他置气,觉得?是他背叛了王上。
他是背君叛国的小人。
如今,虽是他在位,可实权却在太后与她的姘头李相手上握着,甚至有愤愤之士怒言,这天下,要改姓李了!
淮从怨恨他是应该的。
想到这里,朝羡不禁在心中暗暗叹息。往日情同手足的好兄弟,如今的关系竟变得?如此......
傅青颐在前,朝羡还是规矩地尊称他一句“王上”。在少年心里,眼前的男人永远都是他的主子。
只是他现在好想见淮从。
傅青颐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他放了火,把寡人从天牢带出来后就出宫了,现在在宫外处理一些事。”
“何事?”朝羡下意识地问。
对方丝毫不避讳,“最近京城四处走疫,淮从他便去查查。”
查查这急疫究竟从何处来。
闻言,朝羡点点头。不光是京城,甚至连皇宫也在走疫。直觉告诉他,这不仅仅是一场普通的鼠疫、冬疫,此次疫情来得十分蹊跷,且染疫者出现的症状也不是很明显。
他们都不知道,这次疫情的危害。
会不会死人,会死多少人。
“王上,天牢里也有人染了疫。”朝羡担忧道。
“我无事。”他的身子一向健朗,无论是急疫,还是囚禁,都摧毁不了他。
朝羡松了一口气。
“那王上下一步要做什么?”
他从天牢逃出来的事,太后如今还不知道,待她知道了,又是一件难以对付的事。
外患未平,又起内忧。
傅青颐眼中闪过一丝嘲弄之意。
“淮从找了具与我身量相仿焦尸,先替代着我。”
那便好。朝羡放下心来,还有些话想同他说,却看见男子的目光此时正放在萧妧身上。
少年抿了抿唇,“我先退下了。”
傅青颐未侧身。
朝羡拐了一圈儿,匆匆地绕到屏风之后。推开房门的那一瞬,他脚下微微一顿,悄悄地转过头。
——身量高大的男子正背对着他站在床边,微微低着头,不知有没有开?口说话。芙蓉帐子半敞着,帐内的美人亦是仰面,抱着身前的被褥。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朝羡转过头去。
心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原本是一直提着,此刻又突然放下了。
他抬了抬头,撑开?伞,昂首阔步地走入一袭雨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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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殿内。
床榻与窗牖靠得?极近,萧妧坐在榻上,能清晰地听到窗外的绵绵雨声。
淅淅沥沥。
她抬着头,看?着站在床边的男子。自己似乎有许久未见他,他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却有一瞬,让她觉得?如隔三秋。
“王上......”
萧妧抿了抿唇,有些艰涩地开口。
男人低垂着眼,静静瞧她,没有应声。
风雨如晦,他的眸光亦是晦涩。
傅青颐就这样在床边站了许久,久到让萧妧心虚地低下头去。她有些不敢直视对方的目光,一低头,又想起来刚刚所做的那个梦。
——萧姬,你为何要害寡人!
女子的面色白了一白,她垂下头,能感受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那眼神不及梦中那般寒冷阴鸷,却无端地让她感觉到一阵惧意。一双手藏在被褥之下,忍不住将被子攥紧了。
于手中,攥皱成团。
——“萧姬,是寡人待你不好么?”
——“萧姬,寡人曾薄过你么?”
那为什么要害他,为什么要害他,啊?!!
脑海中还是梦境里傅青颐那双凄厉的眼,让她坐在床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股凉意忽然从心底里生起,顿时游走在萧妧的四肢百骸。
她不敢看他。
她在畏惧他。
傅青颐眸光微微一动。
是自知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了么?
夜雨声烦,他立在床边,一双眼细细打量着身前的女子。她低着头,看?不清面上的神色,只余他心潮暗涌。
忽然,她又一仰面。
咬着唇,“王上......”
如此一声,让他又回想起了她方进陈宫的那一夜。
他踩着月色踏入房间,屋内两对红烛燃得?正旺,美人规规矩矩地坐在榻边,一双眸子如含了秋水一般,媚色涟涟。
呼吸微微一滞,傅青颐伸出手掀开?床帘。
那时的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将她带入陈宫、置她于风口浪尖。
犹豫之间,右手已不知不觉地将床帐子放下。
身后,女子声音娇媚,带了些委屈:
“王上,您是要离妾而去吗?”
傅青颐步子一顿。
转过头,她姣好的面庞被温柔昏黄的烛光笼住。萧姬的衣领微微敞开?着,露出她精致的、诱人的锁骨,和锁骨之下那一颗鲜艳醒目的红痣。
她哀声,“王上,您不要妾了吗?”
萧姬进陈宫的第一天晚上,只因那一声柔情蜜意的软嗓,便让他眸光一软,把他的一颗心彻底揉碎了。
而如今......
这都过了多久了,还用着同样的招式呢。
傅青颐紧抿着唇线,压下了唇角边的弧度。那身素白的衣裳衬得他的面色不太好,有些发白。
一双眼,直直地盯着她。
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婉,一如既往地用甜的声、媚的话,来引.诱他。
企图让他忘掉之前她所做的那些事。
他一顿。
她以为他还会重?蹈覆辙吗?
傅青颐眸光一动。
片刻后,他走上前。
微哑着声音。
“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