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一别,空出孤馆,只见万里翠空楚云台,菡萏连枝洞水天,才过?柳迷亭,又至太湖廊桥院。只见石竹具节、双喜爬架、金露遍地、夏菊狂撒。连绵的凤仙、紫薇、茉莉、黄桷兰穿庭掠径,纷纷摇叶招枝,将宋知濯瞧了个遍。
他从三门穿到二门,在二门处逛得?一身浮汗也不知该往哪儿去。想起千凤居雕梁画柱的宽敞院落,才旋了身,又想起明珠一双顾盼生情的眼,仍旧挪回了脚。举目夏景喧嚣的园中,竟然无处可去。
眼瞧着日渐沉西,想调头回去,可他到底是堂堂镇国大将军,在属下面前向来是不轻不浮的一个威武男人,打?小还没被人这样儿指着鼻子当面骂的,一时也拉不下脸面。但听见阵阵蝉鸣莺声,他脑子里总浮起屋里的冰雕、床上的象牙席,还有怀中香馥馥的小尼姑。
若是不同她吵架,恐怕现时正搂着她香梦沉酣,慵慵午睡吧……。正是个万般懊恼之时,倏见明丰傻兮兮撞上来,“少爷,穿着朝服,这?是要往哪里去?要去哪里少爷说一声儿,我叫明安去套车,您先回去换身衣裳吧。”
“呃……,”念及脸面,宋知濯一双眼避走左右,慢盘着步,“哪儿也不去,我掉了个东西,在这里找找。”
睃一眼四下花间,明丰躬着身子笑一笑,“少爷丢了什么?告诉我什么样儿的,我帮少爷找吧。”
热风袭过,宋知濯相思难忍,眼角瞥着明丰一张可恶不自知的笑脸,恍作个漫不经心地提起,“你奶奶出门儿,一向都是你跟着的,我好像听她说,北远大街上新开了个什么扬州风味儿的馆子,你晓得?吧?”
“晓得?晓得?,”明丰忙将下巴颏点起,“还是我领着奶奶去的,奶奶近来爱吃他家的东西,说是味儿同家乡是一样的,尤其爱吃那个‘大官羊’!”
“对对、就这个大官羊,”宋知濯将头亦略点点,翠绿的云纹笄在树荫下像一口幽静的老潭,“你立马去买了来,我在这儿等你。”
那明丰领命自去,一头扎进炽阳里。宋知濯目送他而去,将腰板挺直,细汗满布的一张脸上绽出个春风得?意的笑,浓荫密叶倾落在他眼中,了却了浮生千万绪。
斜阳照见深深院,翠叶藏莺,柳条摆荡。凭高目断,隐约可见一群娇娇艳艳的盈盈游女,姿姿媚媚,嬉嬉笑笑,一个扯一人,捉了裙边儿去够那湖中莲蓬,豆蔻年华,遏了行云,臊了菡萏。
杨柳岸边,青莲独坐,偶时喊一喊,“小心点儿、仔细栽下去!”、“侍双!鬼丫头,你把她拉紧点儿。”、“绮帐,你一个大丫鬟,也跟着疯玩儿!”
众人娇声嘤嘤,纷纷应承,直见日头西悬,才七八个抱得满怀的莲蓬打道?回府。绕到一片紫薇花间,恍见落了一层的另一条小径上,坐着周晚棠与丫鬟音书。众人只作没见,既不招呼也不请安,就要行去。
方捉裙走出两步远,就听见音书一副尖扬起的嗓子,“小姐,那这么说,咱们倒是不用急了,横竖那颜姨娘也生不出孩子,也混不到天长地久去,算算,她也近二十了吧,还能有几多时的好日子过?啊?”
顷刻便紧跟来周晚棠兜兜转转的笑音,“不过?是个金粉糊的纸灯笼——面上好看,内里空空罢了。倘若不能生孩子,就是天大的宠爱她也当不起,未必就叫咱们国公爷的爵位没处传去?”
“姑娘这?话儿有差,哪里就能没人承袭呢?她生不出,还有你呀,何况还有正头奶奶在那里摆着呢,她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能得意到几时啊?”
“你们说什么?!”
上头行最?尾的绮帐一字不落全听进耳朵里,所气不过?,扔了一怀的莲蓬就由蜿蜒石磴上踅下去,气势汹汹,“哪里来的两条小母狗,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你们有胆子再说一遍!”
众人驻足下望,见音书迎着腰上前一步,眼讥唇斜,“说就说、还怕你啊?你算什么东西,也不过?是个小浪货!你们一屋子的骚/货、成天打扮得花红柳绿的哄着爷,尤其是你那个泥坑里爬出来的贱主子!成日家死扒住我们爷不放,连正经大奶奶都叫她不放在眼里,这?是什么正经人家的规矩?什么正经人家教得?出来这样的女儿?!”
绮帐盛怒,无奈没这样好的口才,急得吹瞪了眼,一个身子糅紧了,撸开半截嫣红轻纱袖,作势将她狠一推,“你再胡说、我就、我就拔了你的牙!”
那音书不防,被她推撞到周晚棠身上,周晚棠将她扶正,摇扇而出,语调软软,却字字似针,“我这?丫鬟说话儿虽然难听,却最是不会?说谎的。她难道说错了?你们姨娘本就是被人卖来卖去的孤女,听说,爷不在那些日子,她还到那烟花地里去做活计,明说是扫洗打?杂端茶送水,背地里谁又知道呢?毕竟那种地界儿,可有一个干净人啊?况且,你们只瞒着,就打量别人不晓得?她是因为什么生不了孩子?谁又知道她从前做过?些什么呢?”
花间上众丫鬟一听,气得?咬牙切齿,接二连三地就要冲下去将她二人整治一顿,谁料才挪动几步,就被青莲一声震呵住,“站着!在这里忙什么?眼看就该吃晚饭了,还不赶紧的回去给奶奶摆饭?绮帐、你也上来!她们嘴里吃了粪,你怼在跟前儿,就不怕熏着自个儿?”
众人到底惧怕青莲,只得咬牙踅回,将那二人狠剜几眼,旋裙而去,终是个愤懑不平。
一行甫归,侍婵窥见个个儿面色带恨,便自去询问。青莲错身落入房中,瞧见明珠恹恹在榻摇扇,忙过?去将此事赘述,攒得?个眉心千万结,“这?周晚棠是个什么意思?我瞧她颇有些挑衅之意,回回都像是要找麻烦的模样。”
扇一停,明珠对眼过来,两个琉璃球的瞳孔转两圈儿,缓缓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她原是个庶女出身,她家人口多,不该是这么个惹是生非的性子。”
“未必是要替那童釉瞳出头?”青莲将眼一凝,自认自说地点着头,“是了,皇后娘娘将她指过?来,原就是为了护她那个侄女儿的,一定是那童釉瞳在后头支使她来与咱们作对。”
底扇遮金面,明珠迟疑一瞬,再将珠花慢摇,“我看未必,姐姐想想,她是嫁郎君,又不是拜官,即便讨好上司,也是为了自个儿的锦绣前程,可能给她锦绣前程的人,始终是宋知濯,童釉瞳再有权势,也不过?是个心计俱无的小姑娘,她难道还会?惧她?”
“……也是。那你想想,可要不要在少爷耳边吹吹枕头风?”
“可算了吧,”明珠眼一睁,又滴溜溜地滑下去,泄了一口气,“我今儿才得?罪了他,人家现在都不回来呢,不知道上哪儿去了。且别管他,我饿了姐姐,快叫她们传饭吧。”
梧桐连天碧,浓荫砸在一道?院门处,有二女捉裙穿花过门,提着象牙镂雕食盒。
斜照下,赵妈妈正在院内检点干货,指挥着四五个婆子,罩一件棕色薄绸衫、叶黄百迭裙,插金佩银,好个体面威风。
乍一见侍双侍鹃二人,忙拽了二人往一间大厨房里进,“来得正好,我刚给?明珠宝丫头炖好的血燕,上午新送到总管房里的,我中午就去领了来,细挑了燕毛,又放了西域的红枣,最?是补气凝血。叫我宝丫头都吃了,一滴不许剩。这?样儿吃两年,必定就能将身子调养好的!”
且见二人均是满脸败兴,赵妈妈心头一跳,“这?是怎么了?瞧你俩这败家相的,难不成是我宝丫头病了?”
入得厨房,且见那炊烟火袅的,再瞥一眼那蒸笼里才端出来的燕窝,侍鹃喟叹不已,“就不知吃这?些,到底能不能治好奶奶的病。要是治不好,我们奶奶、岂不是……。”
见她叫苦连天,赵妈妈立时浮上一脸急相,“岂不是什么?”
“嗨,妈妈别听她胡说,”侍双忙将她打断,心不在焉地笑起,“她不懂事儿,听见别人几句难听话儿,就气馁成这?样儿!原是听见那周姨娘背地里说我们奶奶,说得那叫一个难听!我们气不过?才转怒成哀。自打我们奶奶的病渐传开后,那千凤居里一干人就成天盼着瞧我们奶奶的笑话儿,不过?是见我们奶奶与少爷夫妻恩爱,一天也不到她们那边去,她们气不过?嘛,就背地里糟践我们奶奶!”
赵妈妈渐展怒色,也是十分气恼,“那起子没见识的能有多大点儿肚量?倒容得她们在咱们府上撒泼!好孩子,你们常在奶奶跟前儿,可千万留着心眼儿,别叫人将你们奶奶欺负了去!”
絮叨一阵,几个婆子已将饭食装入食盒中,侍双侍鹃二人便辞了回去。
丫鬟们摆好饭,又退出屋去,廊外已是残霞夕照,一片红澄澄的光斜撒绿瓦,清风萦走长廊,炙燥的天才添了几分凉爽。桌上摆了豉汁鸡、红白熬肉、笋鲊、菱白鲊、牛乳豆腐羹、并一盏红枣煨血燕。
望着这?食馥满香的菜色,大约是没人坐陪的缘故,明珠胃口平平,正要叫廊外的侍婵去叫了青莲来共用,却瞧院门下走进来一抹暗红身影,手中提一个髹红牡丹檀木食盒,上头挂一水牌。待人走近才瞧清,领口已经被汗浸湿了大半。明珠心内不忍,更加自悔,然面上却骄矜得?很,见他跨门进来,转了腰半别了过?去,只若没见。
匝门而入的斜阳将宋知濯一身朝服照得更加鲜红,笼着他颇有些踞蹐地站在那里,两眼盯着明珠髻上如莲瓣摇曳的珠花,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到底腆着脸过去,挂上一脸歉笑,“小尼姑,吃饭呢?正巧,你瞧我给?你带回来什么?”
够着腰,只见弱袂萦春,修蛾写怨,人家仍旧别着脸不瞧他。他面露尴尬,拖一根圆凳撩摆自落,端出食盒里头一个汝窑大盘,“你瞧、你们扬州的大官羊,你不是爱吃这?个?我叫明丰赶着去买回来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就看在人明丰顶着大毒日头跑这?一趟,吃一点儿?”
那厢胳膊肘一抬,却不是执箸,只不过?是拿起案上一把仕女浣纱的宫扇慢悠悠打?起来,微抬着下巴,就是不做理会?。
宋知濯有些臊,一张脸风云变幻,最?终幻化出个十二分卖力的笑脸,掣一下她胳膊肘下的一片蝉翼纱,“是我错了,我原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若是说了什么得?罪了你,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可宽恕了我吧、啊?”
玲珑绣扇略一顿,明珠把胳膊肘挪开,嗓音透着股漫不经心的骄傲,“走开、别挨我这?么近,热得很。”
见她开口,甭管她说的些什么,也令宋知濯眼上更添喜气,又将凳子挪近半寸,“看在我这?么诚心的份儿上,你就饶了我吧。你瞧我,才出了院儿就知道错了,在园子里溜达一下午,就想着如何负荆请罪呢。我想,即便我真负荆请罪,你也一定舍不得?打?我,于是便负食请罪,您赏脸吃一口?”
她睐一眼那盘大官羊,又别回去,盈腰直立,颇有节气的模样。恰逢侍双端上来一碗冰雪冷元子并两个青瓷梅花盏,正要秉勺盛出,被宋知濯将瓷勺夺过?,“我来,你下去。”
侍双窃细他二人一眼,喏喏退去。宋知濯已盛出一盏,斜身捧到明珠眼前,“你吃一点儿,消消火。”
好半晌,明珠终于转过?来,眼角嗔怨不迭,游丝婉系,“谁要消火?”
“我我我、”宋知濯明朗地笑起来,含愧讨好,“是我糊涂了,被那毒日头一晒,便有些脑子不清醒,竟敢不知天高地厚同你吵,你打?我骂我都行,只别不理我,好吗?”渐渐地,眼中泛起些可怜兮兮的颜色,“你也够狠的,就叫我滚,我在园子里晒了一下午,晒得?一身的汗,险些中暑,你也不派个人来找找我……。”
明珠拈起汤匙,心中已是万般不忍,却只斜他一眼,“谁要找你啊?离了我这?里,你又不是没地方去,自己非要在那毒日头底下晒着,怨谁?”
他掣了她的衣袖,将扇由她另一只手里抽出,将自个儿的一只大掌塞进去,反扣住,“怨我,我这?不是来认错了吗。来,吃这?大官羊,我本来想自个儿去买的,又怕你出来找我,叫我给?错过?了,不过?你就当是我亲自去买的吧,瞧我这?一身汗,可不比明丰流得?少。”
千言万叹,明珠到底绷不住了,“噗嗤”一笑,又恼又嗔直瞧他,对视一阵子才吃起饭来。坠下的斜阳将二人拉出两个长长相融的影子,扑到一壁粉墙上,难分难舍地厮磨在一处,湮灭了白日硝烟。
另有一场硝烟,于第二天却在厨房升起。
正值近午,灶火鼎燃,炊烟四起。院内忙慌慌人影各处奔走,卸飞禽、点走兽、量斗米、点果蔬。木板车上满是箩筐,装着活的鸡鸭鹅兔,另两车羊羔、乳猪,并一筐各色鲜鱼。
瞧见一筐活蟹,赵妈妈捉裙哈腰,捡起一只,“今年的蟹出得也早一些,个头倒不小,可我们府上还没要蟹啊,老爷少爷并奶奶们,都不爱吃早出的蟹,黄掌柜的,您怎么就给送来了?”
“赵妈妈,这?不是您府上要的,”黄掌柜半哈着腰,巧言利喙,“这?就是我自儿想着拿来给老爷少爷奶奶们尝尝鲜的,那一筐,是单独孝敬您老人家的。”
赵妈妈将腰款款挺值,颇为受用,“还是您黄掌柜会?做生意,成,我这?里就先谢过了。”
手一挥,招来一群厨娘忙得?不可开交,她亦是旋裙不定,四方巡查,进了大厨房,含笑指点江山,“嗳,王婆子,这?道?菜别搁那酱,二少爷不爱吃,汤里搁点子鹿茸一起炖,他见天儿不知道爱惜个身子,可不得?多补补?哎哟薛妈妈,如今太夫人已经不在了,三少爷业已做了官儿了,你就别再守着那些人参肉桂的了,回头人怪罪下来,我可担不了你啊……。”
笑声应答声并着火灶闹得个沸反盈天,眼瞧着正是个忙碌之时,打?门里进来一个云鬓簪金的少女,看那穿着,分明是哪个屋里的大丫鬟。
只见她高挑着梭巡一眼,懒洋洋嚷动一声儿,“我们奶奶今儿午饭想吃个清炒颇棱,你们做了来。”
却看众人仍旧颠勺的颠勺,择菜的择菜,无人应答,只将她视若不见。
如意原是头一回到厨房,谁也不认得,瞧见边上站一个缎衫罗裙的婆子,便上前抬了下巴,“你是管事儿的?我方才说的话儿你们听见没有?我们奶奶要吃清炒颇棱,你赶紧让人做了一会?儿有丫鬟来端。”
只听话头,赵妈妈便揣测出她是童釉瞳院儿里的丫鬟,想她与周晚棠两个蛇鼠一窝,辖制了明珠,又忆起昨日那侍双二人所言,正是有气!
想着要替明珠抱个不平,她便将眼一斜,嘴角轻挑,“什么奶奶?我们家里一位二奶奶,向来不爱吃颇棱;一位明珠奶奶又从不挑三拣四,一向是做什么吃什么。哪里又来个要吃颇棱的奶奶?这?倒是头一回听说,若是我孤陋寡闻了,大家伙可告诉我一声儿啊。”
众婆子一行忙,一行唱和,“赵妈妈,我们也是头一回听说啊。”
“是啊,咱们府里原来人口少,夫人奶奶的好分,如今这?个奶奶那个奶奶的,猛地上来倒都记不住。”
“甭管什么奶奶,都是主子,咱们倒都能给做。只是今儿送来的菜蔬里没有颇棱,实?在没法子,姑娘可别埋怨我们啊。”
你一言我一语,险些将如意鼻子气歪,一手叉腰,一手朝众人环指,“好啊,你们一个个儿的要造反是不是?你们既不晓得?我们奶奶,我就再说一遍,可记住了!我们大奶奶是童府千金,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儿!”
“什么童府章府的,”赵妈妈别过腰倚在灶台上,拂着发?鬓漫不经心,“我们是宋府的人,只认得?我宋府,要说大奶奶嘛,倒有一位,大少爷院儿里的颜大奶奶。可今儿实在是没有颇棱,就是颜大奶奶要吃也没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姑娘这?不是为难我们嘛?”
“你、你们!”
那如意被说得?气结,正要破开嗓子骂,但见绮帐领着两个丫鬟跨门进来,眼下这?体面光鲜的婆子立时迎了过?去,好不亲热,“快来快来,现炖好的羊肉,赶紧给?明珠宝丫头端去。”
说罢就接过?几个食盒交给手边一婆子去。绮帐瞥眼一瞧如意站在那里,忙另含了深意地交酢,“哎哟,这?羊肉就不要了,妈妈们留着自个儿吃吧。嗨,忘了来跟妈妈说一声儿,谁知妈妈就赶着也做的羊肉。原是昨儿我们少爷回来的早,赶上天气热,脸色不大好看,就惹得我们奶奶不高兴,将他骂了出去。少爷也是,自个儿在外头转了一天,哪里也不去呀,就在那大毒日头低下站着!想着要回来给我们奶奶赔罪,就先赶着让小厮到外头一家新开的扬州馆子买了一道?大官羊回来,两个人在屋里吃了,奶奶直说腻,怕是三五天都不想吃羊肉了。”
赵妈妈慢会其意,笑着剔一眼如意,捂着帕子调侃,“那宝丫头就是胆大,连少爷也敢骂,少爷也是,堂堂的大将军,拿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嗨,两口子嘛,也该如此,骂不走打不落的才叫夫妻!”
灶火直将如意撩得怒气冲冲,见众人沆瀣一气将自个儿冷在这里,人单力薄的也不好相争,便捉裙而去。
这?厢踅回千凤居,迎头即撞上玉翡与童釉瞳正在榻上打?套扇坠儿的穗子。
瞅见她怒气忡忡进来,玉翡结上眉心,将她上下一窥,“叫你去厨房传个话儿,你却去了这?些时候,敢情是又到哪里去野了?还带这么一肚子气回来?”
“我何曾去野了啊?”如意满腹委屈,说话儿就要哭起来,“我到厨房去传话儿,那群婆子非但不将小姐放在眼里,反将我排场一顿,话里话外的就是说咱们小姐受冷落,不抵那个颜明珠。碰巧她的丫鬟去端饭,听见她们说,昨儿颜明珠同爷拌嘴,还将爷赶出屋去,爷宁愿在园里乱转一下午,都不到咱们这?边儿来歇歇,还去买什么鬼羊肉哄她!”
作者有话要说:童釉瞳:我一辈子都不想再吃羊肉了!
明珠:我也是。
宋知濯: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