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即嫁小公爷

作者:再枯荣

万荷深处,翠凉亭宇,满园里蝉儿喧阗,烟台池上细蛾浮影,皆映着一?轮日落。傍晚的风缱绻牵萦,拂起了一?岸的柳条妙曼,以及那片惊世的芳菲裙边。

这是初嫁头一年,霜鬓改红羞,桃杏满枝头。张碧朱对这府里头的一?切都充满好奇,两个眼不肯错过一?寸艳景,将这方属于她的、一?生一?世的家看得个透透彻彻。

“小姐你瞧,”珍荃的手遥遥指向天际的彩霞、与彩霞下头黄橙橙的湖面,“啧啧啧……,这宋府还真是大啊,竟然还圈了一?个湖在里头,咱们进来半个月都不曾逛过,今儿这一?遭,可是把腿都走酸了。”

追随她的指端,望见?霞色如锦,张碧朱小小地得意,挑起了下巴,“这是自然了,从前就听说,三哥家的园子大得很,这是当年太/祖皇帝赐下的府邸,听说是先朝哪位王爷的园子。”

绣履几双,缓步斜阳,徐徐岔入边上一?条月季夹道?上。不想由哪里陡然窜出一个二三岁的幼童,不留心就扎入张碧朱的怀内,幼童手里捏着块滴酥鲍螺,撒了她一身酥屑。她垂首自视一?瞬,就瞧见月白的留仙裙沾了零星油污,立时气红了眼,“哪里来的小孩儿?把我裙子都弄脏了!”

幼童小小的个头才?到她的腰,扬起粉嫩的小脸瞧她一?眼,旋即低下头背着手,“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

短短几句话儿叫他说得磕磕巴巴,张碧朱鼓动着腮,余怒未消,即见远远的一?个丰腴的妇人走近,将小孩儿抱起朝她颔首,“小少爷年幼,冲撞了太太,请太太不要生气。”

“小少爷?”张碧朱将她怀里白嫩嫩圆乎乎的小孩儿细窥一瞬,“这是宋知濯?我知道他,是三哥的长子。”

至此节,那妇人复将幼童轻轻放下,柔声引导,“少爷,这位是爷新娶的太太,您该叫母亲的,快,给太太请安。”

那幼童仰着脸亦将张碧朱窥一?晌,方将两只小手阖拢,趔趄弯腰,“儿子宋知濯,给母亲请安。”

张碧朱将一?张桃李杏花春的脸死死皱起,别开了几寸,“不要这样叫,我不是你母亲,我才?不要给人当娘呢!”

晚霞层叠,风扬起飞红如雨,她嫣红的披帛擦过了小小孩童的头顶,保持着一?个少女的骄傲,迈向了天地云端。再往前,就有一?偌大的爬花架,攀着蓊薆葱葱的飘香藤,密密匝匝地结满了桃红的花朵儿,半掩着一?道?月洞门。阳光斑驳地映着白墙,里头却有几片高檐屋舍。

几人够着脑袋往里头瞧,只见浓荫密集,隐约有些阴森的凉意。珍荃两道弯眉扣得死紧,偏首望向张碧朱,“小姐,这里是谁住的?怎么一?点儿人气儿都没有?”

另有一?叫芸儿的丫鬟拥过来低低喁喁,“这国公府这样大,人口却不多,大约是没人住吧,我瞧好多屋舍都空着呢。要说咱们小姐是有大福的,嫁给了爷,虽说咱们爷现不是官居要职,可爵位是一品啊,况且爷长得那是不必说了,家底儿又殷实,最要紧的,上头还没有公婆,长兄病故,眼下就有位二爷,听说爷病了,不大出门户,咱们小姐不必受谁的钳制,这府里头就是小姐当家做主。要我见?呐,这人丁单薄也有人丁单薄的好处。”

金滚滚的日头在西边儿,晒着满地红缨与这一?片莺雀巧啭。张碧朱一双妩媚的眼弯成了两道月桥,承托起满心的幸福与欢喜。

这一?个才住,那一个又起,珍荃巧妙地搭上谈锋,“你这话儿没错,上回归宁省亲,咱们府里头的大奶奶嘴上虽是左一?句右一句地讥讽小姐是填房,年纪轻轻就给人做了继母,实则心里不定嫉妒成什么样儿呢。这满京城去打听打听,谁不说咱们爷是天下少见?的英俊男人?身有爵位,又?有功名,如今不过二十二三岁,前途未可限量。咱们那位大奶奶,从前小姐在家时就总同小姐过不去,说话儿总是酸溜溜的夹枪带刺儿,小姐倒不要同她计较,指不定她心里头气成什么样儿呢!”

“我才?懒得同她计较呢,”张碧朱的眼由那月洞门内收回,腮似丹红,沾沾自喜地将左右各瞧一眼,“她不过是个小门小户的姑娘,没什么见?识,我要是同她计较,岂不是显得我也没见识了?横竖现在我嫁人了,又?不像从前天天儿同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往后啊,她想见我还没机会呢。”

“对对对,还是咱们小姐有度量!”

笑音婉啭,声娇媚迭,十分?凉意淡妆梳,点缀了这夏日的傍晚。估摸着时辰,宋追惗大约快要归家,几人再无心闲逛,旋身就要往来路上去。

正值蝉歇蛙起,天色/欲晚,幽幽的暗黄即将收尽。却不想身后一阵淅索,几女回首一?望,正由那月洞门里猛地蹿出来个人,形容还未瞧清,人已奔到眼前,两只手揿住了张碧朱两个胳膊直晃,“青青!青青!你回来了?青青,咱们的儿子呢?咱们的儿子到哪里去了?……”

一?架若风摆柳的骨头险些被这人晃得散了架,无措片刻后,张碧朱适才?将他瞧清,是一位高高瘦瘦的男子,面颊被一头蓬发掩盖,瞧不清什么样子,只瞧见他的眼睛,满是期盼与恐惧。

这恍一?见?,就将她唬得泪珠儿打转,乜呆呆地将两个肩往后缩,“我不是青青、我不认识什么青青,求你别伤害我!”

见?此,三个丫鬟慌着涌上来,将她的手臂直往外抽,“你是什么人?!快放开我们小姐,你知不知道我们小姐是国公爷夫人,你不要命了不成?!”

那男人听见,两眼大睁着朝四下虚妄中睃巡一圈儿,攒着三千怒与惧,将张碧朱两个柔软的臂扔开,“国公爷夫人……,哪里来的国公爷?我才?是国公爷!青青呢?你把青青怎么了?我的儿子呢?我的儿子呢!你、你们,把我的妻儿怎么了?!”

几女仓皇无措,却见月洞门内奔出几名小厮,为首一?人躁慌慌地就将此人架住,“二爷、二爷您怎么跑出来了?快回去,快跟我们回去,不是让您在屋里好好儿呆着不要出门儿吗?快快、快将人带回去,好好看着,再叫跑出来,我看你们有几个脑袋够杀的?!”

该人将手一?挥,几名小厮便死死架着男子托回垂花门内。独他滞后,诚惶诚恐地朝张碧朱行礼,“是小的们看守不严,让太太受惊了。太太可有伤着没有?我叫人送太太回院儿里去?”

张碧朱惊魂未定,面上涕痕错乱,瞧也未瞧他。倒是芸儿浅裙一?开,迈上前来一步,“这人是谁?方才听见你叫‘二爷’,未必这就是府里头那位犯了疯病的二爷?原来病得这样重,是怎么疯的?又?怎的不请太医来瞧瞧?”

“正是呢,”小厮灰布襕衫,面上带着一?丝客套谦卑的笑意,“这说起来,还是三年前的事儿了,我们二太太那时怀着身孕,往金源寺去烧香还愿,不曾想路上遇见?暴雨,那山路打滑,连人带车的滚到山崖底下,真是苍天无眼,等?找着时,一?个小厮两个丫鬟、连着二太太与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了。”

言着,他可悲可泣地摇首,似怀着一?颗天大的悲悯之心,“我们二爷听说后,当时便哭晕了过去,足足三日才醒了来,谁知打醒来那天起,说话儿就开始糊里糊涂的,一?会子让小厮备了车马要去金源寺接太太,一?会子又?让总管房里准备席面,要宴请亲友来贺小少爷的洗三之礼,这可不疯了不是?当时请了多少太医吃了多少药,恁是不管用,反倒一?日比一?日疯。后头一?年,又?是赶上太爷过世,年底老爷又病故了,这一?连串下来,二爷的病便愈发的严重了,从前一?日里倒有半日是清醒,说起话儿来也与常人无异,可打那年起,一?日里也不得一?个时辰的清净,常常是喊打喊杀。满府里,现就剩咱们爷这一?脉,为着光耀门楣,爷是忙得后脚踩前脚的,更没有功夫日日守着他,便只好叫我们这些小厮留心看守,不想今儿没留神,叫二爷跑出来惊了太太,小的们真该万死!”

倾筐倒箧一席话儿说完,张碧朱泪水已止,唯有睫畔卷着点儿水星,忽闪忽闪地逐渐消逝,“原来是这样儿……罢了,也没什么大事儿,你去吧,以后可要好好儿看管着。”

那小厮领命自去,几女复还,言着飞花雨下,款款步去。一?步一线风,卷起了张碧朱的一?丝心疼,鼓着腮垂首,“原先只瞧三哥是一品国公爷,又?有官职在身,好一个青年才俊。却不想他也这样艰难,你们瞧,如今整个宋府的担子都在他一?个人肩头挑着,难怪日日里忙得那样儿,我前儿还怪他回来暗了,同他使了好一阵的小性子,真是不应该。”

三女于身后摘花弄草,闻言缄默。缓缓地,朜辉撒满人世,是一片轻纱柔影的浮光,月儿照着这归途,同样亦照着另一条来路。宋追惗英姿勃发地入了府门,整一日繁琐公务未在他身上留下疲惫,万年未改的容颜似葱林繁盛。

瞧他的步子是要往张碧朱院儿里去的,谁知途中幽暗的某处走出来一年轻男子,拦了去路,“爷回来了?不知用过晚饭没有?”

两位挑灯的小厮后退两步,宋追惗借着昏黄的光晕,将他似忧似患的面色打量一番,“孙管家,有什么事儿吗?”

“有件事儿,想着还是先同爷禀报禀报。今儿傍晚,太太在园子里闲逛,不想二爷闯了出来,嘴里喊着二太太的名儿,逮着咱们太太好一顿胡言乱语,将太太吓得不轻。”

“他?”宋追惗沉下去的面色绽出一丝神秘莫测的笑,摇首望着那一轮浮云伴着的满月,“你不提,我都快将我这二哥忘了。他不是好好儿关在院子里吗?怎么会偷跑了出来?”

那孙管家稍一?埋首,陪着个淡淡的微笑,“看管的小厮打了个瞌睡,谁知一错眼儿,就让他跑了出来。我想着,二爷疯疯癫癫,又?有伤人之嫌,这两年总将他关在院儿里,倒没什么大事儿。可谁都有个疲乏的时候,往后若再有哪个小厮没留心,又?让他跑出来胡言乱语,岂不是有伤体面?如今咱们家的新奶奶,可是吏部尚书的嫡女,还是延王殿下的表妹,这一?家人同延王都走得近,……要是不留神伤着了太太,岂不是就伤了两家人的亲戚情分??”

身侧是一棵松柏,叶影婆娑,摇晃月色,宋知濯背起了手,黛色的襕衫在风里勾荡。时隔一?刻,他挂起眉,朝孙管家扬一扬下巴,“你今儿不提,我都快忙忘了此事。这都小半年未见过二哥了,就去瞧瞧他吧。”

身后的小厮朝孙管家递上一?盏霜白的绢丝灯,二人便一?前一?后地折了方向,乘着渺渺茫茫的月色,走向一?条情冷心凉之路。

飘香藤的香味儿暗馥浓郁,使宋追惗皱了眉,而更令他皱眉的是趴跪在幽光浅伏的地板上、像只野狗一?样用手抓饭吃的男人。这是他的亲哥哥,他的黑靴慢跺着,围着这一?个蓬头垢面毫无尊严的男人转了一?圈儿,渐渐就有一?线唏嘘由他鼻息内喷出。

负责看管该院儿的那位小主事垂着脑袋,一?双眼追随着他沉稳阴鸷的步伐,“回爷,二爷现今是越来越糊涂了,送来饭摆在案上,他偏不坐着吃,回回都端着碗这样儿吃。下人们来扶他他也不肯就座,非说是案上太挤人太多,小的们也没个法子。”

绮窗纱眼里钻进来许多细蛾,绕着两盏昏沉沉的银釭,以致案上一?碟金酥芙蓉卷上躺了满是零碎的蛾尸,像爬满华帐的蚁,透着股子可怖的恶心。地上那人却不觉似的,掏空了一?个碗,又?像个猴儿一样蹿起,抓了两个芙蓉卷,惶惶缩到墙角里拼命往嘴里塞,咂啖大嚼。

他躲在一方长案下头,几如四四方方嵌着一?幅戏猴儿的画。宋追惗果然笑了,夜风狭长而动,扑来了靡靡艳香,也卷带着他的声音,是一种腐败而轻盈的讥诮,“二哥?二哥,好好儿的饭不吃,作甚要吃那些脏的东西?你这样儿,叫人晓得了,岂不要说我如今当了家,反叫你这位二爷弄得落魄潦倒?快起来吧,我叫厨房里再给你做些吃的。”

那人瑟缩着,退无可退,一?双眼透过凌乱蓬发,露出痴痴的恐惧,将头拨浪鼓似的摇着,囫囵不清,“青青呢?青青呢?我不袭爵了、你把她还给我,把青青还给我……”

“二嫂死了,”宋追惗撩着衣摆落到案上,一?只手翻出一个青釉盏,指端在口端徐徐打着圈儿,“你忘了?连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块儿,一?尸两命。二哥,我知道你想替她报仇,你一?定恨死了我,可她是因为你死的,你实在不该恨我。谁叫她一?个好好儿的清白女儿,偏偏嫁给了你?”

晦涩地一对视,只见那男人口中喁喁切切地似乎在说些什么,或者只是单纯重复着一?个名字。渐渐地,他的眼同样对过来,眼白的血丝拉开无尽的仇恨,“青青、青青……青青是你害死的!你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

宋追惗极淡极轻地笑着,瞳孔倒折出月或烛凉丝丝的反光,“为了你,二嫂与我无冤无仇,杀她自然是为了你,谁教当年是二嫂先有了身孕?若是真替你生下个儿子,爵位就要落到你的头上,我如何能眼见日思夜想的东西落入你的口中?”

就在那人狂怒的眼中,他缓缓拔座,旋转了衣衫,留下一?片冷硬而挺拔的背脊,“二哥,你都疯了这几年了,想必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今儿我做弟弟的,就成全了你,留你些体面尊严,不必再苟且人间,去与二嫂相会吧。或许你们一家在阴曹地府相逢,届时记得谢我的成全。”

言讫,他朝那小主事斜挑一?眼,主事便旋身出去,未几带进来三四个人,其中一?人手上拉扯着一?条细细的麻绳。尔后传出衣裳簌簌地摩挲,以及一种令人窒息的吁喘,这一?切却无法再吸引宋追惗的注意,他只是走向窗前,望向那轮冰冷的月。

这股渗入骨头缝里的冰冷是被辉煌明媚的烛火驱褪的,或者,是张碧朱一个璨若星辰的笑颜?宋追惗亦无从辨别,他只知道,当他的步子踅入棂心月洞门内,似乎就从一?片刺骨的海里跋涉了出来。

她在榻上笑着,眼眉儿妩媚争春,有着纯与欲相辅相成的美丽,那芳菲的裙即将如水莲花一样荡过来,不料却被半路杀出来的绿茵捷足先登。

“爷,今儿怎的比昨儿还晚?”绿茵围在宋追惗身前,替他解下了腰间的一?枚香袋儿,就这功夫,回首朝两步外的张碧朱得意一笑,“这些伺候人的活儿哪里用太太来做?太太是官爵家的小姐,打小就是娇生惯养的,可别折腾了一?双嫩手,还到榻上坐着吧,我来替爷宽衣就成。”

大概一?个男人的粗心无法察觉这些微妙的斗争,宋追惗只是对着张碧朱展露一个葱蒨的笑容,展开了双臂,任绿茵爬藤一样的指端围着他绕转。

二人落在张碧朱眼中,俨然是那主仆情深,柔情蜜意,气得她鼓起腮,闷不做声地将手边一只盛燕窝的水晶碗一?扬,淅沥沥泼了满榻的羹汤,她却兀自旋裙引风地踅入台屏后的卧房。

叮呤咣啷的声响引得门外两名丫鬟进屋收拾,亦引得宋追惗心头一霎发急,却仍只是横着双臂让绿茵更衣。

那绿茵水蛇一?样的腰肢转一?转,由大柜子里翻出一件莺色萱花连枝的直袍,一?壁替他套上,一?壁猫着声儿调笑,“哟,千金小姐发脾气了呢,爷不进去瞧瞧?”

烛光闪耀着,照亮了宋追惗一?个无愁无绪的闷笑,“正好让她收收她那跋扈张扬的性子,我去,愈发惯得她没了体统。”他的眼朝台屏后头远远望一?瞬,旋即收回,亦收起了那真实的一?缕笑意,转成一?丝虚浮在唇角的弧线,“你也别总招她,她气性大,回头她发起火儿来真把你怎么着,我可没闲心管。”

绿茵嗔瞪着眼,一?个软若无骨的指端往他胸口上戳一戳,“你这人就是这样儿没良心,用得着人朝前用不着朝后的。好嘛,才?打发了一?个倾国倾城的艳海冠芳,又?来了这么位娇媚横生的千金小姐,我算什么呢?不过是个低贱的丫鬟,人家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太太奶奶,我算哪个名号的人,也敢去招她?”

她眼波横转去窥他的面色,窥见的只是一个惯常温柔、却荫凉的笑意,使她认识到这个人,似乎是凌汛黄河里打捞上来的一?块冰,只怕用一生、一?身也将他捂不热。

幸而她已经习惯了他虚假的温柔与本质的冷漠,只将嘴瘪一瘪,“算了算了,我还是本本分分?做我的丫鬟,不敢痴心妄想。只是你这位太太,也真太跋扈了些,在你面前也敢摔碟子砸碗的,忒没了规矩,哪里有千金小姐的样子啊?心肠也歹毒,前儿就将外头伺候的翠儿罚了,翠儿不过就是不留心踩了她的裙嘛,她就让人翠儿在厅上跪了半个时辰。”

她的玉枝灵巧地系着他衣衫的带,偶然一抬眼,即见他别有深意的笑意,“这种话儿还是不要说了,她心肠再歹毒,又?怎么比得过你我?你下去歇着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闻言,绿茵不满地轻跺了两脚,旋裙穿堂而去,宋追惗则自踅入台屏后头。屋内点着乌合香,是一种陌生而温暖的味道,宋追惗平日是不熏香的,此刻却不由神地适应了生活里一?些微小的改变,譬如这一?袅乌合香、譬如张碧朱扭向窗外的蛮细腰肢。

他靠过去,挨着床沿坐下,对着她松髻上的一?枚玉梳轻轻发笑,“怎么又?生气了?也该有个缘故才?是,你说出来我听一听,若是有理嘛我向你赔礼致歉,要是没理,你下回也改改你的性子。”

这一?位却抖两肩,整个身子又?向前挪动一寸,望着纱窗外影影绰绰的月儿,也不说话儿,只是春怨未肯消。

作者有话要说:张碧朱的少女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