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即嫁小公爷

作者:再枯荣

那烟兰蒙怔好一瞬,才茫然无措地捉裙拜伏,艰难地迂着大?肚往地上嗑几?个头,“少爷奶奶,一定是诊错了,头先的大?夫分明说是三个月,不然,再请那个大?夫来瞧瞧,一问?便知我没?有撒谎!”

黑檀折背椅上的青年?拉下脸来,起身向上两位拱手行礼,“公子、夫人,我虽年?轻,家中却世代行医。若是信不过我,再去请人来瞧,我这里就?先告辞了。”

他自?拂袖而去,慧芳虚送两步,招呼院外的小丫鬟引他出去后又踅回来。睨一眼烟兰筛糠作抖的身子,再朝宋知书拖裙两步,“少爷,您拿个主意吧,头先那个大?夫到底是请还是不请?若请来,是真还好,也还了烟兰妹子一个清白,若不是,您的脸面可往哪里搁?”

事发至此,宋知书从未出过声儿,只歪坐在榻,恰似一场褚宫调的看客悠哉。眼下问?到他这里来,他先撩开眼皮睃一眼众人,最后落到楚含丹身上,了然一笑,“二奶奶说请不请?”

“你问?我?”楚含丹拈着绢子在腮边轻蘸,乜眼而下,投给烟兰一抹既同情又鄙夷的目光,“人是二少爷的人,孩子也是二少爷的孩子,还是二少爷自?个儿拿主意吧。”

期间榻两侧的夜合慧芳对目一眼,分明是对布下的天罗地网胸有成?竹,就?是请那大?夫来,恐怕也无用。

各方神色皆落在明珠眼里,她也揣测出个大?概,正?欲扶案替烟兰说两句,却被身后青莲扯住袖口。她斜目一探,见青莲捉裙出来福身,“二少爷、二奶奶,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们横在这里算个什么?未免也太没?眼力?见儿了些,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罢弃这一屋子理不清的乱麻引了明珠出去。徒留下满室冷光冷目冷心肠。

玉壶樽前,宋知书将楚含丹的粉腮黛眉一一细瞧,长酲之眼也瞧不真切,只觉着她是一场虚花月影。他原以?为,送她一个孩子,为她巩固在这府中的地位她会安心,可眼下瞧来,她是不喜欢的……

吊诡的寂静中,烟兰好似才醒过来,猛然拽了榻上一片天水碧的衣摆,跪膝上前,“少爷,一定是她们害我的!一定是她们买通了大?夫,她们想害咱们的孩子!”

她涕泗纵横,鸣鼓伸冤,将眼在几?个女人之间警惕转回。可回应她的,只有游云移星一样抓不住的衣摆。

宋知书被她哭嚷得脑仁儿疼,抬首按着额角,眯眼一笑,笑中似乎绕折进一丝讽刺,“你这话?儿说得可笑,谁要害你?二奶奶最是贤良淑德的人,你瞧她可说什么了不曾?”

安危之际,烟兰捧肚挺身,怒目相向,“大?夫是二奶奶让请的。”言着,她又扯了宋知书的手臂,前后卖力?晃着,“少爷,您要替我做主啊!二奶奶分明是面上仁慈心内藏奸,她既要搏一个贤良名儿,又嫉恨我身怀有孕,才使了这个计谋,少爷,外头多少大?夫,您不拘哪里再请一个,好还我一个清白啊!”

哭声哀戚,在梁与柱之间游转,可谁都?没?有正?目以?待。还是夜合旋裙出来,威目而视,“你可别乱说话?儿,我们小姐原是好心。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叫太医来瞧病?我们小姐怜惜你头遭有孕,你不心存感恩之心便罢了,还要诬蔑我们小姐?”

各方尖利嗓音将宋知书震得头疼欲裂,他倏而拂下一个酒壶,“啪”一声,凉如玉翠的碎瓷片割断哭声与争辩,“成?了成?了,我来做个决断。”他挣身靠往拓亭台楼宇的镂空榻背上,拧了重眉,厌渡千层,“烟兰,你这一胎不明不白,就?算生下来,传出去也未免叫人议论我,还不如不生。”

一语定局,另三位女人都?定下心来,只烟兰更是哭个不停。宋知书不再瞧她,只挥袖吩咐,“慧芳,你去找大?夫抓点儿滑胎药给烟兰吃。快带她下去,吵得我脑袋疼。”

得了话?儿,慧芳捺了喜色,忙连搀带拖地拉了烟兰往外走,嘴里还劝着,“走吧,你还年?轻,后头有的是日子,改明儿再怀一个就?是,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渐行渐远的生息中,太阳踅进一排雕花支摘牗,照着榻上二人,再一场吊诡的宁静。谁也没?有说话?儿,徒留这场杀人闹剧落幕后的尴尬。

主导这场戏码的罪魁捏着手帕,遮掩着将对榻之人细看一遍。他的月白软带缠在颈间,仿若挣不脱的枷锁,翠竹指尖正?缓缓揉捏着额角,不知道是否是为这蹩脚的一场戏烦心。

太阳照了架上哪个鎏金铜器,折一束光晃了楚含丹媚冶入骨的眼,恍惚是谁的手掠过青铜编钟,一串清脆悦耳之声在她耳边响起。就?在这一霎,她遽然发现,其实她不太了解他。

可她无心去了解,她已将所有的精力?都?投放在一个即要分崩离析的彩霞幻梦里,还有更苦恼、更烦心的事儿等?着她去理。于是她拂裙起身,乜过一眼,“那二少爷就?先歇着,我过去了。”

一片琉璃粉彩袖滑过宋知书的眼,他辗眼去看她身上如锦鲤鱼鳞一样绚烂的色彩,倏尔一笑,“二奶奶,你不喜欢那孩子怎么不早直白同我说来呢?何必闹上这样出,倒搞得大?家不安宁。”

翩跹的裙边儿停住,楚含丹旋过身来,捉了绣帕半掩似笑非笑,眼中折尽凛冬的素心梅,明艳栖在高枝,“二少爷说哪里话?儿,我怎么会不喜欢?我是正?房奶奶,不论你同谁生的孩子,就?都?是我的孩子,我自?然当亲生的一样疼的。”

她笑着,莺舌巧啭。也就?是在这刻,宋知书从她眼中懂得了,她要折腾的从来就?不是那些小丫鬟,是想借她们来折腾他自?己?。

他遽然有些喘不上来气?,闷沉沉的像缺了水的鱼,所以?他借着笑来大?口喘息,“随你高兴儿吧。”

言毕,他歪回去,抄了酒壶接着醉生梦死,酲眼避开无爱的未来。

匆匆的来人又匆匆走,世上纷呈的光阴将他弃在这里,从他的指尖滑过,轻柔得似她的发丝。

转眼他又想起,在这里,还有人是爱着他的。于是他招来丫鬟打水洗脸,梳了高髻、换了一身沉香茶华袍,绕过好些雪铺稀径到了张氏院儿里。

几?个小厮尽忠职守,将院门死守,已是多余,里头的人不愿出来,外头似乎也无人愿意再进去。

昔日风光崔嵬如今立在那里,顶着斑驳雪迹。宋知书推门而入,将一个靠在榻沿儿打瞌睡的小丫鬟惊醒。那小丫鬟睁着惺忪的眼,待看清来人,忙迎过来,“少爷,您总算来了,快去劝劝夫人吧,这都?一连两日没?吃好好吃过饭了,端给她,她只吃动两筷子便停住手,要不就?喝两口汤,这样下去,如何支撑得住?”

进了棂心门,只见暗淡一间屋子,张氏呆坐在榻上,直愣愣瞅着对过支摘牗里踅进来的零星几?束阳光。细瞧来,她鬓上已生几?丝白发,额上爬上淡淡细纹,不过几?日,竟像是从几?十年?的时光里挣出命来。

“母亲,”宋知书一壁轻轻唤她,一壁往榻上落座,“母亲,这是怎么了?我上回不是说过了?等?局势一定,您就?能自?由出入,怎么作出这副样子,倒像天要塌了似的。”

在他哑涩的笑声里,张氏凝过来,只问?一句,“你父亲呢?还在阁中忙?”

那眼中大?概还残存点点希冀、不死心地等?着。宋知书笑着往那支摘牗里望出去,看着院外被雪掩盖的粗墁石板路上孤独的脚印,“别等?他了,就?算他来了,您要和?他说什么?”

她有千言万语要说,问?他、骂他、求他,可她从秋等?到冬,几?时几?百的诘问?已经等?成?了想念。她失声一笑,“也没?什么要说的。”笑过后,扭头过来的功夫,已从少女变为慈母,“我的儿,你可去找过你舅舅了?他怎么说?”

“别问?了,”宋知濯慵慵后靠,支起一只膝盖,放纵笑来,“您要我怎么说?难不成?说父亲是景王的人,专门暗中与他作对,要想争得这天下,得头一个先杀了父亲?别说笑话?儿了,您就?是头一个心软的,我排第二,他无情、咱们有义?,对得住自?个儿的心。眼下这种境况,咱们知道的越少越好,随他去吧,以?后再与咱们无干,您也只管安心做您的太夫人。”

说来似乎什么都?没?变,却又天翻地覆地变了。张氏扇一下睫毛,不经意扇出一滴泪,忙由袖中出手帕抹一把,横过案握了他的手,“我的儿,你要体谅你父亲,他打小吃了不少苦,在家中受了不少委屈,自?然一心想着出人头地。就?算你舅舅败了,以?后你也可以?去考个功名,你父亲争下这些,不也是留给你的?”

他垂首笑了,算是应她的话?儿,又叮咛几?句,折门而出。

外间日已昏沉,只剩白茫茫一片雪光,宋知书所有的利欲之心也似乎被白雪掩埋。他倏然觉得从前所争所抢都?没?甚意思,若心无归处,再华丽的宫阙楼宇也不过是一座荒凉的坟墓,他还是无家可归。

还未过院门,正?巧在阴沉的天色里撞见宋追惗,对望之中,他还是朝他恭敬地行礼,“父亲晚归,不知用过晚饭没?有?”

宋追惗仍旧和?从前无差,挺拔着年?轻的身躯,睨他一眼,冷硬得正?如那块巨大?的太湖石,“倒是不用你操心,你有这闲嘴的功夫,多在房里读读书就?算孝顺我了。”

言罢错身进去,好一副严父姿态。宋知书遥望他的背影,泄一抹嘲弄的笑,最终还是踏进茫茫大?地。

这厢一走,那厢茶凉,还不及撤,就?见宋追惗折进来,惊得张氏楞在原处,一时茫然无措。她等?得太久,久到已经不认得眼前的他还是不是从前的他,或哪一个才是真的他。

还是宋追惗先开口笑来,温柔执过她的手,将她圈在膝上,“这是怎么了?不过才关你这几?日,竟瘦成?这样。你也太任性跋扈了些,打年?轻时就?这样,那日这么多眼睛都?瞧着我,叫我也没?法子,你是不是怨我呢?”

怔忪一瞬,张氏就?势扑在他肩头,将前尘尽散,只握了软拳往他背上碎砸着,一齐将眼泪撒在他颈边,“你个没?良心的,怎么这会子才来?我日日在这里,都?快憋闷死了!”

“好了好了,”宋追惗浓眉冷目对着新?点的满室烛火,手上轻拂着她空虚的背脊,“我晓得,我若来你就?要哭天怨地。你也想想,濯儿到底是我的亲儿子,你做出那些事儿,若不罚你,叫我怎么面对他与他死去的娘?故而我才躲出去几?日,正?巧朝中也有事儿要忙。你瞧我现在不是来了吗?”

张氏只是个涕泗乱洒,活活沾湿了一条手帕,又换上一条,这才淅淅沥沥止住哭,只是垂眸抹泪。徐徐抽咽中,散尽的那些诡论又随沉香重聚而来,压得她更不敢抬头,生怕一提眼,就?瞧见他冷漠的神色。

霜月半升,直等?她哭得灯残影碎,小丫鬟才敢进来奉茶。宋追惗执了冰裂浅碧汝窑盏呷一口,又举至她眼下,“先喝口茶润润嗓子,还有多少哭的慢慢哭,我听着,横竖夜还长呢。”

引得张氏斜了眼角嗔他一眼,泪水似乎又将她眼角的细纹熨平了。一时间,她又哭成?了从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贵妇人,“我不喝,我问?你,你怎么想起今儿过来了?”

“我才说了,我原就?想来的,”宋追惗搁了茶盏,将她从膝上提腰落榻,替她扶正?两鬓颠歪的珍珠攒对凤步摇,“就?怕你找我闹,眼下可闹不得,再过些时景王就?出来了,想必又要同你那表哥争个你死我活,你也体谅我的苦心,将你放在这里,免得你又惹上这些是非。”

黄灯宛若碎金,将张氏一晃,晃得她头脑灵光,她睇着眼前这个星明月朗之人,陡然想探一探他的心还剩了几?丝热血,便绞了手帕,佯作嗔怨,“哦,听这意思,倒不是为你那儿子将我关在这里,是因我表哥了?”

簌簌烛影,追光而上,见他眼里兜着半沉星辉,“都?为、都?为,说到底,是为了咱们一家子能平平安安的。你只管安心熬过这些日子,让我对濯儿、对朝廷有个表态,就?算得上是我的贤内助了,成?不成??”

真真假假,莫如抓不住的流萤飞霜,可眼下的红髹金器、碎齑时光是能抓住的。那些骗或哄,起码都?是一字一句珍重道来的。张氏骤然想通,故而轻答,“成?。”

这夜没?下雪,只有浓雾迷蒙、如梦如醉,螭龙沉在绿檐,沉在那些自?欺欺人的残梦里。

残梦不醒的楚含丹才忙过烟兰,还不及她坠胎,便奔袭进花梢亭下。那亭子旁边儿栽了两棵骨里红梅,殷红似血。

她到时,明珠正?捏着花枝剪剪下来一枝,遥遥朝槛窗内独坐的宋知濯回望,掣一下霜白银绣对蝶穿花的狐毛斗篷,捧着花儿一笑,“这枝好吧?就?插在南墙长案上那个瘦梅瓶里,早晚我一念经就?能瞧见。”

“好,”宋知濯也豁牙对笑,眼中星辉如火,“剪完就?快进来吧,外头冷得很。”

旋裙间,明珠就?瞧见院门槛外站着的楚含丹,仿佛是跋涉三千里风雪而来,疲累得木然,她忙迎她,“二奶奶快随我进屋坐,外头冷得很。”

她一如往昔精致,描眉施粉,胭脂映雪,穿着大?毛氅,里头裹了银红蜀锦短褂,一行跨进门,一行将笑靥重聚,“上回听你说知濯好了,我来看看,你用过饭没?有?”

原是想问?“你们”,可词悬在舌尖,竟似悬了根刺,随刻有戳破血肉的风险。

“刚用过,”明珠捧着那枝骨里红梅,印在脸上点点胭脂光,天然粉黛。她既然同她说了宋知濯的“哑病”已好,自?然就?不惧她来。脆生生一笑,引着前路,“二奶奶来得正?巧,我不会插花,二奶奶教教我?不知我这枝梅花儿要配别的什么花儿才好?”

楚含丹的眼早飘到那隔着无数贪嗔痴的槛窗内,匆匆将一指随手指向石径一边,“折两枝那白山茶吧。”

说罢她自?拖裙而去,将明珠暂留在霜露之上。

里间,玉炉生烟、银炭熏暖,宋知濯在淡淡光晕里笑看明珠,甚至未见偏首。楚含丹只当他是没?瞧见自?己?,在身后轻柔喊一声儿,“知濯,我听闻你能说话?儿,忙赶着来瞧你。”

他这才踅转过来,笑得有礼又有距离,眼朝一根折背椅上点一点,“大?冷天的,多谢你特意跑这一趟。请坐。”

千言万语化作近乡情怯,怯在楚含丹眉之青黛,腮之嫣红。她抬了银红锦袖拖了椅子,凝望他半晌,才低眉轻笑,这笑如一颗青梅,酸涩不已,“我还听说,你原本就?没?哑,只是不想说话?儿?”语中淡淡,似有怪罪,“你同外人不想说话?就?罢了,怎么我从前来看你,同你说那么多掏心倒肺的话?,你竟也是一句不回……。”

就?这三两句话?儿的功夫里,宋知濯朝窗外又扭望一瞬,听见她说完,方踅回眼来,“对不住,那倒是无心,我只是也不晓得要同你说什么。其实说起来,我们的婚约本来就?是父母前命,小时候偶时玩在一处,也都?是半大?的孩子,什么也不懂。如今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有我的前路要走,你也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再不必平白在我身上花心思。”

言之凿凿间,楚含丹感觉有什么涌到鼻尖,锁了轻喉、困了春愁。交睫而下的一瞬,便有眼泪滴在她交叠的手背,热滚滚的蜇她一下。

跟他在一处,呈眉对望便是恬静,甚至听起这些伤心话?儿时,连眼泪都?不再是冰冷的,如是想,她又笑了,“我晓得,是因为明珠在你最难熬的日子陪在你身边,而我却没?有……”

垂着的睫毛上下一合一散,好似就?分割出阴差阳错的两条浅路,“可我也想啊,也想像她那样喂你吃饭更衣,一刻不离地守着你。我也没?法子,父母之命,我争不过。……自?打做了这二奶奶,我每时每刻跟你一样,只觉得自?个儿的心也瘫了,人也似行尸走肉。”

窗外已不见明珠一个孱弱的身子,不知躲到哪里,想是刻意避开了二人交谈。宋知濯沓沓朝院里探寻,总算在亭子里又见着她抱了红梅的倩影。正?巧,她也瞧见他,对目一笑。

收回眼,再望面前之人,只觉的是天差地别的两个灵魂,一个是阳春三月,一个如数九寒天。宋知濯总算明白,为什么他会爱明珠,而不爱她,无非因为从前所触,无不冰冻。

他望向楚含丹的凤钗松鬓,直白近乎残酷地说来,“不,你同她不一样,她经历过许多你没?经过的苦,那些苦你甚至都?想象不来。你所见的苦,是憋闷得不思饮食、无聊得慵妆懒黛,或是同老二置气?吵嘴、同丫鬟们闲说是非,这些苦在我眼中,不过是千金小姐们的无病呻吟。可明珠不同,她不仅熬过了那些你想不到苦,还能笑着再熬下一天。”

他无视她的眼泪与骇异,继续用嘴里吐出的飞刀刺着她的软肉,“若真如你所说,陪在我身边的是你,那你会因为每天搀不动我而气?恼、会因我身上来不及换的脏衣裳而皱眉。我动弹不得的身体只会在一饭一食、一朝一夕间磨掉你所有的耐性。你别驳我,其实就?是这样儿的,你会怨、会恨,瞧不见好的地方,只在坏处耿耿于怀。”

融化的雪下,覆着花残叶碎、艳魂遍地,而楚含丹的心此刻就?是那些残粉中的一片,她被这洋洋洒洒一番话?儿戳得千疮百孔,泪如连珠,自?嘲一笑,“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一副心肠?”

潮热的眼泪坠不到宋知濯心头,他事不关己?地睨她一眼,“你回去吧,无事不必再来了,省得再招出些闲话?儿来。”说罢,他扭头朝窗外一喊,“小尼姑,进来,外头冷得很!”

他温柔锵然的尾音飘到楚含丹耳边,恰如哀钟长鸣,为她即将失血而死的心。

少顷,响起明珠渐行渐近轻快的脚步声、衣裙卷带的风声,这短暂又漫长的一番迁徙,好似楚含丹从残梦未醒到执迷不悟所经过的所有路程。

直到明珠抱梅落在眼前的一霎,她发现,她又更恨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少爷上联:贵公子冷心拒佳人。

二奶奶下联:俏千金执迷黄粱梦。

明珠横批:谢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