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即嫁小公爷

作者:再枯荣

这里只在心头?重拜一番天地,转头?饭还是要烧的,一切不过是照条照理,如每一个日升月落,自?有规矩。

死一个娇容不值什么,会再有新的人顶上来?,例如她的屋子,即将被小月占了去,头?面首饰,不过分散给众人。一刷一洗,不过几日,这里将不再有她的影子和气息,所有她存在过的证据都将随西风泯灭,这座吞噬她青春与生命的府邸,也会将她渐渐淡忘,犹如淡忘每一场春花秋月。

有人当这是一件功德,急急赶着去讨赏。闷沉沉将艳不艳的太阳底下,有一抹秋香色重重的身影。荃妈妈行一处歇一处,闲时将帕子横在面前软软扇一下,却抵不住这憋闷的燥热。

绕过门口的末日海棠,即是张氏的院子,荃妈妈拖裙而入,转到里间,望见?张氏在北面榻上盘腿假寐。那腰肢挺得笔直,眼皮似有微颤,荃妈妈不敢上前惊扰,退到一边驼着腰等了一会儿,才见?张氏懒懒撩起眼皮,“敢是出什么事儿了?我才听见?丫鬟们七嘴八舌的吵嚷得很。”

“是好事儿呢小姐,”睇见?她神思慵懒,正是能讨着好的时候,荃妈妈扭身至前,将肃声?转为低啭,“是那娇容吊死了!我原想着她那‘破伤风’还能熬些日子,不成想这丫头?自?己顶不住寻了短见?。她没什么家人,我只叫人抬出去,随处找个地方埋了。”

黑檀软塌上头?,张氏那慵昏的神思变得凌厉起来?,眼里难掩欢欣,嘴角不抑狠辣,倒扶抱鬓,“好得很,你不知道,这些时日老爷按点儿上朝回府,偶时还过问起那贱种?的病来?,我心里时时吊着,生怕他察觉些什么。死了好!倒不必我费心了。”

这“好”若能换成现银,才是两厢齐美呢,荃妈妈暗垂一眼,裙里的绣鞋向前轻挪半步,执起老红木小案上的一把花边形宫扇替她殷勤打起来?,“理儿虽是这个理儿,但要我说,还是小姐多心。想来?是朝中事情忙完了老爷自?然就日日在家住了,这难道不好?倒招出小姐这些疑心。”

那屋子中间有个鎏金铜面盆,里头?盛着碗口大的十?来?块冰,眼下扇子一打,那风竟是透着丝丝凉意,似乎晚秋早来?,张氏轻叹一口气,“你老爷你是知道的,从前你在我面前伺候的时候,可见?他是彬彬有礼芝兰玉树,待我也是难得的体贴。我自?然也要小心谨慎些,没得闹个红脸。”

“说起这事儿……”荃妈妈手?上骤停,再欺身一寸,越发地留神,“我倒是要先?向小姐请个罪,是我自?作主张,今儿去那边儿收拾尸首时,将娇容的房间给了小月住,就当吓唬吓唬她!这些年,她虽安分守己,可一想到她娘,我心里就不痛快,哪里来?的贱货?居然也敢痴心妄想?故而我替小姐气不过!”

闻听“小月”二字,张氏一双柳叶眉拉平,眉间皱起风云,斜一眼她,“你说的这个小月难不成就是当年那贱婢的女?儿?……没成想她还生了个女?儿,哦,我想起来?,你从前跟我说过一嘴,倒是那时候心头?压着那贱种?的事儿我给忘了,也罢,给她个警醒也好。”

话音将落,抬眼便是荃妈妈殷切的笑,张氏倒眼一转,叫了棂心月洞门外垂着的丫鬟一声?儿,“去,将我箱子里搁着不戴的一个琥珀坠子拿来?。”

那丫鬟一听吩咐,半刻便将东西找了来?,张氏慵慵接过,递予满目贪笑的荃妈妈,“你拿着,在府里这些年,还多亏你替我四?处留心,你们原跟我来?的几个,嫁的嫁死的死,只有你还在府中替我操持,有什么烦难尽管来?跟我说,咱们主仆多年,我自?然会帮扶你的。像这些小事儿,我挂不到心上,也就你能替我省心了。”

荃妈妈自?然是高?兴,将累赘的腰又下压半分,扇子打起来?,“瞧小姐说得,为您分忧是我分内的事儿!”

早上下的一点儿雨,荷上还有累丸水珠,涓涓流水,涤荡起细细的涟漪。空气里弥漫一股淡淡草腥味儿,正好掩埋一袭死亡的腥气。娇容的死不过是碎石落井,只有“噗通”一声?哑沉沉的回响,很快,那口老井即能平静下来?,惊不起任何人心头?的水花儿。

自?然了,在宋知书心里,不过是一片秋叶凋零、一丛衰草枯扬,他有太多的花儿了,这边凋零那边开?,四?季不停,总有颜色。这不,慧芳正从家里进府来?,原先?的病使其身姿消减,一柳水蛇腰摆得比头?先?还婀娜几分,想是宿敌已死,唯见?容光焕发。

这进来?的第一件事儿,自?当是先?去找宋知书。她穿一件石榴红霞纱半壁小褂衫,里寸银红小广袖,一条触地罗纱水裙幽蓝得似孔雀尾,桂花油梳起水滑单螺髻,露半截弱柳纤颈。

才进那屋,四?扫一圈儿,只瞅见?宋知书支着腿在榻上看书。她脸上笑靥阔开?,摆腰迎上,趁其不备抽掉他手?里的书,自?己软软坐到他腿上,“真是没良心的,我这些日子不在,你也不遣人去问问我,亏得我一日三餐茶饭不思惦记你!”她将腰一转,背过去作一副生气的样儿来?,“哪里想到,人家在这里闲吃闲喝,还有心思看书,嗳,是我自?作多情了不是?”

多日不见?,闻见?她身上一股头?油香,便勾起那些神思昏沉的夜,宋知书顿时咧出笑,两个虎牙露出来?,一臂往她腰上揽,搂一个香玉满怀,鼻翼嗅在她颈肩,连喷的气儿都带着灼人温度,“哪里知道你回来?了?我头?先?忙一时顾不上。心肝儿,你可想死我了!”

一面囫囵说,一面绞起她鬓边一缕碎发绕指。慧芳却堪堪让开?几分,几个软指抵在他唇边翻个眼皮儿,“你少来?,我还不知道你?没有我,自?然还有别人,再不济,往那烟花地里滚一圈儿,自?有那些骚/货/烂/货贴上来?!我算哪个名分上的人呢?不过是一挑一箩筐的丫鬟罢了……”

“你瞧你,”一番拈酸吃醋的话儿将他的笑浇灭半寸,凝在嘴边半阙尴尬幅度,撤回手?往浮雕莲叶的黑檀榻壁上懒懒靠过去,“又这样小肚鸡肠计较起来?,得,我自?往我的烟花地里去,不劳烦你。”说罢,那腿上轻轻一颠,将慧芳颠一个小荷露尖,“嗳,烦你起来?让让,我你这么坐着我如何走?我躲开?你还不成?”

他是说得出做得到的,慧芳好不容易熬过这些孤零零的罚处日子,哪里真舍得让他去?只将半身横转,捡了小案上菱花白水晶碟里一颗鲜荔枝,剥了壳儿,含在自?个儿唇间,巧笑着凑过去。待他崩着脸从她嘴上叼了去,她才软软靠到他怀里,“不过说你几句,你就跟我摆脸子,难不成二奶奶说你你也是这样儿?”

“提她做什么?”

宋知书露一颗虎牙歪笑一瞬,立时揽起人缠风弄月起来?。就在这榻上,燥热的风随一颗晶莹荔枝流转,洒进来?的满室薄光也在须臾中调转方向,错过那方销魂蚀骨的床帐。

同这极至浓烈的情一起到来?的,是极至热烈的夏。园中有数不尽的玉树琼枝、屈曲回廊,另一条廊的尽头?,亦有鸳鸯绣被、熏炉温帐,这是宋知濯十?九载的夏,时隔两年兜转回来?的炎热。

见?他挂一脑门儿的汗,明珠的心也跟融了似的,挨着他坐在另一张玫瑰折背椅上,偏了半寸捏着一张缠金丝翠雀花鸟图绣帕一点一滴替他蘸着汗珠子,人是柔情蜜意,话却是牢骚争喁,“早上才下的雨,怎么到下午却这么热?你也是,汗流个不停,幸而夏天的衣裳单薄,否则我这双手?都要在水里泡皱皮不可!”

才揩完汗,右手?又够到案上拿起一把纨扇替他扇风,那扇面绣的是江南烟雨桥,两岸临居一排瓦房,水中还有单舟一叶,绣工精细,倒像是身临其境,她收到面前看了一会儿,低低笑起来?,“这画儿上画的是扬州吧?我依稀见?过这景儿。”

“什么?”听她说起故里,宋知濯也郑重起来?,凑过脑袋瞧一眼,头?上油绿笄偏进阳光里,蓦然萦闪一下,“哦,是江南的景,倒不知是不是扬州,你想家了?”

说起家,明珠的思绪荡开?一霎,那条细长?小巷中的三间瓦房内,记忆中酒气熏天的男人和一个形容枯黄的女?人、以?及一个半大的男孩子扑朔到眼前来?,他们半撩着眼皮,还是盖不住冷冰冰的恨意。她心里打个哆嗦,望住他,“我不想,怪得很,在庙里这些年,就算担水担到肩膀脱皮,劈柴劈到腰都直不起,我也没想过家。”说罢,她用扇遮面,眉眼弯出个腼腆的笑,“你别笑话儿我啊,自?打来?了你家,都不用做什么体力活,我还暗自?开?心过。嗳,改明儿等你真做了国公爷,照你说的,我就是这府里的女?主人了,是不是也有丫鬟来?伺候我了?”

猛一下,宋知濯从她手?里夺了纨扇,想看看这绣面底下真正的江南风光,风光自?然是名不虚传的艳绝十?里,瞧得他心满意足,殷切切地替她反打起扇来?,“自?然了,到时候足不沾地,连在府中也有小轿给你坐,指不染泥,”

及此处,他眼睛贼兮兮地下瞥,仗着这满室静宜气氛宁和,心内敲鼓、面色从容地捉起她的手?,挨着五指捏了个遍,“你这手?以?后既不用烧饭也不用洗衣裳,每日只用凤仙染甲、珍珠涂抹、若得空时,您还能想起替我偶尔再梳发戴簪我就阿弥陀佛了。”

或是叫他一番声?色俱现的言语勾住了魂儿,一时明珠竟忘了将手?抽出来?,只盯住他笑,“真的?就跟二奶奶一样?可总看她笑中带愁,不像是开?心的样子,我瞧你家那二少爷也不甚好,一笑起来?就跟千年的狐狸成了精似的。我也不是真要衣来?张口饭来?伸手?,不过是想不要老这么提着心眼儿过日子罢了。”

蝉鸣一潮炸过一潮,吵得她春酲难醒,手?还搁在他手?里,人却慵仄仄望椅背上靠过去,俨然美人懒困。因?那椅背略低,宋知濯便另一手?揽她的背,形容似要揽她入怀,瞧见?了自?个儿先?暗乐一番,嘴上不显,“她过她的,你过你的,怎么能一样儿?”

再侧目过去,已见?明珠眼皮惺忪,半寐着望窗外一片月季攀高?墙,也不知听见?他的话儿没有,昏昏沉沉的似要乘梦而去。他无声?笑着,手?中的扇缓缓打个不停,扑出的风仿佛裹着一阙《雨铃霖》,助她半梦香沉。

梦中似有彩翅翚飞而去,掠过几亩工细楼台,最终落到白纱沉寂的院落。

宝幄里头?方才雨住云歇,屋中间镇一盆冰,丝丝清凉绞着帐中一股腥檀之气翻涌着。慧芳撩帐子下来?,松散披着褂子,待将几片帐子挂到半月钩上才开?始系自?家的衣裳,一面系一面桃花含笑望着宋知书,“我这会儿要到荃妈妈那里勾假去,一时半刻就回来?,你不出去吧?”

“哟,要出去一趟,你将我那件牙白绣蓝云纹外罩纱的袍子找出来?。”才罢,他也翻起身来?,穿了短靴等在床沿上,方见?她扭了软腰坐到榻上,撅个嘴不动弹,“怎么还不去?我使唤不动你了?”

提起那件衣裳,慧芳立时想起这些时日被娇容耽搁住的怒火,“您还找那件衣裳呢?说起我就来?气,上回我到井边儿给你洗,偏生遇到那个庙里来?的小村妇,同她吵了一架,她还泼我一身水!等我换了衣裳回去时,你那袍子早被她撕成碎片了!你要找,只管找她赔去,横竖不与我相干!”

宋知书吊起眉毛乐一乐,“大奶奶?她还有这等脾性?我只当她是小心谨慎从不惹事儿的人呢,好玩儿,好玩儿!”

说至最后,那声?音吊高?些许,又毅然落下,像衙门老爷将一方惊堂木扬起又狠狠拍下,拍了个决断出来?。慧芳斜飞着眼角,“你还不知道她的厉害,那嘴上骂人的词儿一套套的,跟个泼妇骂街也差不多。你还笑?你什么时候碰着她,倒要替我教?训她一回!”说着,她捉裙而起,几步过来?软娇娇地坐到他腿上,两个胳膊吊上他的脖子,媚迭迭地晃一晃,“你替我出口这恶气吧,啊?”

“说什么笑话儿呢?”宋知书酬酢一笑,将她的胳膊扯下来?,“快去给我找件袍子来?,我赶着出门儿。你既然回来?了,先?去你二奶奶屋里给她请了安再去勾假。”

望他抖落一身红尘脂粉,穿一件蝉翼纱茶白中衣站起来?,干净利索,无一点拖泥带水,慧芳就明白了,这一场巫山云雨,在她心头?是久别重逢的情人互诉衷肠,但在他那头?,不过是一场普通不过的解欲,她翻个眼皮,懒懒地撑膝而起,“晓得了……。”

收拾妥当,送他出去后,她又折转到楚含丹屋里去。不过中间隔一间细空回廊,一扇二开?榆木门比邻而开?。一进屋子,门口靠两张四?腿小高?案,各盛两个栽了芙蓉是彩釉盆。柱与柱间俱拢两片藕粉色纱幔,四?扇槛窗下摆一张藤条榻,一应银丝软缎垫子、枕头?,竟是成套罗列。

绕了外间进去,便是扑鼻苏合香,两鼎镏金八角小铜炉盘桓袅袅青烟,隔着淡霭,即见?楚含丹扭身叠腿在临窗榻上,肘撑小案,一搭一搭扇着香风。慧芳敛了慢怠声?色,过去蹲福,“二奶奶,我回来?了,特来?给您请安。”

上方楚含丹慢慢把头?折过来?,一见?来?人,扇也住了,腿也放下,霜白锦袜的脚插回鞋里去,脸上一抹乍喜之色,“哎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先?去歇着,晚会子再来?一样的。我瞧你瘦了,难道在家过得不好?家里的吃穿用度自?然没法子跟府里比,既然回来?了,就好吃好喝歇两日,别一味到处忙了啊。”

窗户外头?有一寸半闷半沉的日光倾在她颊腮上,只见?彩笑环叠。慧芳受其影响,也拉出个大大恭敬的笑颜,“谢过二奶奶,只是歇了这些日子,倒把筋骨都歇松散了,还是要干些活儿才好。”

“你倒是勤快,”那扇又缓缓打起来?,遮一抹晦暗不明的巧笑,“依我看,勤快点儿好,免得叫人钻了空子去。既如此,你且去忙吧。”

说罢,又招扇叫来?小丫鬟从自?己妆奁内寻一支金雕八仙花的搔头?赏她,“你也委屈了这些时,这个给你,如今娇容死了,你就不要再闹了,只当从没有她这个人,你还好好伺候二少爷。”

慧芳喜不跌地接了来?,再三福身辞出去。门口碰见?夜合,端一水晶八角碗,里头?满满一大碗胭红凤仙花瓣,夜合含笑问候,“姑娘这就走?怎么不再坐坐?”

“不坐了,姐姐忙吧。”

眼瞧她扶柳而去,夜合嘴上斜斜笑起来?,迎着淡淡金光提裙进去,绕至里间,将碗搁在小案上,又去寻来?一只小小的水晶擂钵,一面将花瓣填进去轻捣,一面与楚含丹说话儿,“小姐同她说什么了?怎么见?她那样儿高?兴?”

那捣擂的声?音是一阵沉闷的回响——“哆哆哆”,如天雷暗响,劈开?数不尽的榆木。楚含丹眼瞧着她把参了明矾的花瓣捣成烂泥,软乎乎一坨,似胭脂红粉,又似残血未尽,她将状若兰花的十?指递出,两唇翕动,“赏了她一只金簪,竟把她高?兴成哪样儿,若说宋知书对这些人也太小器了些,竟然连这些玩意儿都看得上。”

夜合接了她的手?握在手?间,将钵里的花泥捏上一点儿覆在她粉水晶一样的指甲盖儿上,又捡一片凌霄花叶片将指甲包裹起来?,用软丝线缠结,抽空嗔怪她一眼,“这我倒要替姑爷说句公道话儿,他不是小器,只是没放在心上罢了。哪会得了好的头?面首饰不都是先?给我给小姐拿来??就说匣子里那猫眼石嵌的双头?钗、红宝石的白玉搔头?、又有九翚翅的金步摇、就是那玉蝴蝶的飞头?簪,玉倒是寻常,难得的是那雕工,就跟活的一样,天下只怕就这一件,还不是他从延王妃那儿讨了来?给您的?”

经她提点,楚含丹默自?回首,遥望妆台下头?一只檀木箱,里头?搁着沉甸甸的数不尽的钗环珠宝,每一样儿都是宋知书托夜合之手?转给她的。可望过去,它们透着宝盖散出冷凛凛的光,不过是在耻笑她受屈受辱的每一个夜,那些夜,夜合不知道,没有任何人知道,只有她与他对烛相残,他们极尽所有的口才,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似匕首插进对方的身体,非要剌出血肉翻飞才罢,似乎最终都是以?宋知书的暴行终结战役,于是隔天,他再奉上这些珠宝,做他良心未泯的半点补偿。

她浅笑着,软如清溪流水的无情,“呵,不过是些玩意儿,谁喜欢谁拿去就是,我不稀罕他的。若不是爹娘将我毁婚嫁他,我何至于在这里受这种?闲气。你方才听见?没有?就隔着墙都能听见?床动静,光天白日的,他倒做得出如此恬不知耻的事来?。”

那些声?音隔着墙扉袭过来?,在洒满薄光的屋子里,令她感觉自?己是个身受刮刑的犯人,无处可逃。

偏偏夜合还要重刑加身,染完她第四?个指甲后,递上一个暧昧不明乜些些的笑,“小姐还不知道吧?我听说那慧芳……,”说着,她欺身一寸,回首外间没人,才放心大胆地接着说,“别看她平日里懒老婆上鸡窝——笨蛋似的,可有些常人不知道的好处,单说她那十?八般武艺浑身神通,哄得姑爷和她几年还舍不得丢开?手?,听说她那张小嘴,可不光是吃饭说儿……,小姐稍想想,她既没有娇容美貌,如何还比娇容还得姑爷的心呢?”

“你如何得知?”

夜合鬓间一支霜果花钿对着日头?暗红一闪,似一条长?蛇吐信,“对枝说的,她从小跟着伺候姑爷,有回夜里当差,没头?没脑撞见?过,还被姑爷罚了两个月的月例!那丫头?最傻了吧唧没心眼儿,给她几个甜果子吃,就什么都说给我听了。”

作者有话要说:额……,被锁了,改一丁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