玳筵飞尘满,笙歌终离散,静夜,众人渐归。丫鬟们?喝得东倒西歪,领命自回?。
月在庭花旧阑角,人在孤馆冷清秋。清霜一片,明珠款步而归,与青莲暂别,自行入得屋内。
凄清堂阔的一间卧房,明珠不知由哪里摸到个火折子,一盏一盏地点了灯,飞鹤烛台旋即如凤凰涅槃,金灿灿地亮起。一旋身,撞鬼似的哑叫一声,一只?手连拍着胸口,嗔怪地盯着大立柜边的墙角,“三少爷,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出声儿?吓死我了。”
她饮了些?葡萄酒,面若艳桃、唇似红杏,两个眼?春酲半寐,一转,流波迤逦。宋知远忍着心内的狂跳,由阴暗的墙角步入璀璨的烛光中,罩一件柳芳绿的连枝葡萄叶揽襕衫,清隽淡雅。
眼?中却浓情不散,似醇厚的酒,身后的手托着一个镀金的锦盒递出来,“今儿是你?的生辰,席上人多不便,我不好去,特意?把礼给你?送来,你?打开看看。”
盒上刻着精美?的八宝莲花纹,明珠只?瞥过一眼?,便谨慎地挪开几分,望向纱窗外模糊的一弯水月,“三少爷,多谢你?,可席上不便,这里更?不便,你?快回?去吧,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三更?半夜的,叔嫂同处一室,叫人瞧见?了多不好?况且,你?大哥一会儿就回?来了。”
她身上弥散出一股葡萄酒甘甜的清香,像一味春/药,饮得人色/胆/包/天。宋知远垂眸一笑,跨前一步,将她刻意?拉出的距离又缩短一寸,“你?在骗我,大哥明明已经?连着两夜不在你?这里了,他在那边儿千凤居内。”他的身影映上纱窗,笑容被月光酿成了一抹哀怨,“我就是来祝贺祝贺你?,想看你?笑一笑。明珠,打你?回?来这大半年,我们?就没?怎么见?过面,更?没?说过话儿,我、我很想你?。”
“三少爷,”她的嗓音带着几分冷,像一支玉搔头的尖儿,圆润的、冷冷的,不再像平日家软绵绵的客气,“什么话儿该说、什么话儿不该说,你?如今做了官了,心里还要有数些?才?好。”
这只?玉搔头就插在了宋知远的心上,有一点疼,但更?多的,是见?到她的一种蓬勃的喜悦。他太想念她了,常常恨这个府邸太大,使他们?竟然大半年没?有一个偶然撞见?的机会。既然没?有偶然,他只?好刻意?。于是寻摸着这一个合该欢喜的夜,抒发他心头萦纡久困的相思。
故而他不在意?她的冷淡,连这冷淡,他也爱的。跨出一步,他酽酽将她下睨住,“我心里有数,所以才?来的。我很想你?,没?什么不能说的,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也要说。这总比我每天躺在床上念你?的名字要好,说给你?听,比说给月亮、灯芯、满纸公?文都要好……。”
“你?别说了,”明珠旋了裙,像他抓不住的一只?彩蝶,又落到了他乡,辞色冷漠,甚至刻意?带着些?轻蔑,“你?还是说给灯听吧,说给我听没?用,我也不愿意?听。三少爷,我打小就念经?礼佛,修得一颗心坚若磐石,这颗石头早就落在了宋知濯这片湖心里。”
她的指端翻出一只?蓝釉盏,像一片云水天青,温柔且从容,“我爱他,他来不来我都爱。或许,我有时会因为他不来而伤心失落,但正是这些?‘伤心失落’时刻证明着我还爱他。我不用说给他听,他会知道的,就像你?也知道我不爱你?。但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你?还是来了,来给我增添烦恼加筑优思,那我问问你?,你?是爱的你?自个儿、还是爱我?”
捧着盏饮水的功夫,明珠窃窥他一眼?,瞧见?他蹙额垂眉,像是真?的在思索这个问题,她即暗自庆幸这些?年的佛经?没?白念,将一个饱读诗书?的年轻人也给绕了进去。
月光与烛光融在宋知远的肩头,承载着他一个圣学的头脑。他苦思半晌,寻不到一个答案。可当他把步子跨出一步时,答案就随他下腹膨胀起的血脉一同到来——只?要离她稍近一寸,浓烈的情/欲就能毫无掩饰地腾升起,倘若这不是爱还能是什么?
下一刻,他胆大包天地凑过去,摘获了一个梦寐以求的吻,自然也摘获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明珠拔座而起,避走一寸,指端朝帘下一指,“你?现在走,我不告诉你?大哥,要是你?再耽搁一会儿,明儿你?就等着你?大哥来问你?话。”
怔忪一瞬后,他挺直了腰板,撑出了一身的反骨。少顷,望着明珠的眼?,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忍辱负重?与策计筹谋、想起宋知濯的盔甲与刀锋、滔天的权势、以及他数无胜数的金戈铁马由黄沙中奔腾而来,最终又踏碎了他的反骨。
收敛好情欲、整顿好自尊,宋知远败兵而去。月亮紧随他,照着四下妖冶的花,像一张张嘲讽的脸。他开始懊恼自己的懦弱,不该被明珠的话儿给吓退,就像懊恼年少时不该被张氏的威慑而吓倒而不敢去探望大哥一眼?。
没?了婉儿的叽喳,院内一向是岑寂如月光。但岑寂中,又有一个流水潺潺的声音在流淌。
拨开一片藕荷软烟罗,即见?楚含丹妩媚的身姿弯在榻上,自煎了一盏茶,正往盏里注水。一把楚腰夺人心魄,宋知远的眼?匆匆瞥过,落到了对榻之上,“真?是委屈二嫂了,来我这里,还要自个儿烹茶。”
隔着一缕热雾迷蒙,楚含丹抬起眉,远山含黛,烟波流转,“三爷客气,今儿斛州轩上热闹得紧,三爷就没?去凑凑热闹?”
静默无言中,楚含丹窥见?他一个下颌紧咬一霎,便心如明镜地笑一笑,“三爷别急嘛,回?头宋知濯死了,满屋子的姬妾孀居无靠,还不是要靠你?照拂?”闲呷一口茶,她的笑容渐沉下来,“我仿佛听说宋知濯今儿挨了四十军棍,是为了什么?”
他的脸转过来,呼吸还逗留着情/潮的余温,“陶大人参了他一本,为他僭越送礼之事。可到底不算什么大事儿,圣上不好明说,便找了个由头打了他四十棍子。”
“四十棍子,养两天就养好了,算不上什么。三爷忙活这一阵,就忙活出个这?”
“我也要劝二嫂别急嘛,”他挑起眉峰笑一笑,一副风流俊态,“陶大人始终位低言微,成不了什么大事儿,我倒想到一个人。”
“谁?”
“童立行。他这一遭落马,想必心中业已恨不得将大哥碎尸万段了。”
茶盏轻置,楚含丹踅来一张旖旎艳绝的笑脸,“可三爷别忘了,这遭事儿是你?们?宋家一起办下的,他要恨,头一个恨老爷,老爷要是出什么事儿,宋府还能好?”
他将一个臂肘搁到案上,眼?中带着几分嘲弄,暧昧地笑起来,“宋家好不好,与我无干,只?要我能好就成。我看二嫂,是担心二哥吧?”
“我担心他?”楚含丹身子一振,髻侧的珍珠流苏微细的晃起来,像是急于拉扯来盖住什么,“他好不好,与我什么相干?只?要这宋府里不亏待我就成。说起这个,还要谢谢三爷,我父亲已经?走马上任了,昨儿启的程,叫我谢过三爷,待他日后迁任回?京,再亲谢三爷。”
言讫牵裙起身,就要告辞。宋知远目及她一片桃红的石榴裙盈盈摆柳,婀娜身姿,回?来时被夜风刮下去些?许的一股热流又蜂拥蹿起,支使他猛地冲到帘下,将人一把攥住。
楚含丹大惊一跳,一个荏弱的身子缩起靠到楠木圆柱上,惊雀一样上仰着他,“三爷这是做什么?”
一线秋风绕帘下,烛火颤颤抖动,晕开的光影里,即见?两个身子紧紧贴在一处,宋知远硬朗的胸膛就这样触及一团软绵绵带着温香的云端,对一个由稚嫩少年初初长成的男人来说,即便没?有爱,单是一种本能就足以烧死他一切的理智,何况他的理智早随婉儿的尸骨被埋在了遥遥他方。
在他紧密的呼吸中,楚含丹意?识见?危险,横挣两下,却发现早被他高大的一个身躯罩住,无处可逃。她两个眼?徒劳地圆瞪上去,企图用虚构的威严震慑住他,“你?、你?放开我,否则我要喊了。”
帷幔轻柔地舞动在他们?身侧,像一个招手的温床。他笑了,将下半截贴得更?近,“二嫂,你?敢喊吗?大半夜的,你?到我这里来,喊来人见?了,你?有几张嘴说得清?”
温雾袅绕于腮边,腹上还有触及一个疙瘩,像一万根轻软的羽毛瘙过了楚含丹的心甸。不知是臣服在他的恐吓下、还是臣服在这种久违的蚀骨的酥麻,她没?有喊,只?撑着无力的尊严将他狠狠睇住,“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贴近了脸,勾着唇笑一笑,吻住了她的嘴,他将一只?坚硬的手卷入她花锦绮缎的壳,递出去一个答案。摇摆的风烛随着楚含丹渐软的唇平息下来,她听见?寂静太久的土地再一次迸出山火,使她顺服在滚烫的石岩流动中。
同样的心潮澎湃,涌动在千凤居的正廊下。自那次童釉瞳的相抿一笑后,她与宋知濯就算得恩怨尽弃。
往日的笑颜又在她娇嫩的面上重?聚,如三春良景,时刻洋溢着暖风和煦。现见?她罩一件簇金团粉缎裙,脚上的珍珠绣锦鞋一探一探跺到门口,由一个才?进来的小丫鬟手里捧过一晚汤药。
这厢一旋裙,就小心捧到了榻案上,刚一搁下,两只?手便去捏着两个耳垂,将下头的月石坠珥晃得憨态可爱,两个春水出情的眼?波更?是可爱。
她俏皮地捉裙蹦到榻上,一只?腿曲入裙中,一只?在下头坠着摇晃,将药碗推送过去,“知濯哥哥,快喝药啦。”
对岸,宋知濯歪着胳膊撑在榻上,由手上一本《太史公?》中抬起头来,倚正了身子端起药一口饮尽,接过她递来的帕子抹一把嘴,斜眼?一笑,“我这一伤,你?倒是学会伺候人了,这些?事儿就让丫鬟们?做吧,不必你?费心。”
榻侧高案上所盛一捧白海棠,玉露晶莹闪过她的眼?,里头淤着一抹羞涩,“我从前也太小性儿了一些?,比不上周姨娘,我也得学学嘛,学着像她一样温柔似水,不给知濯哥哥添心烦。”
搁下书?,宋知濯的眼?睑即沉一沉,有些?心不在焉,脑中想起诸多芜杂乱事,那本弹劾自个儿的周章、陶校尉、以及他背后的主使,千丝万缕汇成了天子看似祥和慈目的笑脸,又千回?百转绕成了明珠一张明媚动人的鹅蛋脸。
他扭转头对上另一张天真?幼脸,散漫地笑一笑,“各人有各人的好,你?做好你?自个儿就成。”
她似懂非懂,闪着卷翘的睫畔,捂不通透,便将谈锋一转,“知濯哥哥,你?背上还疼吗?我瞧着已经?不流血了,有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再上半月的药,估摸着就都能好了。”
粉壁上流淌着一个光点,是宋知濯簪的白玉笄,随着他的起身,光斑猛地一跳,掠到了高梁,“没?事儿,一点儿小伤而已。我先走了,晚饭你?自用吧。”
他自撩衣而去,廊下玉翡长窥着他的背影一瞬,错门进来。转眼?就落到了榻侧,冲童釉瞳招招手,两个脸凑在一处,“我问你?,爷从周晚棠那里又睡到咱们?这里,已经?这些?日了,可有没?有、有没?有碰过你??”
一团云霞浮碧空,童釉瞳的脸霎时红粉团簇,将身子正回?去,撅起双唇嗔她一眼?,“玉翡姐,你?胡说什么呀?怎么什么话儿你?都问的……。”
“我不问?我不问谁替你?操这些?心啊?”玉翡亦坐直了身子,窥她羞赧难当,便挥退了室内的丫鬟,一截山茶花纹的苍色罗袖落在案上,“你?照实同我说,到底有没?有?”
只?见?她红馥馥的一张脸垂下,将头慢摇一摇,玉翡登时蹙额,伏过身去,“你?也该使些?手段才?是,哪能就这么干耗着?那边院儿那贱人横竖是生不了孩子,你?还该抢在周晚棠前头,为宋家生个嫡长孙才?是,日后国公?爷的爵位还不是落在你?的肚子里头?再则,只?要你?肚子里怀着个孩子,爷日夜保管都在你?这里!”
“日夜厮磨”的诱惑显然才?是至关紧要的,闻及此,童釉瞳慢慢将脸别过来,几番欲言又止,嗫喏轻问,“使什么手段啊?”
那玉翡紧着附耳过去,嘀咕一阵,只?见?她眼?波低垂,面似飞霞,越发的不好意?思起来,更?如那春花妍丽。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心潮澎湃,起码明珠的心在生辰一夜,已随无穷的烟火不知着落到了何处,尽管她没?告诉任何人,但秋风也知、落红亦明。
眼?下黄菊伤聚散,满庭春未归。深秋的凉意?透过薄衾,裹紧了孱弱的身躯,屋内架了炭盆,仍旧驱不散一种渗入肌骨的凉意?。
秋阳高悬,风一过,卷来浓郁的桂香,绕帘而出,只?见?书?案上原先高叠长垒的公?文少了许多,像枝头的木芙蓉片片零落,余得枯槁天涯独自短。而长的,是明珠抄写?的一卷经?文,一张纸坠悬在案侧,被风簌簌掸响。她将经?文收归起来,楔在身后的一排高高的书?架上,似就填满了自己空寂的心。
窗外欻然不知是谁喊了一身“爷回?来了”,令明珠心上一抖,旋裙踅出了台屏。果然见?宋知濯一个挺括的身影嵌在门框。
不过时隔几日,几如隔了前世今生,彼此俱有些?奇异的生疏。对视一刻之后,宋知濯先蹒步而入,顿一瞬,执起她的手牵到榻上,“小尼姑,我回?来了你?不高兴吗?怎么也不见?你?笑一笑?是不是还生我的气呢?”
下午昏沉的阳光矗立满院,明珠远眺花间,瞧见?一只?雀鸟跳在枝头,她恍然一笑,将眼?别过来,手就搁在他的手心。
相缠的手又握紧了几分,宋知濯盯着那一对手,不敢将眼?抬起,“上回?是我不好,我不该跟你?发火。……怕你?还在生气,我也就一直不敢回?来。今儿可是壮着胆子来的,你?笑一笑,就当是宽恕我了,好吗?”
恰时侍双侍婵二人奉茶上来,又退下去,明珠的眼?追望她们?一瞬,将一张脸垂下去,“说起来,我脾气也大、也有不好,不该同你?吵的。”
稍默一刻,宋知濯挪到这一面,挨着她坐下,歪下脑袋去窥她低垂的脸,贴过去往她腮上吻一下,“你?是再温柔没?有了,都是我的错儿。呵,你?瞧,我们?又在这里对陪不是,倒没?意?思,下回?,不再吵了好吗?”
明珠亦将头歪对过来,高髻滴翠,弯眼?一笑,两个手一下就环住了他的脖子。他也将她搂住,静静对望一瞬,舌与舌就缠到一处,好像那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过不去”就如丝线由唇间滑了过去。
当碎光照影,落到窗扉上的棂心格时,明珠由餍足的甜梦中睡醒,一侧身就对上宋知濯澄明的一双眼?,羞得她翻个身猛地掣了墨绿的锦被将自己满头罩住,瓮声翁气地嗓音由被中传出,“你?盯着我做什么,大早上的要吓死人。”
床架一晃,宋知濯翻身过来,扯露出她一双半弯的眉眼?,“连着好几日没?见?你?,我还不趁势瞧个够?”当明珠全露出整张脸时,他如鱼沉水一般沉没?下去,在她樱桃一点红的软唇上吻一吻,“小尼姑,我真?是想你?,你?却不怎么想我,就我在千凤居这几日,怎么不见?你?打发个丫鬟过去问问我?”
明珠睫毛一卷,露出截大眼?白,“你?还要我问你?呀?哼,真?是有意?思了。管它什么千凤居万鸟巢的,还不都是你?家的地界儿?在你?自个儿家里头,你?还会受委屈不成?你?在那里,你?那两个美?娇娘不定怎么哄着你?呢,不跟我似的,就爱和你?吵个架,只?怕好吃好喝款待着你?,生怕你?皱一下眉头,你?陷在那里还乐不思蜀呢。”
“嗳嗳嗳,这话儿就别再提了嘛,你?是想叫我无地自容惭愧而死是吧?”他将她鼻尖捏住摇一个圈儿,满脸的委屈,“什么乐不思蜀?你?说话真?是不讲良心,我可是连他们?一个手都没?碰过,全攒着给你?交差。”
“呸、不要脸!”明珠朝霞彩露的一张脸就要被子底下藏,由被他攥住,只?好以怒掩羞,瞪圆了眼?,“你?哄谁?你?少拿我当傻子啊!”
帐香萦纡,裹着宋知濯玄色的寝衣,一个高高的马尾一荡,他便可恶地将身子贴过去,笑得一脸晦涩,“你?真?是睁着眼?说瞎话,我是不是哄你?,这一晚上你?还不知?我可是为你?守身如玉,不过是借她们?的床铺睡几夜罢了。”
明珠立时将两个手捂住脸,由指缝中瞧他,还将被里的腿抬起踹他一脚,“你?不要脸!”
“哎呀!”宋知濯被踹翻在床,一张星明月朗的脸拧作一团,将背部小心挪动几下,“折腾一夜,你?力气怎么还这样大?嘶……,我的老天,痛死我了。”
被子一掀,明珠爬坐起来,裙下一只?嫩脚还伸出来往他腰上踢一踢,“你?别装,我可有准头,就只?喘你?肚子上而已。嗳、你?别做出这副样子,宋知濯、嗳,真?踹疼了啊?”
见?他拧紧了眉,她即扯了他的斜襟往胸膛瞧一瞧,未见?什么,便要翻他的背,谁知他惊得连喊几句,“别动别动、先别动。”
床架子慢着吱嘎吱嘎几声儿,明珠就瞧见?他一片血糊糊的背脊,好似一片宽广的血海。揪着十二分心掀了衣裳一看,伤痕满布,血痂纵横,好几处正汩汩涌着血,她的眼?泪也随之汩汩涌出,哭腔欲碎,“怎么回?事儿?在哪里受的伤?”
如月丝柔的温暾照见?他挪过来的笑脸,小心爬起来,横臂将她揽入怀,手掌轻抚着她背上的一片青丝,“犯了点儿小错,挨了圣上几棍子,就是你?生辰那天,我想着没?得给你?添伤心,就没?回?。你?瞧,我猜得没?错不是,你?见?了必定是要哭的,好了好了,都快好全了,没?事儿了啊,不哭了,真?没?事儿,我方才?是装了样子哄你?的,一点儿都不疼……。”
她仍旧是哭,也不敢去碰他的背,由怀中撑起来,横着手背将涕泗一抹,趿着绣鞋就下了床,不时几个丫鬟风卷宝裙地跟进来,端来一堆药罐儿棉布的将宋知濯好一顿缠裹,再换上一身朝服。
明珠围着台屏打转,顶着一双髹红的泪眼?狐疑地将他睇住,“我怎么瞧着,你?那背上还有些?旧伤,几时落下的,我头先怎么没?发现?”
“噢,”宋知濯转过身,将官帽罩上,捧着她的下巴印上一吻,“没?什么,就是操练时不留心伤着的。我去了,若是卯时还没?回?来,你?就自个儿吃晚饭啊。”
秋风无度,卷带走他的背影,明珠立于长亭下,站在落红樱魂之间,目送他一片衣摆萦门而去,面上仍滞留着些?许明媚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宋知濯真的有那么渣吗???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