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即嫁小公爷

作者:再枯荣

傍晚霞光随宋知书一齐离开,满院还有残红未收,如一件金盏花斗篷铺在宋知濯肩头,明晃晃衬得他的脸更加晦暗。

屋子里一时间静悄悄,余下各人惊魂未定的心跳。青莲上下将明珠睃一个遍,见她不过挣得有些衣襟凌乱,适才将心头的石头落下来。她棕绿的裙边如铺开一层浮藻,一圈圈荡像宋知濯,“少爷,我妹子不过是个丫鬟,您不救便罢了。”她朝后指向明珠,“可明珠到底也是您的夫人,您就眼睁睁瞧着?若我不来,您又要见死不救不成?”

在万目睚眦的指责中,宋知濯缓缓垂下头,他的确曾用明珠的安危同自己的得失相较过,即便后来摒弃了种种,但他也为自己一时的犹豫量算抬不起头,他甚至不敢去看明珠的眼,怕在里头看见同青莲一样的失望。

顷刻,青莲的叱责如倾倒一桶积霪已久的水继续劈头盖脸向他泼下来,“就算不当?她是您夫人,就看在她无缘无故却细致入微地照顾您这么久,您也该念这份情啊!”她明指明珠,仿佛也指天人永隔的另一位妙龄少女,攒压的心事浮上眼眶,化?作一汪凉愁秋水,“我知道,在你们这些主子眼里我们这些人不过命如蝼蚁,死了伤了也不值什么,明儿自有好的送了来,可您敢保证下一个还会这样对您吗?”

残阳自背后烈烈炙烤,火焰将宋知濯的私心烧得无处可逃,愧疚将他的头颅又压低一层,半晌,才有他闷沉的声音响起,久违得如同从十八层地狱再回人间,“青莲,是我对不住你与青岚,望你祭她之?时,代我上一炷清香,告诉她,我宋知濯从未忘记她的死。”

日坠西山,像青岚原本死不瞑目的眼最终在那口老井里轻轻阖上,青莲也怨结得解,她伏跪在宋知濯脚下,潸潸然掉下泪,“少爷,我等这么久,就是等您这句话儿。我和青岚打小伺候您、是您是丫鬟,为您一死原本没什么,可我青莲不信我们这些丫鬟就命如草芥!”

夜又兜头下来,罩住四?方天地,残夏蛙鸣间,似乎谁都逃不出这张食人巨网。

屋子里玉炉凉香,烛火颤巍,一切仿佛尘埃落定般安详,只是这安详里,却各有心事。明珠就着还未收拾的冷炉,举一根蜡烛点了碳,黄橙橙的明火亮起,她新取一饼龙团胜雪,用柄缠黑缎的铜镊夹夹了饼隔火一寸翻烤,直到满室茶香,她才收回手,几个指头刚触到饼上,便烫得“嘶……”出一声儿。

“小心!”终于,宋知濯从自惭形秽中抬起头来,敢于再看她的眼了,他提着衣摆靠近,扯一根玫瑰折背椅至明珠身后,“你坐,我来。”

见他将饼掰下来一块儿,丢进一个紫水晶小钵中,用杵一面碾磨,一面回望她,眼中还有丝丝闪躲,“你怪我吗?我没有及时站出来救你。”

他已将茶叶碾成细粉,明珠恰时也提了紫砂壶墩到炉子上,火光映照她的脸,是一抹淡然又明媚的笑意,“小时候讨饭时,我在一个人家不用的马棚里睡了几天,里头好多叫花子,其中有一个同我一般大的男孩子,他对我很好,讨到一个硬馒头也分我一半。有一回,我们实在饿得受不了,见人家摊儿上刚出炉一屉肉包子,他趁人扭头过去,拿了个包子就拉着我跑,人家就在后头追,眼看就要追上我们,他将包子往我手里一塞,同我说:‘你快跑!’,我竟然真握着包子跑了,跑进一个巷子里,我探了脑袋去瞧,见他被人按在墙角拳打脚踢,鼻孔嘴角都在流血,我当?时就在想,我要去救他,可腿却迈不动,我不敢呐……。”

夜莺盈啭中,壶已微响,宋知濯执了小金匙自红釉定窑小罐中取一勺盐撒入壶中,又换一把?略大些的缠柄鎏金铜匙打水中细膜,每一个微细的泡沫,都如她的往事在他耳边绽破,她的声音轻盈如蝉纱,温柔的缠上他自嘲自恼的心,“我想,人都是这样的,我无例外,你也不能,所以我不怪你。我不知道二少爷会不会真那样做,可我总感觉,他是想激你的缘由更多,你是应该冷静想想的。而?我也知道,就算青莲姐姐不来,你也会站起来救我。”

水中已如涌泉连珠,宋知濯又执起一只小小木瓢,盛出一瓢水倒入盏中,将茶叶细末尽倾壶内,随后,又掷入红枣、枸杞、杏仁、核桃仁。

“嗳,你不是不喜欢加这些东西?不是说坏了‘茶之本味’?”明珠脸上还有隐约明黄之?光,却将眼中之?火投在他身上,嘴角弯起的弧度,恰如窗外即将满月。

此刻,壶中已腾波滚浪,他将盛出的那盏水注入壶中,又盛出一盏捧给她,一如捧尽他心内去其污秽的清泉,“你不是喜欢这甜丝丝的味儿?”

他再自盛一盏,幽幽茶香中,泛着一缕红枣清甜,一切自愧自疚之?心俱随这一壶茶烹尽,饮一口,他挑眉一笑,“人说‘知己难求’,可我面前不就一位?”

随后,有豁然的笑自他脸上绽放,“明珠,我不知道要怎么感激你,实话儿和你说,方才我脑子想了很多,想宋知书是不是诈我、我若站起来,他又会想什么法子害我、太夫人会如何,我父亲会如何?可转念我又在想,若我死了,谁来陪你,你在这里过不下去了,又能往哪里去?我确实要救你的,可青莲先我一步,你信我吗?”

“我信你。”烛火一颤,她决然的声音斩断他心中所有的踌躇不安,她甚至拽了折背椅的扶手靠进他,将盏搁到身后案几上,“噔”一声,鼓舞她送上温暖怀抱,“我信你,我想你绝顶聪明,一定不愿意为了那些没着边儿的东西放弃我!”

片刻,她从他臂间挣出来,两片浅桃色绉纱袖口搭在他左右肩上,心事正似袖上盘根错节的喇叭花儿的缠枝攀上他,笑得不无得意,“毕竟,我可跟别人不一样儿,谁像我似的这么尽心伺候你这么个瘫子,将来你做了国公爷,天下女人纵有千万唾手可得,哪及我这颗夜明珠?”

宋知濯哑然荡出个笑来,一把?将纤腰揽起,抱着她在堂中转了几个圈儿。

一袭浅草裙摆飞扬,漾起满室春光,伴随着明珠阵阵软拳乱捶,裙摆又似风华敛收,她脚尖落地,手臂还挂在他肩上,惊魂未定之?时,就听见他缓出锵毅的话,“不,夜明珠我尚且可得。明珠,你是我的水,纵然这世上有无穷无尽的美酒佳酿、琼浆玉液,可你才是我沙漠中的绿洲,只有你能烹我的茶、救我的命。”

观明珠,刹那水如眼波横,山是眉峰聚①,世上星辰都落在她眼里,而?她则落在他怀里。半身凄苦、半身萧索都于这茶香四?溢、花褪残红的夜搭上这一叶孤舟,行往暗流汹涌的未来。

她在他脸上落下一吻,这回再也不是“钱财交换”,吻后,有熟悉的灼热之感从她脖颈涌上脸颊,仿佛如喇叭花儿盛不住露珠之重,她也盛不住这股灼热羞怯,将头低低垂下来,“嗳,你……,你,你是不是,想那什么?”

声音低如蚊呐,惹得宋知濯蹙眉倾耳过来,“哪什么?”

“就那什么嘛,”明珠挂着的手笔轻搡他肩头一下,声音比先前略高一分。

瞧她只余一顶婉约发髻,头低得像在找地上遗落的珠宝,宋知濯恍然懂了,却使着坏,“哪什么啊?你说清楚啊,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叫我怎么猜?未必是想吃饭?我倒是不饿,你饿了?”

“我也不饿,”明珠总算抬起头来,脸上是上好的胭脂也难及的容光,“我,我是说,听说真正夫妻都要圆房,我也是听说啊,究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她懵懵懂懂,只从别人口中听到过零星半点儿,却不知道这同她心底讳莫如深的伤口有关,他不愿在她还未完全走出阴霾时草率触及这道疤痕,思及此,宋知濯眼里的星火几度归向失落,转时又调回来,重新燃起,“圆房就是同床共枕,咱们不是一直在同床共枕吗?我守着你,你守着我,怎么不是真正的夫妻?”

明珠璨苒苒笑了,手从他肩头撤下,背过身去想了一瞬,再旋回来时,满室流火,“那就好,别回头咋俩做了谁的刀下亡魂去了奈何桥上,你找不见我、我找不见你的。”

茶气渐冷,宋知濯跨前一步,双手托起她的双手捧在胸前,是一个再虔诚不过的合十,“那,我此刻可以亲亲你吗?”

得她轻轻颔首,他便倾身而?下,印上她软凉如夜的双唇。窗外蛙鸣已沉永寂,唯有桂花暗香飘入室内、拂过相扣的十指,指与指的交缠、唇与唇的印合,岁月流沙在此夜绕过这一双璧人,不忍再搜刮走他们相拥的温度。

暗香浮进永夜,掠过园中千娇百媚、穿过曲折不尽的诸方游廊,最终飘进海棠把?守、太湖石镇压的奢靡院落,闯进屋内,化?作一缕灰烟消散。

缎织软榻上,张氏两指绞住绣帕一角,暗红浮光锦袖口沉沉坠下,托不起这刚得来的噩耗,“书儿,你没瞧错?那贱种真的要好了?”

下侧正坐着宋知书,指尖在案上打着拍子,闲闲一笑,“母亲,您也别一惊一乍的,我是说‘怀疑’,能不能好不一定,但瞧他近日红光满面,精气神儿恍惚如从前,死是一定死不了了,若还这样瘫着也罢,我本欲试他一试,却看他还是那副样子,我倒拿不准了,母亲再想法子吧。”

张氏蹙眉想了一场,到底没想出个头绪来,只将软拳朝案面一砸,隔着绣帕,只砸出闷沉沉的一响,“我儿,你别怕,娘一定叫他让出这个位置来!况且日后你舅舅登基,随便找个由头削了他的爵,还不是落到你头上来?”

瞭望去,不过是智困深宅、心陷重门,宋知书扯理袖口,神色漫不经心,“我倒是不急什么,只是近日我瞧因景王被禁,舅舅颇有些春风得意,我前两日去拜会他,只见他府上门庭若市,西角门上的几辆马车竟然明晃晃挂了朝廷官员家的牌子,实在招摇。我到底是晚辈,不好进言,母亲若是得了机会还要劝劝舅舅,谨防得意过了头被人拿住把?柄,若此时被景王反咬一口,岂不是前功尽弃?”

“晓得了,我回头去同你大舅舅说一声儿,让他说去。”张氏满不在意,额上一顶九凤红宝石嵌冠随她柳眉一抬,迎着烛火闪出暗沉沉的光,往它在意的地方偏去,“嗳,我的儿,我上回就同你说过,那丫头没准儿真能把他给冲好了,你只不信,你瞧现就有对证不是?依我看,先将那丫头寻个由头打发?了,再摆布剩下这个,你道如何?”

“哎呀我的亲娘,”宋知书攒着拂不平的眉无可奈何一个叹笑,“何必做这些本末倒置的事儿?一个野丫头能翻起多大的浪头来?您还是先放个眼线到那边儿院去要紧,别回头大哥举着刀站到床边儿了我们还跟睁眼瞎似的。”

张氏绞起着手帕,细唇轻抿,“是这个道理?,节下一过我就办!你这会子先回去,一会儿你父亲要过来安寝。”

一提起“父亲”,宋知书脸上的笑意渐冷,凝在嘴角将散不散。这个词儿对他来说忽近忽远,近在眼前,却似横隔着江山无限。在某些时刻,他觉得自己其实和大哥是相似的,他们离那个应做榜样的男人隔着相同远的距离。

常言说“血浓于水”,却从未说过这血是那样冷,冷到这座庞大府邸数不尽的曲径游廊也串不起至亲骨肉,他们兄弟三人同宋追惗的父子关系刻板得如一朝一夕、一饭一食,而?宋知书稍微强些,他比另两人获得更多宋追惗“望子成龙”的关照,譬如一齐用晚饭,偶时过问他的学问,再无话说时,便板着脸训斥一阵……。

这厢心灰意冷出去,那厢宋追惗便绕廊而?来,前头有两个丫鬟各挑四?角宫灯引路,昏黄朦胧的光照足下三尺,一步一踏,任凭风雨摇摆。

还未进得屋去,已见张氏在两名丫鬟的簇拥下理?鬓迎出来,一侧凤吐珍珠金步摇一颠一簸,荡尽一生痴狂,“老爷,你用过晚饭了吧?我这里现煎了普洱茶,先用一盏?”

他那张不添岁月的脸上立时乍现柔和,浓眉浅浅情,将张氏的手捉住,直旋往里间去,一面走一面说,“我在书房处理?些公务,来得晚了,夫人怎么不先睡?倒是我的不是,又叫你等我。”

引他往榻上坐下,张氏摆了帕子挥退众丫鬟,亲自捧茶奉上,眉间是精心拾缀的风韵,“老爷你忙公务,我等一会子有什么的?来,先喝口茶,这普洱茶是我大哥着人送来的,说是存了好些年,就得两饼,我知道老爷爱饮茶,上次回去,我便撒泼打滚要了来。”

她细扫的胭脂淡描的黛,在这夜精致如宋追惗手中的一只官窑盏,却又有不同,盏的纹路平添风华,而?她眼角的细纹却难与他匹配。

他却不大在意一样,饮一口后将盏搁下,拽了她的手拉她同榻而坐,“难为你了,不过你说起‘撒泼打滚’,倒叫我想起从前来,那时你十八岁,说要嫁给我,岳父大人不答应,你打了包袱带了两个丫鬟在我府门前堵住我,你还记得吧?你拦了我的马车,说要同我私奔。”

“哎呀老爷,你怎么老拿这事儿笑话我?”张氏软软靠在他肩头,只顾自己重拾少女荣光时的娇羞,哪里注意他眉上渐拢的冷淡,“我自然记得,父亲说我嫁给你做填房不体面,死活不依我,我便伴作丫鬟买通角门上的人跑出来,在你门前等了足足两个时辰才见你下朝回来,”

言罢,那张樱桃唇撅在迟暮与青春之间,弧度翘得不伦不类,“我缠着你又哭又闹,你却心肠硬得很,竟然直接将我扭送回家,害我又被父亲训斥,嗳,后来你干嘛又来我家提亲?”

后来,不过是鹬蚌相争,张家同延王有亲,宋追惗甘为暗桩,将自己埋进张氏家族里,以窃阴符。

真相往往同烂漫的儿女情长相隔甚远,他却将残酷化一番利喙赡辞,“我想想啊,对,我想起来了,还不是因你那一闹,将我的心闹得好几日不得安宁,我睁眼是你,闭眼也是你,无法,只有日日看你在眼前,我的心才能得闲去做正事儿。”

一席话如春风吹皱张氏这一潭老水,额冠上的凤凰翚翅欲飞,她抬首起来,眼中不灭的火种烧得她头脑发?胀,话儿倾口而出,“对了,你之?前为凤翔府镇灾的款子被贪、抓着个贪吏却追不回银子那事儿烦忧,现银子可有着落了?”

“还没有,我前些日子不回家,就是在阁里为这事儿忙,怎么了?”宋追惗心头暗试琴轸,面上的弦却张弛有度,“银子恐怕早被那凤翔府知州挥霍一空了,只是那知州不认罪,现如今案子悬在那里,一时没有个进展,还不如回家来陪你。”

他脸上有万千愁绪不得平,却还是奋力挤出柔情一笑,望这笑,张氏的心立时揪起来,恨不得替他去愁,“我告诉你,你只随便将这案子糊弄过去就成了,查是查不出个什么来的。那凤翔府知州是我表哥的人,银子是给我表哥充了军饷去的。”

心里的琴轸松动,弦已绕若指风,他缓缓一笑,不以为意,“你如何得知?你妇道人家懂什么,延王手中无兵,要军饷做什么?别瞎猜了,这原是朝廷政务,还是我自个儿去操心,你只安心做你闲散富贵的太夫人。”

“我就是知道嘛,”张氏迎身摆腰,骤然又拟少女情态,“我从我大哥那儿偶然听见的,表哥手上虽无兵权,但他已与曹将军结盟,以防景王讨伐。你平日里只顾着做你的官儿,这些立储纷争一概不管,哪日得罪了谁你都不知道,幸而延王是我表哥,否则你这么审下去,他还不得给你使绊子啊?”

宋追惗怔忪片刻,恍然一笑,“多谢夫人提点,否则我可就真闯祸了,横竖那知州也是咬牙不认,等那边灾情一定,我结了此案就是。”甫落,他郑重侧身,“我这可不是帮你表哥,他日谁继位都与我无关,我只不过是既不想我宋家陷入党争,也不想在这节骨眼儿开罪哪位亲王,故而?你别跟人提起这事儿,我也只当你没说过。”

“得了得了,我晓得了,”张氏斜嗔他一眼,手中绣帕在他脸上略蘸薄汗,“你惯会做这等贤臣的,不是我说你,依附我表哥有何不好?来日他登基,你还愁得不了个同平章事之?职?届时一朝宰辅、万人之上,有何不好?”

这自然是宋追惗毕生之?愿,不过他另有宝押,握下她的手,出尘俊逸的脸上露一抹无奈之?笑,“可别再说这话儿了,你表哥的事儿也少与我提,提了我也只作不知。我两日没来,你反倒操这些心,咱们睡吧,明儿我还要上朝呢。”

霎时,张氏脸上如少女一般笼上彩霞朝露,于宋追惗满心波诡云谲、满眼虚情假意中徐徐绽放。

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②,鬓上坠不住的小花钿日日盘桓在张氏头上,却也无从得知,其实她于千万人群中睇见他的第一眼,便已经沦为他棋盘上的一颗暗子,注定要为他的封侯拜相之路铺垫出自个儿耀眼的青春,以情作长桥、爱作云梯,目送他仕途坦荡。

所谓“填房”,不过如是乎——以血与泪、有尽的光阴填进这个上一位女人填不满的欲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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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宋玉观《卜算子·送鲍浩然之浙东》

②宋苏轼《西江月·世事大梦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屡掉不涨,备受打击,不过还是非常感谢还在看的小可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