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即嫁小公爷

作者:再枯荣

浅月凉拨乱绪,疏花温撩愁思,句句到寒梢。烛已过半,颤颤地抖动着童釉瞳的心。至于?玉翡的问题,她无法作答,她碧簪灵珠的脑袋里只有天真到愚不可及的想?法,那?便是以?为宋知濯是会喜欢她的。

但很快,玉翡便拦腰截断了她的臆想?,“我一早就叫你打算打算,让你想?方设法的先同爷生?个孩子出来。横竖颜明珠是生?不出孩子,你有了孩子,就能?栓住爷的心,你却一味的想?着等等等等,我只怕你再等下去,等咱们老爷没了,爷也用不着顾及着谁了,一转头就又回那?狐狸精那?里去!”

“不会的,知濯哥哥不会放我在这里不管的。”

童釉瞳木讷讷的声音反招来玉翡一记白眼,“有什么不会?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永远的事儿。我今儿也是为小姐着想?,趁势能?打发一个算一个,她周晚棠今儿出这档子事儿,还不就抓准时机将?她打发了?眼下皇后娘娘不管事儿了,你还当她留在府中是能?帮你的?只怕她就是头一个要?害你的!你依我的话儿,如今爷就是为了怕你求他才避着不回家,你可不要?在爷面前提这件事儿了,以?免惹得他厌烦,愈发的不往咱们屋里来。”

仿佛乾坤倒转,童釉瞳只觉头晕目眩,跌回一张黄花梨圆凳上,两眼干涩地瞪着前方,“那?爹爹怎么办呢?难道叫我看着爹爹死?”

不管她在虚空里看见的是父女之情也好,世情冷暖也罢,玉翡只要?她看到眼下,“这是咱们都无能?为力的事儿,别说你就是个姑娘家家,即便你是个七尺之躯的男儿,又有什么法子?你哭了这些日子,也算尽了该尽的孝道,就是老爷瞧见了,也希望你好好儿的把日子过好啊。”

忧悒梳栊着童釉瞳新涕痕复旧涕痕的面庞,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摇曳的火光,仿佛看见一堆碎砖残砾中曾经的崇闳辉煌。

整整两日,千凤居维持着一种岑岑的寂静,虫鸟无声,莺雀无言,只有苍云过境,倏散倏聚地飘浮在参差的绿瓦上。平日里飞扬跋扈的丫鬟们个个人谨小慎微,正屋里自然是为着童立行刚被处决,生?怕错了话儿招了童釉瞳的眼泪。

而西厢则是陷在清点嫁妆的忙碌中。那?十几口大板箱日仄时便原封不动地被音书陪同着一齐送回周府,直到天际金光斜灺,音书方挂着苍白的面色回来。

见此节,周晚棠更觉杳杳无望,两个肩坍软下去,就似沉没湖底,“父亲是怎么说的,太太又是怎么说的?”

听见她含霜杂月的声音,音书忙将?面色调转,迸出一个安慰的笑脸来捉裙坐在对榻,“老爷太太没说什么,只说叫小姐明儿回家后,还该安分守己的过日子,等过段时日,再另寻摸一门亲事……。”

“你别骗我了。”

她倏而一笑,眼中蕴着万千绝望与悲伤,却欲哭无泪,“你照实说吧,老爷太太到底怎么说的?”

金灿灿的阳光由纱窗里透进来,一丝一线砸在泛冷光的地砖上,几如那?到油锅里捞不起?的金屑,也似周晚棠的黄粱一梦终成空。

她花了两日的时间构想?着一些令宋知濯回心转意的妙法,一个复否一个,斟酌不定地不知用什么来求他的赦令。可一个接一个的法子想?出来,宋知濯却又不见了踪影,叫人一次次去寻,次次也只说他仍在衙门里处理靖王一党的事儿,连面儿也见不着他的。他的心实则是硬的,起?码对自己的同情远没有到令他向?原则尊严妥协的地步。

这个事实击溃了周晚棠处心积虑想?出来的那?些一线希望,而音书的话儿更加击碎着她潦倒人生?的一线生?机,“我陪同孙管家一道送东西回去,到了府里,孙管家拿了一封‘退女书’给老爷,那?封‘退女书’是这府里的老爷亲笔写的,上头说咱们老爷教女无方,家风不正,才出了这等伤风败俗的丑事。老爷看了,当下就面色铁青,也没说别的什么,咱们太太趁孙管家出去后,只说了句‘其母不正女儿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别的,也就没什么了。”

不再需要?别的,就这一句话已经足以?压垮周晚棠。她的嘴角动一动,似乎有许多?话儿要?说,然则不过一句,“晓得了,音书,你出去收拾吧,我有些犯困,想?睡一会儿。”

退至门边,音书拉门的手顿一顿,回首过来,面上是一个十分勉强的笑意,“姑娘也别太忧心,回去就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从前那?些日子,咱们也不是没过过。”

门扉打开又阖拢,久久久久,久到残照收尽,月辉明朗地悬在清霄中,周晚棠的头才偏一偏。她游目打量着屋里的金髹银饰,华美?而凄凉,它?们曾装点了她对未来崇闳的梦想?,又见证了她的梦碎。这个梦像极了这些千金万金的陈设,虽是摆放在她的屋里,却云云记录在案,上头所属没有她的名字。

发了一会子怔,她像是听见了宿命的召唤,于?是蹁跹游荡入卧房。长长的薄氅拽地一片藕色的轻绡,一顿一顿地跟随着她游梦一般的步子,似粉非粉,似白不白的颜色浑浑噩噩。她打开了案上那?个漆红的妆奁,拔起?棂格,在最?底下翻出了一直珍藏的小小一包药粉,原本是预备着留别人的,最?终却是她自己成了享用它?的主人。悉数抖入口舌后,只觉嗓子眼干粘得紧,便旋至案上倒了一杯水送服。

最?后,她看一眼那?张锦绣纱床,活像一口装着无数寂寞的棺材,帷帐膨膨地鼓动,就似两只对她张开的臂膀,她倒下去,就沉进了一个暖玉生?香的怀抱。

万籁死静,月亮在她阖上眼皮后,悄悄爬上窗栊,照着茫茫红尘中,一个又一个的芳魂残魄。

第二天,秋来,伴随着一缕最?早的风,周晚棠的死传遍府邸。其中最?为痛心的当属音书,她伏在床前,哭得可谓是肝肠寸断。而多?数人至多?是嗟那?么一两句,例如“真可怜”“做出那?等丑事儿不死也得被唾沫星子淹死”“好好儿的富贵日子不过偏要?姘男人”“也是个命苦的人”,不过如此轻言妄语,便梳栊了她短暂的一生?。

一大早便有家中小厮赶至衙门内告诉宋知濯这个消息,他听见后十分平静,将?一支笔架在一枚蓝田玉笔搁上,嗓音不疾不□□安,你先回去,吩咐人装殓停灵,我写完这张折子就回去。”

明安正要?应承,不想?来报信儿的小厮上前几步行礼,“爷,我来时孙管家才去报了老爷,老爷不让在家里停灵。”

“父亲怎么说?”

“老爷说‘既写了退女书,也交回周家了,连她的一应嫁妆都原样?抬了回去,她就不是我们宋家的人了,况且我宋家没有这败坏门楣之人,不许在家停灵,只装殓好了,还给周家抬回去。’爷,棺材都准备好了,沉香木的,就等着爷回去见一见,就封棺给周家抬回去,周家那?边儿也来人到咱们家里候着了。”

清晨雀鸟唧唧喧闹,不知由哪里扑进的风,已带着一丝秋意寒凉,吹动了宋知濯髻上的两条莺色锦带,纠纠缠缠地飘动着。最?终,天水碧的衣纱摩挲窸窣,他站了起?来,“那?就回去瞧瞧吧。另外,再吩咐总管房一声儿,按正经奶奶的丧仪,折算了银子交给他周家的人,下剩的,就是他们周家的事儿了。”

回去时,云海沉沉,酸风吹雨湿绣阁,垒珠点细荷。千凤居笼罩在一片阴翳浓雾中,淅沥沥的雨声里隐约能?听见音书的哭腔,似乎将?天哭塌下来一块,一片雨是她的眼泪,疏密缓急,高低还细。

甫入里间,听见众人请安,音书欻然一个猛子扎起?来,抡圆了拳头密匝匝地砸在宋知濯胸口,“你这个没心肝的!你丧尽天良!要?不是你,我们姑娘不会死!你可有半点良心啊?她伺候你这两年,哪里不是周到妥帖?!你有没有良心啊?!我要?把你一肚子的牛黄狗宝掏出来看看、看看你到底长的是什么一副心肠!都是你害死我们姑娘,都怨你……”

“大胆!”明安大呵一声,朝身后几名小厮招手,“还傻站着做什么?给我把这个没规矩的丫头拉出去,就地……”瞥眼见宋知濯僵硬着的脸,后半截的话儿便被掐入腹中,忙挨过去,“爷,有什么吩咐?”

“算了,将?她这些陪嫁过来的人一块儿同棺材送回去吧。”

言讫,他独自踅上前,就见两片帐中横陈着一具影廓温柔的躯体,业已穿上了朱砂红的大袖氅,头上罩着一顶珍珠攒凤冠,流溢的光滑过她浓妆艳抹的面颊,胭脂虚浮在她苍白的颧腮,有一种吊诡的美?感,霞帔长长地由肩搭至脚面,双手温柔地扣在腹间。宋知濯俯盯着她紧闭的双眼,想?起?近两年前的夜,她大概也是这副红艳艳的装扮,像一朵怒放的芍药,被人采撷后敬献到他面前。

可那?夜,他只到了院门口,便旋身而去。看看芳草平沙,游鞯犹未归家,自是萧郎飘荡,错教人恨杨花①。

他一个都没瞧见,没瞧见这些女人,是如何因他而盛开,又因他而凋谢,直至十分春意九分休。

流芳消逝的一段沉默后,他面朝众人负手,无泪亦无悲,“装裹好,交给周家的人,伺候过的丫鬟每人赏银四十两,完事儿后去告诉老爷一声儿。”

接着他走了,大大的步子迈朝另一个亦即将?因他而枯萎的女人——看到他时,她面上闪过一霎的惊,余后是芜杂的哀与悲在她面上变幻无穷,最?后浮出一抹淡淡的喜色。这是童釉瞳,一个他负她千行泪的女人,

一叶红霜飞茜雪,童釉瞳的脸立时便生?出一点胭脂,泪霪霪的眼兜兜转转倒入心肺,只掬出一个温柔的、纯真的笑意。她时刻谨记了玉翡的教诲,不敢轻易提那?些会令彼此疏远的事。只是浅浅含情地低吟一句,“知濯哥哥,你回来了?你坐,我叫丫鬟给你烹茶上来。”

宋知濯没坐,只将?她头上的珠翠玲珰细细看来,发现远不如从前的华丽,红玛瑙不见,金凤钗亦不在。他似风似月地叹一口气,“我听说你把你那?些嫁妆都拿去跑门路了?是我疏忽了,回头你把单子给我,我叫人重新给你办来。”

玉翡守在帘外,生?怕她不留心说起?那?些扫兴的事儿,忙由如意手中接过茶托,一路踅进,“嗨,事儿也没办成,钱倒是都花尽了,如今爷既要?补给奶奶,那?我便先替我们奶奶多?谢爷了。”

与童釉瞳相对后,她暗睇上眼色,旋裙出去。童釉瞳面上还挂着一点尴尬的笑意,向?宋知濯走近,“知濯哥哥,你在司里忙了这大半个月,一定累了吧?今儿因为周姐姐,又大清早的赶回来,我瞧你脸色不大好,要?不到床上去躺会儿?”

“不睡了,我就是过来瞧瞧你。”宋知濯笑一笑,同样?带着一丝尴尬,“你父亲的事儿,帮不上你什么,我很抱歉。不过你放心,圣上顾念旧情,已下令将?他的遗体妥善安葬于?你童家的祖陵内。”

到此节,童釉瞳险些下泪,只好背过身去,水裙洇润地摇摆开,作势去高案上拿下一碟子滴酥鲍螺,“知濯哥哥,你还没吃早饭吧?先吃点儿点心好了,一会儿留在这里吃午饭好吗?”

他看到水雾弥散的眼睛,极不自然地笑着,“我就是来瞧瞧你好不好,手上还有些公务没办好,一会儿还得回去,你自个儿吃吧。我这就走了,趁着这个空隙再去瞧瞧你奶奶。”

就这样?望着他缓步而去的身影,绝望与悲伤一霎便涌入童釉瞳的眼眶,随之扑来那?些累积近两年的委屈——新婚之夜她迟迟不到的丈夫,她由满心欢喜落到满腹的失望。后来他来了,却好像只是应付着她那?些欢欣的爱与希冀,匆匆用过一顿饭,他就会马不停蹄地赶回明珠那?里去。再后来,他住在这里,他的书房也设在这里,他的话儿多?起?来,还增添了许多?温柔的笑意,看似所求所期都有了回应,可一转眼,他又把她推到了悬崖边,留她孑然一身面对万丈深渊……

他的好与坏总是相错相离,使她完全摸不透他的心,但她唯一能?相信的是,如果他现在走了,大概就不会再回来了。

于?是,她捉裙冲过去,将?脸埋在他宽阔的背脊上,两只软弱的臂死死箍住了他扎着玉带的腰,“你别走!你别走,知濯哥哥,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已经没有家了,只有你了!”

窗外绵绵密密的雨极轻极软地落在瑟瑟的秋里,被风一绞,润湿绮窗,亦润湿了宋知濯的心。他转过身来,就目睹了她曾是冰雕玉砌的一副美?貌,被眼泪融成了断壁颓垣。

他还记得那?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扬着小小的下巴,在江南潺潺的阳光里拦住了他的去路,而后来,他则是截断了她来时的道路,使她余生?归无所归。

“你别走……,”童釉瞳祈求着,耗尽她的小小的骄傲与自尊,一片汪洋的眼泪就似她被抽走的胫骨,令她一点点地跌坐到地上,“姨妈不要?我了,父亲也没了,我往后就是孤苦无依的一个人,我只有你了!可你却有很多?,你家如日中天,你是越来越威风的大将?军,以?后,还有那?些官员来巴结你,把自己的女儿送给你,你会有许多?许多?女人。即便没有,你也还有明珠,你们琴瑟和鸣、夫妻恩爱!”

她的头垂下去,头上一支细细的碧簪在这样?一个阴霾天里黯然失色。眼泪在地砖上汇成一片清波,是她一个小小身躯怎么努力也渡不过的茫茫苦海,“那?我呢?我会在这里熬到死,我没有地方去,这里就是我的家,可又不像是我的家。这里没有人在乎我,我就像外头的雨,下过一场,落了就落了,在你干旱的心里根本不会留下痕迹!要?不然,我就是像周姐姐那?样?,终有一天熬不住死在这里,那?时候你才会再来瞧瞧我,或许还会为我掉两滴眼泪。但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知濯哥哥,你告诉我,我是哪里做得不好?我可以?学?的,只求你不要?把我丢在这里……。”

她的脸仰起?来,就这样?绝望地望着宋知濯,祈求着他能?温柔以?对。宋知濯垂眸望着她,逐渐迷失在她腾升起?的残破的美?感中,她憔悴却依然妍丽的一片腮、绝望中依然期待的一对眼,足以?令万千男人为之拜倒。

一股澎湃的冲动沸腾在宋知濯的身下,灼灼地焚烧了他的理智。伴着她的啜泣与那?些无穷无尽的酸楚,他仿佛看到了周晚棠、看到他的母亲,那?些在情与爱中沦丧的许多?女人,最?后,他看到了自己,一个越来越像宋追惗的自己。于?是他俯下身捞抱起?她,踅往那?方丈宽丈长的锦丽绣床。

簌簌细细的雨点里,童釉瞳寸寸地绽放着,绽放成一株艳绝天下的牡丹……

而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是这花开一月的牡丹或芍药,譬如明珠,她远不如这些娇媚,可同样?,她亦不如这些脆弱,她是漫山遍野无处不在月见草,她有着耐寒耐旱的顽强生?命力,不论暴雨或是炙阳都不能?够击败她,她总能?绝境逢生?,开出迷眼的粉、清世之白。

但当周晚棠的死讯传至她耳中时,她倏然有了一霎的枯萎,略显惊慌失措地撩开床帐望向?来报信儿的侍双,“你说什么?宋知濯不是说了不做重罚、只将?她退回周府吗?怎么会死呢?”

她手忙脚乱地由床下放下腿,急着将?一双白皙的脚插进绣鞋中,被侍双慌着劝诫,“奶奶你别下来,外头下雨了,凉飕飕的,您就穿着寝衣,单薄得很,仔细受凉了。”

哒哒似乎对着不安的情绪有感,不知由哪里蹿出来,围着侍双打转。侍双轻轻踢它?一脚,踅至床边,“我也是才刚听见说的,说是昨儿夜里她让音书出去收拾那?些细软,自个儿独在屋里睡。丫鬟们也没留心,个个儿忙着收拾东西,谁知早上音书去敲门,不见人开也没人应,就叫人撞门进去。就见她穿着衣裳躺在床上,一个身子又凉又硬!想?是半夜就死了,是自个儿服的毒。”

“怎么就死了呢?”明珠喃喃念着,蹙紧的额上浮出细汗,只觉十天菩萨由浮出云来,用肃穆威严的眼围睨着她,使她像一个万恶加深的罪人,“怎么会呢?宋知濯都说了不罚她,她怕什么呢?好端端的,做什么想?不开?”

“嗨,那?日春莺不是说了吗?周府里人人欺她,别说她了,就是寻常嫡女嫁了人还被休回去,家中也难免有些白眼非议,何况她就是个不受宠的庶女,这次又是这么丢脸的事儿,回去必定是没什么好日子过。料定她是想?着走投无路了,才想?不开自个儿寻了短见。一早就有人去司里报了爷,奶奶还没醒呢,爷就赶回来了,下令装裹了,就交给了周府的人,咱们府里一位主事陪着送过去,音书等丫鬟都一齐回去了,如今千凤居就那?童釉瞳一位住着。”

“怎么是送回给周府呢?周家怎么说?”

“这是老爷发的话儿,说是已经递了退女书过去了,就不是咱们家的人了,这样?没脸的人也不能?埋到咱们家的祖陵里,就给送回去了嘛。周家呢,也没什么话儿好说,自家女儿不检点,他们理亏还亏不过来呢,况且咱们府里是什么身份?他们家是什么身份?借他家几个胆儿也不敢问咱们家的责,她家女儿是自尽的,也没咱们家的责。”

言讫,两片绡帐业已挂在半月钩上,垂眼见明珠木讷讷地盘在床上,便将?她轻轻推一推,“奶奶、奶奶,发什么呆呢?都睡到这会子了,难不成还没睡醒呢?头先赵妈妈遣人来问奶奶早上想?吃些什么,我说下几个菜,这会子该是做好了,奶奶现就起?来用吧。”

明珠像是一言未闻,怔怔地发着呆,眼前浮出周晚棠的音容相貌,心内便密密麻麻地泛起?一阵难捱的自咎自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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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宋周密《清平乐·再次前韵》

作者有话要说:顶着锅盖,不要骂我,都是宋知濯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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