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雨洗净晴空,林皋弥散浓浓水烟,障掩着这样一个湿淋淋的世界。乌金将坠不坠地挂在西边,几?如一个将断未断的明天。
茂林苍苍,大石上的宋知远已经吓得面色铁青,筛着身子,一双眼如寻求救命稻草一般朝浴风消失的方向望去。显然他身后的人察觉了他的眼神,吭哧一笑,“小宋大人别瞧了,你的人已经死了,否则你以为我刀上的血哪里来的?”
闻言,他似乎就感觉到肩头的衣衫被一种黏腻腻的水分浸湿,随之他的面庞亦被另一些黏腻腻的什?么给湿润,“求、求几?位饶我一命,不论你们要多少银子,我都可以给!”
“小宋大人就没听说过?我们是先太子的暗卫,只对先?太子与儃王殿下尽忠,不为其他任何东西尽忠,就算是圣上,只要儃王殿下有令,我们一样会杀。”
渐渐的,宋知远一副七尺之躯如一摊烂泥,寸寸由石头上瘫软下去。他谨小慎微地转过身,就望见三位彪形魁梧的男子,均戴了黑纱斗笠,瞧不清长什么样儿。可他们背着残阳,犹似兜头压下来的几?座山。
面对这样儿的肃杀庄严,宋知远两个膝盖软跪在泥泞中,沾了一身的绿藓与浆土,面上涕泗横流,大概早已顾不得平日里洁净的习惯,“求求你们放过我,是我错了!”他匍跪上前,掣住了为首那名男子的衣摆,搜肠刮肚地讨饶,“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回家便向大哥二哥认错,我跪在他们面前、我任他们打骂,只求别杀我,别杀我……”
“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求几?位好汉刀下留情!”满面乱布的眼泪鼻涕迷了他的眼,不仅吓破了胆儿,连一副嗓子业已被吓破,透出嘶哑的绝望,“你们不能杀我,大哥二哥与我是亲兄弟,血浓于水啊!他们只是在气头上,才下了这么个令,等我回去认了错,他们消了气儿,就不会?杀我了……。”
“那是你们兄弟间的事儿,与我等无关,我们是受儃王之命而来,不杀你,没法儿回去向殿下交差。你有什?么话儿,就尽早说罢。”
“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我爹是当朝宰辅、国之重臣!如果他晓得了,必定不会?饶了你们!你们放了我、啊?你们放了我!你们现在放我回去,我爹不会?同你们计较……。”
他苦思冥想着所有能打动三人的话儿,伴着杜鹃泣血之声,反让人觉聒耳得紧。一阵风拂来,撩开了为首男子斗笠上的黑纱,露出一只无情的、不耐烦的眼,随之,他便扬起了刀。
血与风窣窣地响,在光阴斑驳的幽篁间。宋知远以为他在死去的那一刻会回想他的一生,譬如他的娘亲、父亲、或者明珠,许多许多人、许多许多的过往……
事实上,他什?么都来不及想,只感觉由他的颈上汩汩涌出了他一身的血,随着生命的流逝。故而他唯一的想法是用手捂住伤口,维持这个徒劳的姿势,直至慢慢地,呼吸停止。
很久很久,他的眼直瞪着前路,云开雾散的前方,是京城,是他再也回不到的家。
当这则死讯传回宋府时,已是半月之后。彼时宋追惗忙碌的英姿刚蹒过太湖石,听见晚莺桥噎,雁过碧空。而庭前是花谢花飞、年复一年的秋意与孤寂。
甫入廊下,恍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奔来,回首瞧见孙管家提着衣摆踉踉跄跄狂奔而来,近身便跪在了廊下,“老爷、老爷,不好了!”孙管家向来十分稳重,由他口中说出的“不好”来,必定是惊天大事儿。
眼下已是夕阳近黄昏,寸光寸缕裹着宋追惗黛色的襕衫,他却似不急不慌,慢悠悠旋踵过来,“什?么天大的事儿,叫你也慌成这样,说清楚。”
“京东路衙门来人、”孙管家吞咽一下,干瘦的面颊写满忧患,使之深额紧蹙,“说是在城外二十里远的官道上,发、发现了咱们家三爷的尸体!”
细而又细地,宋追惗身子晃了一下,年轻的面庞是浓浓的春寒料峭。缄默一晌后,那一丝慌乱已从他眼中剥离,仍旧是持重的冷静,“谁发现的?怎么发现的?你仔细说给我听。”
“是。才刚京东路衙门里来了人,说是有由官道上进京的一家商户在途中发现了两具尸体,衙门里出了人去查探,后就在尸体身上查出了三爷的印章,他们一刻不敢耽误,忙叫人到咱们府里传信儿,后头人便将尸体送回来。”
“人是怎么死的?”
“说是在一个山崖下发现的,仵作说,想是那日下雨太滑,三爷的马途径那里,不慎滑下了山崖,大约是给摔死的。”
“大约?他们就是这样办案子的?”
“老爷,仵作检验到三爷项上有刀伤,可没有您的令,衙门里不敢轻易动真格儿的查,只敢先将尸首运回来,您说要查了,他们才敢往深里查。”
最终,残阳与宋追惗一齐沉默下去,廊庑内亮起百灯,照清了含混的夜。
宋追惗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书案后头,靠着宽大的折背椅,深吸一口气,“叫他们先将远儿送回来,别的,不用他们管了。你出去吧,再叫人传濯儿书儿过来,就说我有话问他们。”
未多时,月冷秋深。父子三人在各自繁忙中聚首。二人立在厅上,宋知濯下颌上一片青碴,目中精光像是由废墟中垒出的盛世,耗光他仅有的、尚存的精力。
宋知书则更是更加无精打采,整个身子疾速消瘦下去,苍白的面颊下虚浮着纵/欲的疲惫,欹斜的身子似乎三魂少了七魄。
二人请安行礼后,宋追惗并未让座,只将手中一本公文冷掷于面前髹黑的案,剔眼睃他二人,最终落在宋知书有些枯瘦的身形上,“书儿,我先?前叫你写信给你三弟,他可有回信?”
俄顷,宋知书的眼方迟缓对过来,有些虚弱地疑惑,“父亲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信去了后,老三没回,我也没问。”
与宋知书的装傻反行其道,宋知濯竦然望过去,嗓音始终平和,“父亲,是不是三弟出什么事儿了?”
支摘牗后升起一轮圆月,冷辉踅入宋追惗眼中,折出可探人心的目光,“你们三弟死了。”望着二人相继错愕的神色,他拔座起身,绕出案后,“你们这么惊讶做什?么?难道你们就一点儿不知道?”
他似乎别有深意,宋知书心内鹘突,却是满目痛惜,眼跟着他慢跺的身躯游移,“怎么会?呢?父亲,三弟不是在兖州好好儿的?怎么好端端就死了?!我看,必定是被什?么奸人所害,只怕就是兖州那些贪官污吏!他们大概是怕三弟这次奉旨去赈灾、实则是查处他们的贪墨案情,于是便想着先?杀人灭口。简直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动我宋家的人,父亲,不如叫我去查此案,必定查个水落石出,叫那些奸人给我三弟偿命!”
至此节,宋追惗反而轻笑,将含刀的眼睇向宋知濯,“濯儿,你觉得你二弟说的有没有道理?你心里是如何想的,也说给我听一听。”
可恨的风萦入厅中,不知哪里发出的簌簌细响,在沉默中如颤动的一颗良心。有一刹心痛滑过宋知濯的面颊,到底却不知真假,“父亲,我想二弟说得有理,如果父亲怀疑三弟的死因,不如就派二弟去查个真相出来。”
所谓“真相”,无非是兄弟相残,手足互害。宋追惗已蹒至他们身后,冷的眼、硬的心将这两个背影细之窥探——他们挺阔阔的肩、顶天立地的脊梁、山峦叠嶂的侧脸,都是千百个漠然的自己。
他似乎没有过坚的立场去追责,只把嗓音沉一沉,重又踅回案后落座,“你们兄弟间,从小便不大亲近,其中有多少内情是我不晓得的,我也不再追问。但乾坤有明,你们需无愧自心。远儿是我的儿子,你们也是我的儿子,我希望他好,也同样希望你们好。”顿一瞬,他的眼飘忽致远,望向远在二人身后的侍女台屏,半叹半悲,“我这一生,就只有你们三个儿子,如今远儿没了,我迟早也是要躺到棺材里去的。从此这世上,就只有你们彼此是彼此之至亲,我希望,今日之事,以后永不会?再发生。”
二人将眼抬起来,望见两岸璀璨的烛光间,是他入河入海的残年。宋知濯倏然觉得,这位永不会?老的父亲,此刻格外陌生,陌生得只如一个普通的“老人”。
不经意间,这场诘问追责在一层蒙蒙不清却饱含深意的对话中含混过去,繁星转眼成碧空,冷月又成了秋阳。就在宋知濯以为他已经逃过了父亲的谴责后,他迎来自己良心的谴责。
京东路衙门很快便送来了宋知远的棺椁,为了讨好宋家,他们特意用了上好的迦南木棺材。一口漆黑绘红的棺材被摆入宋府的大宴厅,彼时雁字又成行,是光阴里归来复去的离殇。
最终宋知远的死因在宋国公的默认中被定为“不慎坠崖、因公殉职”,圣上念其宋国公之劳苦功高,特开恩追封宋三子为从三品开国候,以开国候之礼举丧下葬。
棺木并未封死,只等亲眷瞻过仪容后再订封,敞开着盖儿安静地躺在一片金阳中。俄延一晌,宋追惗渐渐靠近的步子止在半丈开外,最终又旋回身,朝身后二人摆摆袖,“我就不看了,你们兄弟二人去瞧瞧。”
宋知濯只是纯粹听命地、僵硬地靠近棺椁,他以为他的心在面对这些奇妙的血缘或是权利纷争时,已经足够心硬了。
可不是的,当他看到那一张脸,苍白的唇、陷落的眼、像抽干了血、又或是凝固了血的脸,就想起许多年前那个稚嫩又胆小的幼童,躲在他身后祈求他为其遮风挡雨的怯懦。点点碎碎的片段蓦然如一只干枯的手锁住了宋知濯的喉头,使他有些上不上下不下的心惊。然后整个清晨,他都陷在这种心惊中瞧着各主事管家领着一众仆从忙开。
不过半日,整个宋府已散开一片霜白,各式大幡、小幡、飐飐缠绵,于天地之间引一个不归魂。大宴厅屋顶上搭设布棚,一殿一卷用于来往官员亲眷们吊唁。府门外的丧鼓很快便递嬗响起后,便有众多仆从来往奔波迎来送去。
直到客行渐缓,明珠一抹白影方由残阳下荡来。看到她的一刻,宋知濯就似瞧见了孤海的浮木,一伸手,就想够住这总能使他心安的一个人。
他想靠近她、用她神佛一样的从容抚平自己慌乱的心神。不想她却刻意避开了身,连带着将一双冷漠的眼亦从他身上抽开。眼瞧着一片艳菊拥着明珠就要走远的身影,宋知濯只错愕一霎,便两步追上去,掣了她的手,“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今儿就别跟我闹了行吗?”
整个府中处处飘白,明珠亦不例外,白的软绸掩襟褂、白的罗裙、鬓边一朵小小的白绢花、白的面色。髻上却有一根碧蓝的细玉簪,如白雪皑皑上的一点碧空。
她十分平静,不再同他声嘶力竭地争吵、或是面红耳赤地对峙,只是抽出了自个儿的手,“你才是不要闹,今儿是你三弟的丧礼,有什?么话儿,等过了这些日子再说吧。”
她睐一眼远处人影憧憧的院门,作势就要错身而去,又被宋知濯掣住。他俯睨着她,满目俱是急躁不安,“就为了童釉瞳,你同我闹了多久?她就那么重要吗?你不是向来目空一切,不争不抢吗?怎么偏就在这事儿上同我过不去?”
“我说了,有话儿过后再说,今儿是你三弟的丧礼。”
红叶黄花秋意晚,她的眼却比秋意还凉。宋知濯冷不丁即被这凉意蜇了一下心,愈发浮躁起来,“什?么丧礼不丧礼的,与我无关,咱们就在这里把话儿说清楚!”他顿一下,两个手由袖中伸出,就要去托她的手,“别生气了,往日是我说话儿太重,我也是一时急火攻心。你也不是不晓得你自个儿,说话句句戳得人心肝疼,我吵不过你,才说了那么多气话儿,我不是有心的,你就别生气了。”
言轻语浅地,仿佛他们只是闹了个小小别扭,抹杀了明珠半年辗转难眠的时光。然而明珠只是极轻地笑一笑,垂下了眼,“宋知濯,我不是为了同你吵架生气,我只是想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副光景?”
“如今什?么光景?”宋知濯一寸寸追着她的眼,生怕错过了一丝可能发生的变化,“不过就是夫妻绊几?句嘴,再平常也没有了,这有什?么的?只要我们以后不吵了,同原来就还是一样儿的。”
惊起风,满路飞红穿柳渡荫,一场春梦乍醒。明珠洁白的裙飞扬在万花丛中,将头缓缓摇一摇,“不一样,从前你心里只有我,我心里也只有你,再坏的人、再难的事儿我也永远不用担心,因为我知道我们会永结同心,生也好死也罢,我们的心总归在一处。可不知什么时候起,你的心里装了许多东西,前程、仕途、至高无上的权利,你可以为了这些与童釉瞳纠缠,那么总有一天,你会?为了这些做更多的事,可能是更坏的事。”
他讨好地笑一笑,笑容掩饰了他胸腔内砰砰的心慌,“你瞧你,尽是瞎想。世间男儿,哪个不追求功名权利的?我这样儿也没什么错啊,我猜,你一定是想我就要为了这些抛下你的?……我看,说来说去,还是因为童釉瞳,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不再去她屋里了,好吗?”
寒蝉消半,偶尔长长地嘶鸣声中,明珠从没有退避,盯着他像海一样瞳孔。这一霎,她忽然就不难过了,由衷地笑一笑,“现在实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等过了这些时日我们再谈吧。”
她旋裙而去,在宋知濯僵住的笑脸中像一只孤雁蹁跹入那人来人往的院门。他倏然泛起猛烈的鼻酸,犹如两三岁的时候目送母亲的棺木缓缓沉入一个巨大的黑坑——还不懂悲伤是何物,就已被凶悍的悲伤猝不及防地袭击了一副小小的身骨。
南去的雁在顶头一片碧空旋过,飞花亦零落,复来复往的春秋,就如灵前来了又走的人。而那个蹲在棺椁前,正往火盆中投放冥钱的弱柳身躯是明珠唯一相熟的。
她走过去,由身侧的丫鬟手里接过一沓金箔纸糊的元宝,睐目望向身边儿的人,声似烟轻柔,“二奶奶,好些日子没见了。”
楚含丹同样簪着一朵小小的白绢花儿,正好与明珠的绢花并头,乍眼一瞧,真似一对儿姐妹花。她笑了,有一种饱经沧桑的风韵,“是好些日子不见了,算一算,还是上回清明咱们碰过面。”
“可不是?”明珠手上维持着缓慢的动作,盯着盆内高涨的火舌,“都好几?个月了,你可好?二爷可好?”
火光同时跃在她二人眼中。楚含丹稍侧过脸,以一种平和且嘲弄的目光凝着她,“好、都好,大奶奶也关心起我们来了,真是奇事儿。”
“算不得什?么奇事儿,论近,我与你和二爷也算亲戚家人一场,论远,咱们在同一个屋檐下处了那么多年,也算老相识了,多问一句,也算不得什?么吧?”
笑一笑,楚含丹的眼避回去,垂眸中便褪去了那些嘲弄。说来也奇,她恨了明珠这些年,如今寥寥几?次见面,恨意一次比一次消减。大概是因为听说她的日子也过得不如人意,从前那样儿恩爱的一对儿有情人如今也落得个唇刀舌剑,使她心内欻然就好受了许多。
盆里金黄的火光颤在这两张“同甘共苦”的面上,眼神偶然的碰撞中,她们就都原谅了彼此的过去。直到将手中金箔纸的元宝烧完,楚含丹方软软地回问一句,“你呢?你好吗?我虽好久不大出来走动了,却也听说,你被宋知濯冷落了半年,真是不知道你这日子怎么熬的。”
澄澄的火光里是明珠温暖的笑容,她亦将手中最后一个“元宝”丢入火盆,两掌相搓一搓,搓去了那些滞留在手上的金齑残粉,“日子还那样儿过,该吃吃该喝喝,只是心里有些难过罢了,倒不至于天会榻下来。”尔后,她撑膝起身,和煦地、温柔地笑着,“二奶奶,我走了,你好好儿保重身子。”
未及人答,她的裙已经如月华下的水莲花荡开,走向了洒满秋阳的人海。
这是永远留在楚含丹心内的一副画卷,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才明白,她从来不是恨明珠拥有宋知濯的爱,她是嫉妒她——明珠竟然顽强到这个残酷的人间也拿她毫无办法?,纵然雷殛电劈、荆棘载途,她仍旧能步履维艰地走过这寸寸焦土,步入柳暗花明的新世界。
但这是很久以后的事儿了,眼下,楚含丹只是忍着莫名的鼻酸,踏入另一条她唯一能看得见的,日暮途远。
倏而红叶辞树,艳芳离枝,墙头丹杏雨余花,门外绿柳风后絮①,这是仲秋。
连着半月的丧礼,宋知濯与明珠偶尔在灵堂碰面,但他已不再主动搭讪,更不提那些讨好求饶的话儿,反见了她便避走东西。倒不是他的耐心耗尽,而是那日明珠的笑颜与背影都隐隐令他生出不好的预感。
他见过她的眼泪,聆听过她刻薄尖利的骂语,与她相争相闹,这些都不算什?么,他知道他们终会?克化掉这些不好的零碎,她会原谅他,因为她的爱一向就十分伟大。可当她不再掉泪,由衷的笑起来,他便隐隐感到,她的确原谅了自己,却是像原谅她人生里所有不好的过去一样,笑一笑,再踽踽前行。
故而他一点儿也不敢给她时间或机会说出那些令人绝望的话儿,他只能躲着,躲到殿前司内、躲到千凤居内,躲到那些春意阑珊的旧梦里,然后就不用面对她善良的残忍。
俗语却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日,他独在千凤居的书房内,正仰在椅上发怔,就听见廊下似乎是玉翡飞扬跋扈的声音,“你又来做什?么?你这人,怎么专挑爷在家的时候来?平日里也不见你来请个安,忒没规矩了些!”
下一瞬便是明珠柔柔的圆润声音,听得不大真切,“我来找宋知濯,没闲功夫同你瞎扯,烦请你让一让,我有话儿要同他讲。”
————————
①宋晏几道《木兰花·秋千院落重帘暮》
作者有话要说:宋老三的YY人生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