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即嫁小公爷

作者:再枯荣

瞧,戳破十几年的淤杂心事?只不过如戳破纱窗一?样简单,可简单之后?,就是?不得不面对横在眼前?的欲障。

其实宋追惗也有些模糊了,起初他照顾小月只因她是?他为前?程抛却的女人之女,他想弥补她,好比弥补自己所?剩无几的热腾腾的爱与良心。后?来照顾她是?因爱克制不了本能?的私欲,他要她蛰伏在宋知濯身边,直到现在,万恶万念掺揉起来,仿佛从泥沼中开出一?枝花。

在抽丝剥茧后?,他总算理清或许他只是?将?对另一?个女人的怀念和?愧转赠给面前?这个小姑娘了。他抖抖袍子站起来,慈目中有万般无奈,“你且回去,趁濯儿还在厅上,去好好找找那封信在何处。至于你的情,你还小哩,等再大两岁,有的是?青年才俊,届时只怕早就想不起我这糟老头了。”

而小月也清晰的明白,于他来说,任何儿女私情都无法同他的光明前?程相比,她只能?助他、才可能?得到他。

于是?她并不多言,静悄悄地去完成她的价值。

桂殿月偏来,留光引上才①。

月满无边,如玉镜反照,横陈人间八千里菊风,吹入厅堂。堂上筹光交错,二位奶奶的彩袖接踵,碰撞出妍光无限。

另一?边儿挨着明珠的正?是?楚含丹,偶时侧眼,便能?睇见宋知濯的轮廓、静静端正?在那里,却能?引满室瞩目。楚含丹望一?眼、再望一?眼,他轮廓的线条如腰带抛来,落进她心上同那只玉如意犀比紧紧扣在一?起。

身侧倏然有人夹来一?颗芥菜,她斜目而上,即见宋知书似笑非笑的眼压过来,附在她耳边低低调笑一?句,“二奶奶,你若想看,等散了席到他院儿里去看就是?,我不拦你。没得在席上这样明目张胆惹出是?非。”

她这才收眼回来,恰逢张氏在上发话,“濯儿媳妇儿,散了席你到我院儿里一?趟,我有话同你说。”

遥望过去,见她凤冠上的金光与身后?香案上的烛火交相辉映,晃得人瞧不出是?个什么神色,只是?声调冷凛。明珠暗忖片刻,便撤回喂宋知濯吃饭的手,规规矩矩应承着,“我晓得了太夫人。”

桌底下,宋知濯自袖中伸出手与她另一?只垂下的手相握,指尖传递的温度叫她安心,她浅浅回以一?笑。

只等散席,众人各自打道回府。张氏生?怕明珠落荒而逃似的,从她面前?错身时撒下一?句,“你跟我来,让两个丫鬟送大少爷回去就是?。”

如是?,明珠踏入冷冷素晖中,跟在张氏身后?,垂眸颔首,小心翼翼。张氏前?方有丫鬟打着凤尾灯照路,却无人为明珠打一?盏,她只得亦步亦趋。

绕过小花园,只见幽暗出延伸至火烛底下一?片暗红,侧目瞧去,原来是?一?片独头菊临强而依,如同墙壁被月光割破一?条口子里涌出的烈烈鲜血。明珠打一?个寒颤,跟着绕过曲径,穿过月洞门,终于落到张氏院落。院门外海棠已枯尽,取而待之的是?一?丛月季攀墙,无论百花皆谢,张氏的院儿里却从来不缺颜色。

错过太湖石进了屋,闻得满室茶香,其味初嗅苦涩,余味甘甜。张氏一?抬臂,便有丫鬟搀过,将?她缓缓送入锦榻落座。理理裙边、抖抖衣摆,绣帕一?台,慵慵朝下一?指,“你坐,不必站着说话儿。”

依言,明珠自捡了一?张折背椅坐下,片刻就有丫鬟捧茶而入,一?人案上搁了一?盏,张氏蹙着眉心吹吹气?,才朝她指引,“这是?上好的普洱,大理国进的贡品,最是?消食,才吃了饭,我必定是?要吃它的。想必你没吃过,既到我这里,也尝一?尝再去。”

说话儿间连眼也不曾抬起,语中也似有淡淡轻蔑之意,明珠端起那只蚯蚓走?泥纹的钧窑盏小抿一?口,朝上笑望过去,“太夫人的东西自然是?我八辈子都没见过尝过的,必定是?好,只是?我这嘴贫惯了,倒是?尝不出滋味儿来。太夫人,想必是?我哪里又失了规矩,您叫我来聆听?教?诲?”

想着自己独来,宋知濯一?定在屋里悬心,她便也没了耐性虚头巴脑的品香饮茶,将?其虚伪的考场白轻轻拂开,直捣黄龙。

只见张氏一?挥绣帕,从棂心隔门外挥进来个小丫鬟,“这是?鸾凤。我头起听?荃妈妈说起你们院儿里死了个大丫鬟,濯儿是?哪个样子,最是?要人伺候,那丫鬟一?死,你院儿里如今拢共就剩那几个,未免太不便了些,所?以我让她跟你去伺候。别看这丫鬟年纪小,最是?聪明伶俐的,你带她回去,正?好顶了那丫头的缺,让她管管事?儿,倒不必看我的面子不敢使唤。”

话儿一?讲完,那鸾凤便挑开眉眼机灵地朝明珠福了个身,“给大奶奶请安,女红针织、缝补浆洗我都会的,大奶奶以后?不用同我客气?,我去了,替大少爷喂饭这些细致活儿尽管教?给我做就是?,也好让您往后?能?松快松快。”

“哎哟姑娘,你同我看着一?般儿大,叫我一?生?姐姐就成,大奶奶大奶奶的,我哪里受得起?”

两人对望,一?个笑得比一?个还勤切些,张氏在上观之,泄一?缕满意的笑,挥那鸾凤出去,闲饮起茶来,“我看大少爷确实比你来前?儿要健朗许多,只是?骨头如何?赶明儿从宫里再请个太医来瞧瞧,若好了,我宋家记你一?个大大的功劳。”

将?一?个掩进狠辣的眼睇下,明珠接过,回以一?个傻笑,“骨头还是?没什么起色,能?请大夫来瞧瞧自然好的,我替大少爷谢过太夫人!”

一?场软刀子对软刀子的交酢,终究也没能?见血见伤。明珠带了鸾凤自回。一?路上,那鸾凤倒是?十分恭敬,一?手垮着个湛青包袱皮,另一?手亲自挑了盏四角美人宫灯引在前?路。

昏黄的灯影摇晃,晃到左边儿,有几棵木芙蓉迎夜三变、晃至右边儿,一?片美人樱繁织复缕,正?道是?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②,明珠望一?望眼前?这位,眨眼便想起娇容来。

行至楼宇之间的长廊,明珠倏然笑出来,“你瞧我真是?的,只顾着想事?儿想得出神,竟任由你这么替我打着灯笼,给我吧,我打着就成,你身上还挂着东西呢。”

那鸾凤回首一?笑,躲过她伸出的手,“这哪儿成啊,我原是?丫鬟,您是?主子,哪有叫您替我打灯笼的道理?我身上不过是?些日常换洗的衣裳,不沉的。奶奶留神脚下台阶。”

她半侧身姿,一?步一?调,相貌虽然普通,却有万千风韵在其中。明珠细观她一?瞬,提裙垮过三两阶,“你是?独在这里还是?家人都在这里啊?我头回来太夫人院儿里时怎么没见过你?”

“奶奶仔细。”鸾凤又周到提醒一?声,引明珠避过一?枝海棠枯叉,方笑起来,“我是?荃妈妈的女儿,我们家在府后?头的晓云巷,七八岁我才进府来,自那日起一?直跟着伺候太夫人,只是?太夫人院儿里的丫鬟也多,大奶奶上回来没撞见我也常事?儿。”

月儿偏西,罩住茫茫夜色,绞云弄巷中二人浅浅相交,一?路行一?路说,永靠烛火,你来我往,各探虚实,将?清净排遣至每一?个青霄寂寞的幽暗角落。

寂寞游至另一?处归途上,这里各色秋菊遍开,或黄或白,瑰丽的颜色陷进这夜里,花蕊里的满腹心事?最终在黑暗里欲说还休、欲说还休。

而欲说还休的还有宋知书在心头的几番思?虑、几度踌躇,最终,他还是?朝身前?引路的凤尾灯道一?句,“夜合,你们先回去,吩咐备好茶,我和?二奶奶后?头来,路上好消消食儿。”

夜合回望一?眼楚含丹,最终将?凤尾灯交一?盏到宋知书手上,尔后?带着另一?个丫鬟快步前?去。翩跹的裙边儿骤然刮过来一?阵风,刮颤烛火,几欲熄灭,宋知书用手堪堪遮住,明火之光才又复燃。

他一?手挑灯,一?手负于身后?,将?自己的一?颗心抛诸于北风中,幸而有昏黄不定的光和?夜掩住他自嘲的一?抹笑,“二奶奶,你不是?要去瞧大嫂吗?去吧。”

身侧楚含丹猝然回首过来,停靠在一?棵木芙蓉下头,刚好枝头坠下来一?朵三色之花悬于她透顶,活化出一?幅仕女图。

她从未如此细瞧过他,将?他的眉、眼、唇扫了个遍,企图抓住上头的哪怕一?丝阴谋诡计,“你打的什么主意?”观他神色未变,只将?眼落于她身后?满枝丫的木芙蓉,她倏然心中有战鼓敲响,摆出派头来迎战,“哦,我晓得了,二少爷哄我前?脚去了,后?脚便派人来抓个现行,正?好往我和?你大哥头上安个通/奸的罪名,可打的这个主意不是??”

然他还是?一?反常态地巍然不动,垂眸而笑,颤颤的睫毛正?如抖落在北风中的木芙蓉花瓣。楚含丹恍惚有些看不透他了,狐疑地蹙紧眉心,“啊,我猜错了,若我与你大哥背着个通/奸的名声,终归伤的还是?你的脸面嘛。……那是?打什么注意呢?未必是?我去了,你好又带个女人进我的屋子、在我的床上红浪翻波羞辱我?”

“瞧你说这话儿,”宋知书抬首,歪嘴笑起来,皓齿间的虎牙骤然间如自刎的长剑,“二奶奶不想想,我做的那些事?儿何时背过你,若我想,即便你在,我也敢做。嗳,你这人惯不会把我当好人看的,我不过是?见你在席上那含情戚戚的目光不忍落,特意趁着今晚满月,好叫你们有情人聚首一?回罢了。你既不去,那咱们就回,正?好回去咱们夫妻‘团圆团圆’!”

他伸出手朝她软袖上一?扯,作势要扯她走?,可指尖才触微凉的丝锦,心就霎时冷了一?层。

这头楚含丹抛袖躲开,如随手将?一?颗价值连城的宝石丢弃,满心满眼的不在意,“二少爷既然如此坦荡,那我就信你一?回,望二少行行好,把灯笼给我。”

递出的湘妃竹挑杆下头,或许不再是?凤尾灯,而是?宋知书的在风中如草芥的一?颗心。他在浅浅霜白的月光中望着她转身行至另一?条崎岖小径,直到再也睇不见她婉约如旧梦的影子、直到遥远的灯烛渺若萤火,他才动身回程。

延伸两头的月下曲径正?如彼此心里的蜿蜒取向,路上的人从此再碰不到头。实则他很想踅到那头拽住她,将?脉脉不得语的心事?如月华倾出、告诉她……,然而他还是?自往前?走?着,继续走?向他许多年一?直以自尊作石、自重作泥的茫茫长途,只有在这条孤独的路上,纵然途中风雨如注,他也能?抓住些微一?个世?家子弟、一?个男人的尊严体面。

他轻拂下满肩头的木芙蓉花瓣,却难以抖落心中死灰,他只好妥协似的垂下手,在腰带下头把住一?只缠金丝小荷包,隔着软锦摩挲着什么,无非是?一?只小颗小颗细碎的红宝石攒的小钿璎——亦是?命定的前?尘。

夜风随宋知书一?齐踏入院,旋起漫亭纱帘,也将?慧芳旋至眼前?,众目睽睽下,他一?把将?她揽过,翠竹指尖点在她的鼻上,如醉如狂,“今儿晚上,你就歇在我屋里!”

受宠若惊后?,慧芳仍有顾忌,肩头轻搡他一?下,“不好吧,大节下的,您不是?应该歇在二奶奶屋里?”

“管她做什么,咱们快活咱们的,你难道不想我?”宋知书揽着她又挨近一?寸。

“好好好,你真是?我的活冤家!”

二人绕过园中,丢下众人回房,不肖想,自有一?阵翻云覆雨。

九霄玉镜照着宝幄,也照着宋知书的心。他清楚无比的知道自己,只有深陷在漫无边际的欲/海中,激烈地同每一?轮风暴战斗,他才能?暂时将?她的眉眼身形忘却,红销软帐是?他的救命稻草、锦被丝枕他的浮木,每具鲜活、不同的躯体是?他的点点慰藉。

可低下眼,那些或旖旎、或清绝的脸又都像是?她的。

而她此时在何处呢?

她的腰肢此刻正?欢快的迎摆过四方秋景,终于迎摆至长亭对晚的院儿里。她吹灭灯笼,脚步轻盈,一?步一?韵,骤若池中最尾调的菡萏,荡入每一?个前?尘旧梦里。

甫进里间,即见宋知濯在临窗月下独坐假寐,楚含丹迫不及待靠近,艳群芳菲中的最后?两步,又迟疑地缓下来,轻轻唤他一?声,“知濯。”

这声音如梦而归,落入宋知濯耳中,却激不起半点涟漪,这不是?他魂牵梦萦的声音,所?以他只是?慢悠悠地将?眼皮撩开。

“知濯,大奶奶像是?还没回来?”环顾四周,楚含丹似有顾忌,却不过是?一?句开场白,她拖来一?根折背椅与他撑膝对坐,眉间再不见平日慵昏之态,只似小女儿娇羞,“你放心,太夫人叫她大概是?说把鸾凤给你们屋里伺候的事?儿,她没出过错儿,就是?太夫人想找茬儿也寻不着有头。”

绕一?圈儿后?,她眼中迸出星辉,儿女情长的戏码这才正?式开始上演,“今儿中元,我特来瞧瞧你。”说着,眼中的星辉随扑面而来的往事?浮动,“有一?年也是?中元节,我出府去放河灯,正?巧在河岸上撞见你,你记得吗?是?我先瞧见你的,我喊你,你没听?见,我便挤过人堆去找你,鞋给挤掉一?只,还是?你招呼人帮着一?起找的。”

浅浅间,眼中的星辉又蓦然坠落,噗通上来几滴清水,“最后?是?你二弟找见的,又是?他,就连咱们的婚事?也转给了他。”掩不尽的失落后?,她缓出个寂寥无边的笑来,腮边还挂着一?颗水晶珠,“我一?直想同你说,却没找见机会,今儿我索性也不什么脸面了,就跟你说了吧。……自打嫁给他,我没一?天是?舒心的,从我们洞房花烛夜开始,我就偷背着他喝避孕的汤药,我才不要给他生?孩子呢,他是?个人渣,就算我一?辈子无儿无女,我也不要同他有孩子!”

越说,恨意越发蹈海而来,她脸上的泪似雨霪不断,淅沥沥足足能?积一?汪山泉,“知濯,你什么时候能?好啊?等你好了,就带我离了他成不成?这日子一?天我也熬过不下去了!你若好了,随你带我到哪儿去,哪怕天涯海角呢,哪怕天涯海角我也不怕,只要咱们两个还在一?起,只要你能?好起来!”

宋知濯泡在她的眼泪里,任凭各方风吹雨打都没个反应,他只在想,明珠怎么还不回来,别是?遇见了什么险状……

冷夜渐深,在满室桂花香的屋子里,楚含丹扑在他怀里哭一?阵,颠三倒四说了好大一?箩筐话,总算将?心头积山填海的恚怨倒一?倒。缓出一?口气?后?,她又盈盈笑了,与他闲话家常起来,“知濯,大奶奶好不好?她是?不是?不像我?我老是?这柔柔弱弱的样子,你是?不是?在心里头笑话儿我呢?我瞧大奶奶倒是?很能?干,席上自个儿一?筷子没动,只顾着替你喂饭,想必你心里头也感?念于她,等你好了,咱们可得包好大一?包银子谢她呀。”

她说“咱们”,仿佛他俩人才是?绑在一?起的人,哪管宋知濯轻聚眉心。

一?面说,一?面自襟内牵出一?条帕子蘸一?蘸泪,额上凤冠又乍现风华。转瞬间,她仍是?她——高贵娴雅的千金闺秀,隔着市井千百里远,永远盘在温香暖玉、锦绣叠帐的山河以内……

已过戌时,夜深沉沉地压近。

与鸾凤闲谈的功夫,二人已行至丫鬟们住的偏院儿,明珠拉她进去,三两下将?青莲的门敲开,“青莲姐姐,这是?太夫人新派给少爷的丫鬟,叫鸾凤,你认得吧?还请你给她安排个屋子。”说罢,她又扭头对鸾凤,“鸾凤,这是?青莲姐姐,咱们院儿里的主事?丫鬟,娇容姐姐死后?,这院儿没个领头的人,又数青莲姐姐是?最老的老人儿,我便自作主张请她管着这院子,方才我倒是?忘了回太夫人了,明儿我再跟她说去。”

门户半开,只见隐约的黄烛之光,青莲背光将?阶下之人一?瞧,霎时生?出了然的笑,“认得,怎么不认得,鸾凤,怎么是?派你过来了?正?好小月的屋子空出来了,你住到她那里去,一?应面盆被褥都是?全的。”

阶上二人对视之间,便有暗流互通,一?切尽在不言。

安顿一?阵,明珠辞出去,不过几十步便回了自己院子。满院桂香扑面、木槿盛年,迎她晚归。而她的脚步也比平日更快一?些,急切翻浪的裙边儿如游子归心,蕴藉着她欲语先羞的盼望。那烟云袅绕的盼望里,全是?宋知濯同样盼望的眼。

长亭戚戚,蓦然从里头转出个人来,拦了她的去路,“大嫂。”

“哎呀娘啊!”明珠被这无边暗夜里冒出的人影吓了个半死,连连退了两步,蓝宝石小凤冠也晃作惊魂不定。

细细瞧来,月色中站定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发髻高束,两条霜白缎亮过满目清辉,身上一?身湛蓝直袍似夜下湖水幽幽明明,他挠着发顶,羞赧一?笑,“吓到大嫂了?我不是?有心的,望大嫂宽恕我。”

好一?会儿,明珠拂着贫瘠胸口的手才停下,望前?探回两步,“三少爷?是?三少爷不是??你怎么大半夜的不回去睡觉,跑到我们院儿里来了?是?有什么事?儿吗?”

“我,我是?来……。”

“是?来找你大哥的?”明珠豁然一?笑,声音温柔活泼,直令人想起广寒宫里的玉兔,“怎么不进去呢?在亭子里傻坐着,这天也凉下来了,回头仔细伤风,快,随我进去吧,你大哥见你肯定高兴!”

侧身过去的时节,有风席卷桂香而来,扑了宋知远满鼻满脑,幸而在夜色中瞧不真切,否则他满脸的红亦要叫他无地自容了。

他在后?头轻喊一?声儿,“大嫂!”待明珠旋裙转身后?,他跨近两步,将?头低垂如柳,“大嫂,我就不进去了,免得扰了大哥休息。我来,是?想谢你那日的粥,婉儿同我说是?你给做的,多谢你。其实我早就想过来道谢来着,可,可大哥这里不大方便,今儿在厅上见了大嫂,便想着总要来谢一?谢的。我这就走?了,大嫂进屋吧,改明儿我再来探望。”

————————

①南北朝庾肩吾《和?望月诗》

②宋辛弃疾《青玉案·元夕》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重听一首老歌,头两句是“云淡风轻一轮江月明,漂泊我此时恁多情。几分惆怅惆怅有几分,独让我自怜水中影。”觉得很适合二少爷,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