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雅坊的笙歌像是永远不会停,女人的嬉笑混在、筝、簧、鼓、箫等声乐之中,宛若叮咚流水,其中还有男人们的高谈阔论,雄才伟略,尽付笑谈。
宋知濯的声音隐蔽在其中,低沉里不掩忧虑,“可我一走,景王与我父亲就会察觉事?情有变,倒不敢妄动了,既没有乱,我?们又如何来‘平’呢?”
身侧赵合营呷一杯酒,垂眸思忖半晌,抓耳挠腮地一笑,“这我?一时也没个法子,左不过寻个由头再走,不让他们起疑就成。”
暂不得其法,二人又飞觞交盏一会儿。宋知濯的眼始终望向槛窗外,半晌,停樽一笑,“近半年延州边境生乱,不过是些化?妆成牧民的士兵挑衅。我?想,若派大军重将镇压,有损我?朝威严,若放任不管,又助涨尔等嚣张气焰。不如你联合几位臣子揍请许我?带兵出战,我?带二三万兵马,在延州平定边境后,再暗中转去寿州与穆王殿下汇合,京中还有我?几万大军,我?授与黄明苑,再将他引荐给景王,届时才能真正里应外合。”
“黄明苑?此人靠得住吗?”
“我?与他有恩,在司里,他又一向与我要好,虽无十?分准,也能有个七八分。”
“如此甚好,”赵合营哈哈一乐,金勋檀板,踌躇志满,“我?先写信与四叔,若你能离京与他在寿州汇合,他自然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他日功成,必定封你高官厚禄。可是,三叔亦不是善类,他既然敢逼宫,必然是有些胜算,咱们这是一场硬战,若是败了,性命名声一应俱无,你心里可做好打算……”
他的声音在宋知濯耳中渐远渐行,直到几声“咄咄”的敲案击檀,“知濯,知濯!就算是赌命,你也没必要这样愁眉苦脸的样子嘛,人生在世,不就是一场豪赌?”
果然见宋知濯挂着脸,似乎在想什么万千烦难,听见他问,他便苦笑一声儿,“我?是在想,此去寿州,再杀回京城,一路凶多吉少,成则成,不成则亡,我?倒是不惧。但我?家里有位夫人你是晓得的,若将她留在家中,必定要被景王困做人质,若将她带在身边,一路刀光剑影,亦是危机重重,他日若事败,朝廷问罪下来,她也难逃一死。我?眼下一时想不出个法子安置她。”
赵合营已喝得个面红耳赤,止杯睨他一眼,满目调笑,“天大的事?儿你都有个谋算,怎么在这儿女情长上想不出法子?要我?说,男儿胸怀天下,何必叫一个小女子绊住脚?况且,咱们众多将士,哪一个不是押上一家老小的性命?他们亦无你这些顾虑。你若担心她安危嘛,就在京城找个地方将她藏起来,等事?成之后再将她接回家中好了。”
不知何缘故,宋知濯蓦然想起,从前同明珠闲聊,说到“死”时,明珠柔柔的语和坚定的眼,她说“地府太寂寞了,我?陪着你”,他从未怀疑过,却不想真到了命悬一线的如今。
见他语默,赵合营便击掌几声,挂眉一笑,“好了,正事儿谈完了,你既然如此儿女情长,倒也体谅体谅别人的‘儿女情长’。你不晓得,那位沁心姑娘听说你要来,先去换了身衣裳头面等着,方才人家下去的时候两眼直勾勾瞅着你,你却瞧也没瞧见似的。”
话音甫落,即闻得珠光宝翠、琳琅佩响,不时水晶帘动,一阵流萤一样的悦耳之声后,三位姑娘已经落在眼前。两位往赵合营左右落座,剩下那个沁心,则眉眼含情地拖一根圆凳挨着宋知濯坐下。
身侧已是酒酣言媚,这两位却是安安静静的没说话儿。沁心侧目瞧他,见他似有愁苦,虎口拈了根银箸,叮当、叮当地敲着碗口,目光垂在金樽上。
沁心忙自斟一杯,凑到他的樽前一捧,莺啭轻柔,“大人有什么烦心事?儿吗?若是为了公事儿,我?瞧世子殿下却不烦,想来是为了私事?儿了?别的我?帮不上?忙,要是在女人的事?儿上有烦恼,或许我可解忧呢?”
未及应,反倒是赵合营抢先表白,“嗳,沁心姑娘,或许还真得你开解开解他。宋大人想去边关杀敌,又恐他夫人担心。一时拿不定主意,你帮他想想,他这夫人该如何安置啊?”
“自然是在家等着丈夫归家咯,”沁心嫣然一笑,两个桃花眼只将宋知濯睇住,“大人恐夫人挂心,可在我看来,能有一个人为之挂心是天大的幸事。”
终于见他抬眉笑一瞬,眼中的愁绪倏明倏暗,下一刻便拔座起身,朝赵合营拱手行礼,“殿下,我?先走一步。”
一种可笑的末日之感压下来,欻然令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明珠。
马车在西角门停驻,他撩了帘子紧步而去,萦纡辗转,终于在花梢下、锦罽中见到明珠。她罩了如波如光的锦裙,一动便水色粼粼,正用杆挑着一只鸡腿逗哒哒,“快、跑一跑、你太胖了,走路都费劲儿!”
风拂裙动,鬓上?排着三个珍珠攒花儿的小钿璎,咯吱咯吱笑在峥嵘年华里。她应该是这样,永远笑着,而不是伏在他的尸体上?哭,或是同他一起躺在冷冰冰的棺材里,又或是……被景王拿捏在手,成为他举棋不定的——后顾之忧。
日坠而西,灵沼波暖,露花倒影中,宋知濯悄步上前,由背后拥住她,抱起飞裙一圈。
明珠正在逗狗,哪里注意到他回来?不由惊呼一声,待被缓缓放下时,皱紧了鼻子将他上?下打量,“又是一股脂粉味儿,你是不是去那个什么坊了?”
“明雅坊,怎么老记不住?”他揽了她的腰,一路兜着踅入屋内,“我?是去谈事?儿的,可不是寻欢作乐,你尽管放一百十二个心。你吃过饭没有?”
哒哒一路尾随,转到帘下便卧住,并不敢往里进,大约是俱怕宋知濯。明珠将他两个之间来回看一眼,压下眼角笑起来,“我?发觉它真是怕你哎,你一回来他就老实多了。你在外面花天酒地,还管我吃不吃饭啊?我?麽天天都是等你一块儿回来吃的,你反倒天天问。我?去叫绮帐摆饭,等你一下午,我?都饿了。”
不时饭已摆好,照例是四五个菜。约莫是喝了些酒,宋知濯胃口不大好,只是斜目看她吃。瓷白的汤匙在她润艳艳的唇上?,像是舀出一颗红馥馥的樱桃,绮丽瑰玉。
下一瞬,明珠察觉他的眼神,挑眉过来,“你不饿?老盯着我?做什么?”
屋内,金光逐渐流逝,一切半暗半明,丫鬟们开始上?来掌灯。明珠也正好吃完,叫绮帐等人收拾下去。她则一双眼将宋知濯里里外外盯了半晌,最后落下判词,“我?觉着你今儿不大对劲儿,是遇着什么麻烦事儿了吗?”
宋知濯心里紧了一下,提起一口气,坐到床沿上,佯作随意地一笑,“哪里不对劲儿?”
“不知道,”明珠徐徐摇头,挨着他坐下,侧目凝住他,带了些试探与小心,“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吗?总觉得你有些心神不宁的。朝中的事?儿我也不大懂,也帮不上?你什么忙,要不我?给你按按额头,叫你舒缓舒缓?”
烛灯初上?,还只有小簇的火焰和着下沉的天光,有些如梦一般的不真实。宋知濯在两片垂幄中倒在她的腿上,由下至上将她望住,“大概过不了多久,我?要去延州一趟,边关有辽人作乱,需得去镇压镇压。”
“去呗,”明珠两个指腹在他太阳穴上?轻柔打圈儿,语调亦似这个圈儿,缓缓柔柔,“你是将军嘛,带兵打仗是正事?儿。”
“我?要是回不来了呢?”他将她的眼深深凝住,透过她一双明眸,似乎能看见她在哭,“刀剑无眼,在战场伤伤死死在所难免,若我死在边关,你怎么办?难不成真要陪我一块儿死,还是我尸骨未凉你便改嫁?”
她的手蓦然停住,思一瞬,在他肩头轻搡一把,“少唬我啊,你别以为我就真是什么都不懂!”一壁说,一壁翻起眼皮,露一截眼白,“若是战事?如此吃紧,朝廷干嘛不派个行军打仗经验老到的大将军去,要派你这么个六品新将?分明就是没有多严重嘛,少死啊活啊的吓唬我,若你真死了嘛,也没什么要紧,还是老办法,我?陪着你。”
她赤城坦然的双眼像是一面镜子,反照出宋知濯私欲重重的心。这一刻,他骤然心虚,原来他所担心的除了这是一场危险重重的赌局以外,更加担心的是她会成为景王用来牵制自己的棋子,这种担心已经超越了其他。
他握着一万根长鞭抽向自己、问责自己,可那些狰狞蜿蜒的鞭痕也掩盖不住他自私的心,压下去的念头在下一个弹指又爬出来——若她在这里,势必会成为自己的顾虑,卧薪尝胆这些年,就为等待这一场一定乾坤的战局,他不能让任何人或事?成为他的牵绊……
他别过眼,不敢再面对她皓月一样的双目,若无其事的笑笑,“你还真是聪明,这都让你看出来了。”
“你小看我??”明珠搡他,由身侧握起一把流萤绢面的宫扇往他怀里拍拍,“快起来,我?要去厨房拿哒哒的饭,赵妈妈给我?留好的猪肉骨头。”
言讫,她挑一盏白绢丝四角宫灯,踅出帘下。宋知濯的眼追着她一片霁色容光的背影,直到裙角在墙下翻飞不见,他又扭脸挑目,守着她出现在窗外。下一刻,她的背影果然出现在半明的长亭下,手中的宫灯几若一轮圆月,照耀着周遭的月季、蔷薇、美人樱。
月影斑驳,长亭斜影,晚风拂动一片垂柳,柳叶婆娑摇向另一端玉碎的心。
残灯跃影的案上?,搁着一方嵌碎宝石的髹红檀木盒。盖子揭开,里头摆一条五彩十光的项链,由上至下由细至粗,通身黄金锻成,缀满各色宝石,亦是由小至大,有孔雀石、猫儿眼、碧玺、红宝石、蓝宝石、最下处缀一个水滴形的大坠儿,乃是红琼玉所嵌,烛火映照下,流在墙头上斑驳碎光。
眼下,这些金光翠缕在宋知书眼底,莫如一群嬉声笑语,将他的眼睛划出拧为尘土的碎痕。
就在下午,他去取回这条企图讨得楚含丹欢心的项链时,路过廊桥,远远见得她娇羞地在宋知濯身前垂面,宛如初开的菡萏、盛不起莲叶上的露珠。那一刻,似有钝刀剌着他麻木的心,痛亦痛得迟钝。
他惨然一笑,还是正了天水碧的衣襟踅过细廊至那边儿。手上?捧着的宝盒,几如捧着他残碎的一颗心与所剩无几的自尊。他郑重地将宝盒呈在她眼前,郑重得像将祭品供奉在佛龛。
楚含丹只是垂睫一撇,扫过他一眼,仍旧看像指端新染的凤仙花,“是什么?”
“送你的礼物,”宋知书笑笑,分明有什么由眼眶往肚里倒流,“……我这些日子总在外面花天酒地,叫你费心了。”
这倒是千古奇事?,惊了楚含丹一瞬,旋即抬眉望住他,唇上?的笑似讥似嘲,“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二少爷竟然这样同我?说话。不过二少爷谢错人了,我?没费什么心,要谢去谢慧芳好了,你不回来,她倒是天天惦记着。”
倒流的河在心底汇集成一条凌汛的长江,惊涛骇浪拍过沿岸的血肉,退去每一个浪潮底下,都是残砖碎瓦。可他的脸庞仍旧是完整而平静的,甚至还能再笑,“二奶奶,你最是心胸宽广的一个人,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宽恕我?平日里嘴上老没个把门儿的,倒得罪你良多。我?嘛,向来就是那不着调的样儿,现如今我?也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气你了,咱们好好过日子成吗?”
烛影被风刮得乱颤,长久的缄默后,楚含丹倏而噗嗤一笑,像是听了什么可乐的笑话儿,“二少爷,您今儿是吃错了什么药?您别是病了吧?若不是病了,怎么到我这里来说这么一筐没头没脑的话儿?我?宽恕你什么,你着不着调的又与我有什么干系?好好过日子、咱们俩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能过到一块儿吗?”
她的笑声清冽而澄明,似如竹林中锋利的叶刃,宋知书从其中穿过,划得遍体鳞伤。
她挑高了眉居高临下地望住他,像看一个战俘、一个失败者、一个奉礼求和的使臣。她在用目光碾磨他的自尊,似乎这样就能补全她从前所伤的自尊。可她不懂,这位使臣是捧着他破败得只剩残垣断壁的家国来求和,他用尽他毕生的勇气、将比生命还尊贵的尊严一齐押往这座繁华的长安城。
灯火通明的长安城却“哐当”一声将他关在门外,他只能喏喏地祈求出他最后的希冀,“其他的都随你,只是孩子这事?儿你再想想,你生下来,我?把什么都给你。岳父大人不是想着要东山再起?少不得要花银子各方疏通,我?这里银子倒是多,你拿回去,也算我?一点诚意,好吧?”
“你知道孩子的事?儿?”楚含丹挑高了眉,寒光冷月的一双眼,不留余地,“是夜合同你讲的?哼,二少爷高兴得太早了些,太医还没确诊呢,你倒先想着要当爹了。当爹、你有为人父亲的资格和品行吗?”
恳谈求和又险些成了争锋相对,幸而宋知书且忍再忍,眼中压下残暴之色,耐着性子好言好语,“我?会学的,谁都是头一遭当父母,总得先给我?个机会吧?”
她未置可否,只是冷眼瞪着,柔荑朝外一指,“好,那你出去,不要到我屋里来。”
宋知书脑子里悬着夜合的话儿,不与她强争,留下宝盒,弃甲而去。行在廊下的背影像一抹梦魂,手中挽着长线,线的另一头所系在楚含丹的腹中,是他零星一点期盼,零碎如夜空中散布的星。
廊上?星河滚滚,云舒云卷,昼夜不停里焦灼的等待承接到夏末,菡萏亦从光烈转至濒调的时节。满院的浓郁的花香、果香、泉香混成轰轰烈烈的艳景,糜烂到似乎下一刻,就将长坠入永寂。
这日,宋知濯换下一身暗红的朝服,新罩一件淡紫纱白绸底的双层圆领袍,头顶镂空飞鹤金冠,用一根白玉笄穿插其间,说话儿就要往宋追惗那边去。
踅出屋外,明珠正在花间里逗哒哒,你追我赶,笙歌燕语,他柱脚看一瞬,眼追在她身上,难分难舍。好半天,才轻巧地招呼一声儿,“我?要去父亲那里一趟,你别跑了,一会儿一身汗,叫风一吹,要着凉的。”
仓皇间,明珠匆匆朝他瞥一眼,“晓得了,你去吧。赵妈妈说今儿吃羊肉锅,去去夏滞的湿气。”
他衣摆带风地走过,在院门下又回望一瞬——她还在笑,奔跑如南去的飞雁,告别北方将至的寒冷。最终,他旋回目光,坚毅地跨步而去,大概男儿家于脚下之路,是从不作流连的。
这厢绕过,那厢张氏院落一切未改,除了里间支摘牗下新添的书案与宽椅,其余的陈设、摆列,俱停留在她走的那一天。宋追惗在窗下秉笔行书,直到听见他行礼问安,才由右侧垒起的帖子中执起面上那一张扔与他,“你看看这个。”
宋知濯接过,摊在手上?,面色骤紧,心内却终于得安,“圣上驳回了白大人的立储之谏?”他思忖一瞬,又添上,“看这朱批,可见圣上为之动了怒。朝臣们三谏九言,屡屡上?表立储之事?圣上却仍旧悬而未决,看来景王殿下亦只有最后一驳了。”
“叫你来,正是所为这个。”宋追惗停笔搁下,两手和插与案上?,“你们殿前司麾下军将无数,其中三人已归顺景王,加起来握有五十?万禁军,可惜大多远在辽国边境,剩余的不过十?万,倒是可数,再有你手上?十?万,围困京师足矣。眼下就是要你部署防阵,冬至那天,务必要将京城围成金城汤池,待景王带领暗卫杀入宫中,请封得命后,便算你一等功臣。”
“孩儿明白。”宋知濯抱拳领命。
支摘牗内斜出一块一块的金光,将宋追惗稳固在其中,稳固得如铁皮城墙。他靠在椅背上?,认真将这个儿子细细看来,只见他一双浓眉大眼下,压着凶猛的野心,即便被他压得再深,他亦能看见,只因他们是同类,就像兽与兽之间,靠气味就能辨别出同宗同源的同类。
他倏而一笑,嗓音沉寂如星河,“我?年纪大了,宋家的基业早晚要落到你手里,等你将来承袭爵位,成为朝中重臣后,也要关照关照你两位兄弟。”
宋知濯忙躬身行礼,口中急言,“父亲说哪里话?父亲千秋万世,必定能永远庇佑儿子们、庇佑宋家。”
“你这是假话,”他沉目笑着,扫一眼四壁的墙,若有所思,“这些日见你在朝堂上?十?分稳重,我?才忽然发觉,一转眼,你们都这样大了。你好像今年是二十??”得宋知濯略微点首,他接着说来,“书儿大概是十八,远儿……大约是十七?一晃眼,你们都长得这样大了,我?也老了,一日比一日还觉力不从心,宋家的担子可不就要落到你头上去了?”
“父亲还是那样年轻,一点也不见老。”
“人是不见老,但心是会老的。”言着,他怅然的目光逐渐变回坚硬,“行了,你且去吧,去绘一张布兵防阵的图来,我?好与景王议定。”
回去时,天暗云低,压得人闷沉低抑,似乎夜里就要下一场雨。风刮得路边的高枝海棠洋洒下花瓣几许,翠蝶兰亦是首尾招摇、东倒西歪。
每走一步,每靠近庭轩一寸,宋知濯的心便下坠一分。他想起圣上的朱批,明明只有寥寥几句,可红色的一撇一捺,划出多少骨肉分离、人心易散。正如即将背上?行囊殊死一战的将士们,他也在心里打点了行礼,准备奔赴他一直追寻的一个权利瑰梦,而这份行囊中自然没有明珠。
故而再看到她时,他在心里宽解自己:此一战,生死一线,绝不能叫她为自己苦等或陪葬。可下一个声音却在指责他,这些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你发什么呆啊?”
倏然,明珠荡漾着裙边儿由花间迎上?来,陡然使他忆起第一年,她的裙在帘下飞扬,像是从天而降的神女,将他从淤泥藻泽中艰难地拔起,曾拼尽她所有的力气。
作者有话要说:事业和爱情,怎么兼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