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即嫁小公爷

作者:再枯荣

宋知书起身过来,捏着那个盒子,一步步压向明珠,“大嫂不收岂不是瞧不上?若是瞧不上我,那我这片心意可无处安放了,若是瞧不上东西,你打开先瞧瞧,不如意咱们再买新的就是。”

他哈着个半腰,将脸凑到明珠面前,放荡一笑,露出两颗虎牙,不容辩驳,将盒子塞进明珠手里,“大嫂先打开,我只当世间女子都喜欢这个,不知我挑得合不合大嫂心意?”

南墙下,两个人你进一步,我退一步,直直将明珠逼至墙根儿。那宋知濯躺在帐中,稍一抬眼,便看见宋知书的高挑身形,已将明珠掩盖。

他自心中涌出一团怒火,直烧面庞,却苦苦按捺不发。

明珠退无可退,手里捧着那盒子,面前是宋知书一脸狐狸狡笑,左右为难之际,她一个咬牙闭眼,提起右脚狠狠朝他檀色短靴上跺下去。

闻得“啊”的一声,宋知书不备,踉跄退后两步,明珠逮住空隙,扯着他的一片广袖掉了个儿,“哎呀呀!真是对不住,是我一时不留心,二少爷可伤着没有?”

宋知濯在帐中险些笑出声来,侧眼望去,见宋知书托着脚坐了回去,明珠在一边关怀备至,“二少爷还是赶紧回去传个大夫,要是伤着了岂不是我的罪过?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我真是无意的!”

“嘶……”宋知书跺了两下脚,心内腹诽这丫头哪来这么大力气,面上却已恢复如常,瞧一眼明珠,“大嫂是无意,我却是‘有心’,大嫂别在和我推拒了,就收下吧!就当是替我这一脚赔礼?”

推诿不过,明珠只好将盒子搁在案在,也不打开来瞧,只叹息一声,“嗳,那我就收下了,只当你给大少爷的,赶明儿他好了,让他还你的礼。”

痛已散去,宋知书又挂起笑来,只盯着明珠,“这才是一家人呢!大嫂可不要和我见外,只当是自家兄弟才是!”

他将‘一家人’咬得格外重,说起“自家兄弟”时眉毛轻挑,还是露着两颗虎牙,叫明珠顿生寒意,悄么着退到床边儿坐下,话里话外似有逐客之意,“您瞧这雨下起来就没完没了,二少爷可有打伞来?要是没拿,就在这屋里拿一把?”

宋知书垂眸笑笑,端起那盏半凉的茶饮了一口,砸了一下,“大嫂这是赶我走呢?真叫人伤心,前头才说要你把我当自家兄弟。罢了……”他幽幽叹叹起身,执着折扇两手合拢,朝床上二人鞠了一礼,“大哥可得保重身子,二弟改日再来拜访。”

他这一走,明珠坐在床边儿,恍然想起方才和宋知濯两人独处的情景,这才收之桑榆般脸红起来。尔后,又想起宋知书的举动,一定是被床上这人瞧去了,她略有惊慌地瞥一眼宋知濯,然他和外头淅沥小雨一样,宠辱不惊。

明珠垂眸与他对视片刻,两人的眼里皆似有蹈海而来的千语万言,然而聆听雨打临窗,各有顾及,都是沉默。

总不能一直这样静默下去,明珠将眼一挑,扫一眼案上那枚朱红锦盒,“你说那里头装的是什么?”

无人答她,她再盯着那锦盒看去,“肯定是贵重之物,我可不好收他的,刚才收下不过是权宜之计,我现在拿去还他吧?”

她刚撑起纤腰,便听见宋知濯哼了一声儿,回首去看,只见他别开了眼。

“你是不叫我亲自还给他?”见他回眼过来,她便立时笑了,撅起个嘴儿,“你当我傻呐?我自然不会还给他了,只偷偷交给他院儿里的丫鬟或是二奶奶。”

外头雨声渐小,明珠捡了把姜黄油布伞,握着那沉重竹柄,轻提茵茵绿草的罗裙,淌过一个个小水洼,独独往院外去。

细小雨滴落到水洼里,溅起一圈儿波纹,随后被明珠轻脚踏过,惊扰一地末雨的宁静。行至连着月洞门的一片院墙时,隐隐听见有人说话,她向来警醒,侧身听了一耳朵。

“好哇!我说你白白来这边院儿做什么,原来是相会佳人来了。”

听声音像是娇容,明珠不敢再行,遛着墙边儿背贴上去,正好边上有个扇形棂心窗口,中间镂空未糊明瓦,正好能将这动静儿听得一清二楚。

“我还能来做什么?”这声音是刚走不远的宋知书,听这语气,隐约有些不耐烦,却在极力忍耐,“自然是来瞧大哥的,你又瞎想!”

彼落此起,娇容并不信他的鬼话,“你打量我是傻子呢,少说这种鬼话来哄我,你只跟我明说,又饿死鬼超生似的瞧上这院儿里谁了?蕊儿?小月?难不成是青莲?你朝三暮四的还不够?有了我你还不足惜!”

“你瞧你,我不过是来瞧瞧大哥,倒叫你空口白牙把我污蔑一阵。”

“你是什么德行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你只哄着我替你做那些见不得光的差事,我替你做了,你又把我丢在这里不管了!”娇容声音凄厉,已见哭声。

骤然,被宋知书恼怒的声音压下,“你胡说什么?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张口就来?”霎时哭声止住,他便软了语气,“大哥娶了大嫂进来冲喜这些日子了,他那身子总让我不放心,这才来看看。你瞧你竟胡思乱想。我对你还不够好?摆着屋里那个大小姐不管,唯独天天惦记你。”

“哼,谁知道你心里见天惦记谁。”娇容别过脸去,止不住笑了。

“好了好了,我已是乏得很了,”宋知濯将伞撑开,捏着她的下巴往唇上亲了一口,“你回去,好好替我看着大哥,若他死了便罢,倘若有半点儿好,速速来报我!”

“知道了,我可不一直这么做来着?”

听到此处,明珠慌忙提着裙摆猫着腰往回走,辛而有蛙鸣之声掩盖,才将她浅浅的脚步声抑住。

可谓历经一场惊心动魄,明珠在外间搁下伞,空空转悠了几步,将前后一联想,便渐渐理出一条线来。想来宋知濯的身子不是自己坏的,定是内贼通了外贼,有人里应外合要将他致死!

顷刻间,张氏那张愁绪万千的脸闪现在她眼前,以及宋知书那狐狸似的笑,或许还有楚含丹,或许还有更多人,他们都要置他于死地……

这点儿认知犹如六月天的冰雹,劈头盖脸砸下来,将明珠砸了个头晕目眩。她见过太多直白的恶,明晃晃的冷刀,却从未见过这等藏在笑容底下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