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即嫁小公爷

作者:再枯荣

渐融渐凉的秋夜间,又有喧嚣的思念灼烧着心与恼。疏影斜上残旧的窗扉,只有一片糙纸半落不落的糊在上头,明珠裹在一床旧棉花絮的被子里?瑟瑟发抖,旧得能闻见其中腐朽干枯的味道。

如今,她在这寂静的风夜里?,也能由浩瀚的思念与绵密的心痛中抽出一点儿空隙来想明天的钱还够不够用,自己又该去哪里找去到一份活计贴补日子?

好在青莲这两日已经接下不少绣活儿,成日家陷在一堆绢布里?飞针走线。这日,她由一团乱麻中抬眉起来,步摇流苏下两颗小小的珍珠沉重?一荡,“想象从前在府中,虽然是个下人,比较起来,到比外?头某些小官儿家的小姐过得?还富贵些。还真就不知道个世道艰难,不过是闲着才动些针线绣工。如今出来,没日没夜的做,才觉得?原来是这样的不容易,只觉得?一个膀子都垂得?抬不起来了。”

斜长的树荫下,明珠带着歉意笑一笑,神色亦有些萎靡下去,“姐姐,都是我连累你,你要是不跟我出来,该还在府里?头过富贵日子。”

“胡说!”青莲软娇娇嗔过来,抬起半截碧青的袖口,捋过她鬓角的一缕碎发,“是我自己要跟你出来的,怎么能怨你?况且我不过是闲着抱怨几句而已,又不是真觉得?苦。这里?虽然清贫些,到底也不用每日防着这个远着那个的过日子,咱们姐俩在这里?闲闲稳稳的,倒比府里?头强些。”

一股暖暖的酸涩在明珠心内流淌至四肢百骸,至她神采奕奕地站起来,充盈着豪情万丈,“姐姐你放心,今儿我出去,一定能找份活计来做,我这么一身力气,还能没个用武之地不成?”

天青的裙被长风撩起,款款而动,头顶一个婉髻,下头用绸带子缠得?一片长发。她就这样推了院门踅入巷中,像每日一次无怨无尤地滚进命运的长河中,开始艰难地求生挣扎。

青莲扶着门,冲她一片荏弱的背脊喊一声儿,“你可留点心,别在外头吃亏上当!”

她回眸一笑,两个秋瞳剪水的眼在明媚的太阳底下依旧如珠如翠,“晓得?了,姐姐快进去吧!”

随后她一抹浅草的碧影穿出长巷,涌进喧嚣人潮。一路走一路问,挨家的店进去打听,“掌柜的,敢问您这里?还招不招活计啊?我力气大得很,什么都干得?的!”

“我们这里?可不要小姑娘,哪有姑娘家出来找活儿做的?我瞧你还是赶紧回家去吧!”

“咦,我这铺子上下的伙计都是男人,你一个姑娘家混在里头,岂不是坏了名声?若你父母亲人来找我的麻烦,我只怕惹得一身麻烦理不清呢,还是到别处去问问吧……。”

“小姑娘来找活儿做?我瞧你白白嫩嫩的,若是过不下去日子了麽不如嫁个男人的好!干嘛要来吃这些苦?”

……

如此种种,听到的无非还是这些遣客之词,只得再挨家往下问。于正午时走到一条繁华长街中,只见两面都是朱门绿户、半掩半阖,扒着门缝一瞧,里?头竟无一人。明珠不敢轻易叨扰,接着再往下一户。只见这户朱漆大门前,闲坐着一个妇人在嗑哧嗑哧吃瓜子儿,绸的袄锦的裙,此地倒像是个富贵之所。

那妇人一抬眉就瞅见明珠立在跟前儿,唬得她喘口粗气,乜来一眼,“这大中午的,你在这里?站着做什么,哪家院儿里的?”

明珠裙里?的鞋挪了一步,先行个万福,“大娘,我想问一问,你们这里?可是做买卖的地方?可还要招活计吧?我力气大,劈柴担水、洗衣烧饭我都做得?的,能不能给个活儿干呀?”

那妇人先是一怔,旋即便扬声大笑起来,直笑得?捶胸顿足,声音把门内另一个妇人也招出来,“你听听,竟然有小姑娘到我们这里?来找活儿做的,可是天下第一稀奇事儿不是?”

另外那妇人将明珠上下一顿尖眼打量,倒放软了声儿问询:“你可晓得?我们这是什么地方呀?要找什么活计做啊?”

明珠将头摇一摇,原话儿再说一遍,那妇人便剔高了眼威严地凝住她,“我们这里?可是青楼,这一条街都是烟花地,你要找活儿麽也有,我们这里?正缺一个洗衣裳的大姐,你要是不怕坏了名声,我就领你去见过妈妈。”

抬眉一瞧,那门匾上可不就用绿漆描了“明雅坊”三字?明珠心内咯噔一下,原来千丝万缕,总将他与宋知濯牵在一起。

她静一瞬,那二位妇人已跨入门内,正要关门,却不知何故,见她又迈了进来,“大娘,只要就单是洗衣裳我是做得?的,能挣几个银钱就成。”

其中一人瞳内一铮,将她让进来,只见里?头一个大院儿,三方抱厦,正对着一个垂花门,里?头隐约可见香树重?影,倒是个堂阔宇深。妇人将她领至右边廊下一扇门外,自进去通传一声儿,又调回来叫她进去。

又见得?屋内齐齐整整,一应金器、银器、玉器、瓷器、台屏、奢靡异常,右首一片珠帘内有一宝榻,上头歪一个雍容富贵的妇人,抬起锦绣口冲明珠招一招。

她拨动一片珠帘进去,哗啦啦悦耳动听。那妇人徐徐端坐起来,拈一张绣绢子将明珠细细一看,“这么好的料子,啧啧,真是可惜。不过我虞三娘也做不出那逼良为娼的买卖,我这里?正缺一个洗衣裳的,你可做得?啊?先同你将清楚,可比不得?你在家洗那几身衣裳轻松,姑娘们的衣裳一堆,时时换日日洗,一洗就是三四个时辰,你可受得住啊?”

明珠立时见了喜色,两个眼弯弯地对向?妇人,“妈妈放心,我受住、也吃得?苦,……就是、就是不知月钱怎么算?”

“一月二钱银子,比外?头那些卖体力的汉子挣得还多?。”这位虞三娘将眼一睐,乜向?别处,“不过我这些女儿的衣裳不是锦的绸的、便是羽纱羽缎,洗坏了可要你赔的。”

“应当的、应当的。”明珠陪起笑脸,讪讪又追问一句,“那我什么时候来上工呢?哦、我是时时都能来的,就看妈妈这里?什么时候开工。”

“你只每日卯时三刻来,门里有人给你开门,丫鬟们会于前日将衣裳搜到后院儿廊下搁着,你只悄么着去后院儿打水洗衣裳便是,动作轻些,我这些女儿早晨都在睡觉,你若惊醒了她们,她们脾气可不像我这样好,打起人来可不手软!”

“是、是。”

巧应巧答一阵,明珠便出了院去,再回望那门匾,只觉恍然若梦。从前多?少次与宋知濯说起这“明雅坊”,他都会白口齐开地辩解一阵,或是嬉皮笑脸地将她逗趣一阵,如今她果真到得这里?,竟像是将他走过的路又重游一遍,不知其中可否有他的身影与余香?

谁曾想,残影不见,却头一天就撞见个不太平。

自回去后,明珠与青莲好说歹说一晌,叫她千万放心、又劝她万物皆空,这才得?青莲松口,于第二日卯时三刻挑灯摸到这明雅坊来。只见后院一口老井,边上墩五六个大竹框,积山填海的绿裳红纱堆在里头。这倒也难不住明珠,片刻不曾耽误,哈腰便摇上来一桶水,噗嗤噗嗤地捉了衣衫搓起来。

伴着哗哗的水声与不停的“噗呲”声,乌金轮上中霄,照明这里?陌生的花间疏影。前头开始淅索不断地响起吱吱呀呀的开门关门声儿、再响起一群莺歌鹂唱的嬉笑之声,明珠侧耳倾听,手上不停。

待一双嫩手已泡得?发白发皱后,她才将活儿干完。正扶腰由小藤条凳上起来,便见虞三娘提裙过来,扫眼一片晾起的衣裳,又走近了挨个儿细瞧一遍,才将圆润的下颌点点,“只瞧你年纪小,不成想倒是个能干活儿的。你到前头厅上,同婆子丫鬟们一道把饭吃了再回去。”

“您这里?还管饭呀?”明珠跟在她身后,闻言惊得?一瞬,眯起两只眼乐不可支。

“你瞧你这话儿说得?,”虞三娘踅回眼,高扬着下巴,总有股高高在上的和善,“我这里?又不是黑心窑子,你们这些来找活儿做的,还不就是图一顿饭几个钱,我还能饿着你们不成?这要是传出去,更不得?说我们老鸨子心黑?”

明珠讪笑一阵,手在裙上蹭一蹭,直随她踅入大院儿一间屋内,一张大长案上坐了七八丫鬟五六个婆子,挤在一处,瞧各色碗碟里?菜色倒也不错,明珠敛了腮内的涎液,只敢添一小碗坐在最尾处慢慢吃。

这一趟时过午后,明珠辞行要走,刚踅出屋,远远就听得一声儿半疑半惑的喊声,“明珠?”

烈阳高织的长廊下,明珠旋身一望,见一抹袅娜倩影愈行愈近,等人到跟前儿时,方惊了双瞳反问:“清念?”

眼前人梳了个半月髻,簪戴一只东珠坠的步摇,额心描一朵粉樱花,罩一件大绣海棠的淡粉绉纱长褙,掩半截银红百迭裙,活脱一个簪花仕女,哪里还像半点儿灰头土脸的比丘尼?

她在明珠瞠起的瞳孔内款款一笑,“远远瞧着像你,没想到真是你,你这个富贵奶奶,怎么倒了这里?来了?”她退步将明珠扫量一群儿,唇上挂起个幸灾乐祸的笑,“怎么穿成这样?哪里还有个国公府少奶奶的样子?哦……,我想起来,我头先仿佛听说,宋家大少爷做了官儿,更是比原先还富贵,本来你这半吊子的奶奶也能跟着体面不少,没曾想却叫他给休了,你瞧,这可不就是十年风水轮流转?不是那块儿料,爬得再高,迟早也得?跌下来!”

一片光在她背后明媚耀眼,衬得她一张脸更是晦暗难明。明珠盯住她一瞬,一字一句纠正,“不是‘休’,是‘和离’。”

见她有鼻内哼出一声笑,十分不屑,“和离与休妻,有什么区别?还不就是被男人抛弃了?宋家书香门第,不过是彼此留点儿体面罢了!”

她笑得?咬牙切齿,将鬓边的东珠颠得?摇摇荡荡。明珠本不欲计较,可转念又想起当日被困金源寺,她竟然当面就将自个儿出卖给了贼人,如今又在这里?口叼言难的,实在可恨!

思及此,她便叉起腰,扬了下巴颏将她瞪住,“是、我是离了宋府,日子过得?清贫一些,比不上清念师姐,满头的翠玲宝玉、通身的锦衣艳服。清念师姐说得对,风水轮流转,如今可不就转到师姐身上来了麽?我猜,大约是金源寺遭了难,方丈师太便将师姐卖到这里?来了吧?”

可不就正是戳中了清念的痛楚,怒不可抑地将她同样瞪住,凑近得?几寸,由牙缝间狠狠磨出一个阴鸷的嗓音,“要不是你,我怎会被那起贼人毁我清白?我也就不至于落到这风尘中来,我正日日夜夜恨不得?撕你的肉呢,如今你撞上来,且给我等着!”

说话儿间,远远听见一个娇柔的女声,由远至近地飘来,“雪影,又在这里?磨叽什么?既然妈妈叫你跟着我学筝,成日家这样偷闲耍赖的如何学得出来?”

明珠侧脸去看,只见游廊下迂来一个翩然倩影,淡淡的眉粉粉的腮,几如一支飘在空中的翚羽,她正怔着,只见清念对其人谦卑地笑一笑,“我这就去叫她们将琴摆好,多?谢沁心姑娘不辞辛劳地教我。”

言讫,她冷冰冰地踅一眼明珠,自往院下垂花门里去。明珠也冲来人笑一笑,颔首而去。

至此,旧梦叠影的一天过去,桃树在薄秋中掉光了叶,剩得枯枝脆弱而顽强地扎根在土壤内。青莲在树下,手上不停地拈针走线,石案上已摆得?一堆颜色不一的手绢,其上绣有芙蓉、牡丹、木樨、香雪兰、虞美人等花卉,想来是谁家府上的活计,料子倒都是好的。

案上已经摆好了两碟子饭菜,明珠猫着腰牵裙过去,在她耳边轻唬一声,“姐姐,我回来了。”

像是把青莲惊得?一下,手上一颤,扎错一针,“你走路怎么没个事儿?吓死我了,瞧,又得?改针。”

“真是对不住,”明珠讪讪一笑,吐一截粉舌,落在石凳上,执起竹筷就要吃饭,“我在那明雅坊吃了午饭,可经不住又饿了,我怎么饿得这样快?”

树荫下,二人吃饭说话儿,凝滞起一段圆满宁静的时光,而打破这段时光的,是一段咚咚的敲门声儿,急切而恼人。

正逢青莲在收拾碗筷,闻之冲明珠使个眼色,她便捉起一片绿裙,蹑着手脚悄无声息地走到院门后,投过缝隙一瞧,原来是张长生。她暗思一瞬,抑着声儿问,“张二哥,是有什么事儿吗?”

“开门、开门!”

听那声音,有些愠怒,明珠只怕他将院门儿锤下来,便抽了木栓放他进来,“张二哥,什么事儿这样急?”

“我问你,”他近一步立在明珠面前,两眼泛起微红,狠将她瞪住,“我见你从倒云巷里头的明雅坊出来,那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你到那里去做什么?!”

明珠怔在原地,待回过神儿来才慌忙退开一步,瞧见他两个拳头半掩在袖中攥得死紧,一双眼愤懑不平。

“哟,是张二哥来了?”青莲见状忙由西面灶台踅出来,漫不经心地笑一笑,挂起十分不屑,“张二哥这么大的火气,倒好像是我们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似的,叫街坊邻居瞧见,岂不是生了误会?那明雅坊是个青楼嘛,这个我们自然是晓得?的,我妹子是到那里替人家洗衣裳做工,又有什么了?我们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别人嚼舌根。”

院墙下,明珠敛身退步,直踅回石案前,谁知那张长生紧追不放,竟要去扯她的手,不料扯了个空,言语更加急切起来,“我不许你再去!让别人瞧见,可怎么议论我?”

明珠瞠着眼,将他一副枯败身躯瞧了又瞧,好笑起来,“张二哥你这话儿可有偏差,且不说我不是去做什么不正经的行当,就是做了,我坏了名声,与您什么相干呢?别人要议论自然是议论我,怎么轮得到你头上去?”

粗劣的喘息中,鼓胀着一双红丝满布的眼,“你以后做了我媳妇儿,可不就是要议论我?!”

一时寂静无声,只有秋风丝丝缕缕的绕过三人。好半天,明珠才锁紧了眉头,一双难以置信的眼将他凝住,“我何时要嫁给你了?”

他脱口不及,倒被青莲接了去,“对啊,上回张大娘来说,我可是说得?清楚明白的,我妹子已许了人家,只等人家上门来抬,哪里有中途悔婚的道理?”

那双眼将二人狠一睃,像是无话可说,又踅出院外。回转至巷口,张大娘已在门内候着,忙往他臂上拍拍,“我说不要你去,你偏要去!是让人家顶回来了吧?你这性子就是这样,看着沉默寡言的,却是半点儿气也沉不住。这下可好,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了!”

她两手一摊,作一个无可奈何的情状,引得?张长生更是急火攻心,“娘,我就要娶她!”

转几圈儿眼,张大娘附耳过去,在他耳边一阵嘀咕,唯见得?那张怒气冲冲的高颧瘦脸渐渐松懈下去,缓出一个贪婪的笑来,眼中的迷光似一片浓霭深雾。

待张大娘端正腰板,他跃跃欲试地追问:“娘,这法子能成吗?”

“怎么不能成?”张大娘瞪回一眼,“这姑娘家,名节最重?要,她要是失了名节,哪怕她真是定了亲,我看哪个男人愿意做那剩王八?若是没定亲,正好了,连媒人都不敢上门,还不得?乖乖到咱们家来?”

“呵呵、呵呵……。”

日光由他乜呆呆的笑声、浓欲滴稠的眼中沉没下去,进入一片冷辉半撒的永夜。

玄月印着明珠一双流光迷蒙的眼,她在窗前,透过残破的纸缝望窗外?的璇玑九曜,每一颗像宋知濯永远闪耀的双目,遥远而明亮。她由鼻稍轻叹出一缕气,感叹自己、或是感激自己又熬过了一天。这一天里,她将自己的一双手搓皱得似一块苍白的抹布,与各色人交酢纠缠,将他暂时遗忘在这些忙碌的生计里。

可她多?想像面对张长生、清念等人一样,不论裹缠几多?贪嗔怨愤,仍能从容应对。而不是像在忙碌的缝隙中想起他时,会伴随无尽的酸楚和眼泪。

她踅倒在简陋的床铺上,又满意地笑笑,至少今日比昨日想起他的时候又少一些。只要如此再熬上一天、一月、一年,就像跪伏在庄严的佛像前遗忘父母亲人一样,总归会在经年累月的时间里得?到成全。

遗憾的是,总有新的人与事,像拂掉宝玉上的尘埃一样拂开她即将封闭的心。

结霜冻雾的晨间,明珠将一双手浸泡在冰凉的井水中,兢兢业业地搓洗着衣裳,一件接一件,渐渐就能忍受并习惯这种寒冷。

远远见一缕倩影荡来,松鬓亸髻,梳戴不及,却是另一番别致风味儿。明珠记得?她,是这明雅坊的头牌,叫沁心,一手筝弦曼妙无端。她瞥一眼后,仍旧将头埋进一盆寒水中。

好半天觉察一股视线在自个儿身上反复游移,她才抬眉而起,明媚地笑一笑,“姐姐是要找什么东西吗?可以跟我说说,我帮姐姐一齐找一找。”

沁心亦回以一笑,腼腆小心地试问,“我听雪影讲,你叫明珠,原是宋家的大奶奶?”

明珠心内绷起一根弦,可既然清念业已说出口去,倒不好再否认,只将下颌缓缓点一点,“是我,不过都是些前尘往事了,我与宋家大少爷早就和离了,姐姐是有什么事儿要问吗?”及此,她笑一笑,恬静从容,“若要是问他的下落,我可不晓得?,我出了宋府就没再见过他。”

“你不晓得??”沁心微瞠了双眼,往边上另捡一根矮藤凳捉裙坐在她面前,中间隔着一个大木盆,一圈圈荡开二人的倒影,“说起来,大公子还是我的一户老客人,我记得他前几次来,好像说起是要带兵往延州那边去一趟,怎的没同你说过吗?”

“……没有,”明珠顿一顿,将头缓摇一瞬,手上接着忙活起来,“嗨,说不说有什么要紧,业已与我没什么干系。姐姐要是想打听他的下落,只往那些当官儿的客人身上问问,同朝为官,他们兴许晓得?他何时能回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珠:宋知濯请你来把你的三千业障还一还,你不还我替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