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躲到这里,亦仿佛仍有一缕锥心的笛音萦风而来,无孔不入地袭击了宋知濯的五脏六腑。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同金员外觥酌,不时颔首,面上始终虚浮着一抹笑意,实则一个字儿没听进去,只觉门外有一场飞花红雨,惨烈浓艳的心绪裹在里头一齐碎了满地。
时隔许久,他端着黑釉盏呷一口茶,有些含混地寒暄,“听荆室说起金员外也不是扬州人?邻居这样久,我?见天儿忙,你?也见天忙,倒是甚少有空坐在一处聊一聊。我?记得原先我?与荆室在此安家时,金员外也正巧买了这座宅子,咱们两家在此聚首,也是一场说不清的缘分。”
说起这个,金员外一叹一乐,轻松自在地搁下盏,“是,我?与拙荆原是兴元府人氏,逃难到的这里。实不相瞒,原先我?瞧上的是你们家那处宅子,你?们那边儿足足比我?们这宅子大出十亩地,可价钱也比我?们这里多了二十万两出来。那时我带着拙荆刚到扬州,说来还怪不好意思的,当时囊中羞涩,余下的银子,还想着做买卖,故此就择了这处。也不错,走,宋兄,我?领你?逛逛,虽不及你?府上?大,却也是山水重叠,颇有风情。”
二人说罢动身,先随廊而下,即见一片开?阔水渠,尽头处盘纡隐深,怪石乱林,岞崿岖崯,苍梧迢递。急转一驰道,又?见华绘雕琢,布藻翠绿,相与登阶飞梁,所达处皆是二门外风景,幽壑盘错,琼枝飞影,一片片荫倾凉落,表以崔嵬之险峻,藉以山河之雅韵。
那金员外相行相引,款款而谈,“宋兄别见怪,我?就喜欢这些石头树木的,拙荆却喜欢花花草草,当初收拾这宅子时,还没少为了布置园子吵架。她那个脾气,偶时急起来,还要同我?动手,呵呵,我?这人亦十分固执,故而这园子如今就俗不俗雅不雅的,有些四不像。”
宋知濯负手?相笑,瞭望林沼之远,“哪里话儿,倒是别有一番风趣。只是瞧金贤弟手?笔,倒不像是家世贫苦之人,如何会?千里迢迢由兴元府逃难到了扬州?”
只见他手?握一把阖起的折扇,举到耳畔摇一摇,含笑付之,“此‘逃难’非彼逃难,实话儿告诉宋兄吧,家父原是兴元府知州,如今我?落籍为商,只因同家里闹了些别扭。嗨,说来也没什么,还是那一年遇到拙荆起——她如今三十多的年纪,我?遇见她时,她也才二十四五岁,是个寡妇,死了丈夫,无儿无女,被婆婆卖做优伶之女,我?一见她便倾心,情之所起,何其微妙。我?那时不过十/七/八岁,与她相熟相知,想娶她为妻,才同家里开?了口,就被我?父亲打断了一根肋骨,我?顽固相争,却始终无果……”
他的眼眺过了炙阳下的浮尘幻影,抵达了遥远的过去,“后来我偷偷托人将她买了出来,本想去给?她换个良籍,不想我父亲早就同衙门里打了招呼,良籍没换成,反判了我?个贵贱通婚,将我?揿在公堂上?打了一百板子。宋兄也知道,我?若与她成婚,就得被剥去科考资格,她见我?又?是挨打又?是闹得父子离心,不想拖累我,就捡了个夜里偷偷跑了。我?心里着急,又?听见我?父亲说是要寻个由头将她打死,实在走投无路了,我?就卷了些银子连夜去寻她,一路由兴元府往东走,终是在襄州找到了她,那时候她怀着我?家老大,又?是个女人,真不知道她怎么活下来的,横竖我?找到她时,她正挺着肚子在街上?行乞。”
宋知濯侧目窥他,只瞧见他一个风雅从容的笑,带着些辛酸与无奈,最终却只是豁达地展开?了扇,“我?们在襄州住了段时间,后就听见说我父亲派人找到了襄州,我?只好带着她和孩子继续往东,这才到了扬州。好在我在襄州挣到些银子,上?下打点,迷了我?父亲的眼线,在这里四五年,也算平安。时隔几年,去年才往家里写信,我?父亲回信说木已成舟,叫我将人带回去,他们不追究了。可我知道,我?们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儿,我?是个男人,倒不打紧,终究世人要将账算到她头上,即便认下了她,在那深重?门宅内,少不了给?她苦头吃,想想便罢了,还是就在这里,自由自在的。我?也知道我?不孝顺,但也没法子了,负天负地,不想负她,没有我?,她活不下去……”
正说着,不知哪里蹿出来个风情摇晃的人影,定睛一瞧,不是金夫人是谁?一把揪起他的耳朵,“好你个杀千刀的,你?上?月到长春堂去做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别拧别拧、”金员外歪着个耳朵随她的手?转,一张俊逸的脸挤作一团,“哎呀疼疼疼、别拧成不成?有话儿好好说,这还有客人在呢!”
“我?管你什么客人!你?给?我?交代清楚喽,你?去长春堂那种烟花地里做什么?你?皮子又?痒痒儿了是吧?我?一天没过问你,你?是不是就不自在?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成天想着风月美人儿呢?要不是人拿着账簿来找我结银子,我?还被你蒙在鼓里呢!”
“哎呀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先松手,我?说、我?说成不成?”
那金夫人这才松了手?,拈着帕子叉着腰,一个指端戳到他的鼻尖,“说、说不清楚,我?叫你有好果子吃!”
“姐姐,我?真是冤枉啊,我?那是去谈生意,就杭州来的那个周掌柜,他不是要采办咱们家的香料?他在杭州有两三个铺子呢,谈成了就是好大一笔进项。是他!他那个人最好女色,我?这是投其所好,才将他约在了长春堂。”
“你?少蒙我?!既是为了他,那你怎么还叫了姑娘?人家账簿上?可写得清清楚楚,叫了几个局子、叫的谁,花名儿还在上头写着呢,你?别以为我不识字你?就想蒙我?,做你?娘的梦!”
“我?哪儿敢呐?人家在那坐着,我?总不好不陪吧?我?要是不叫个姑娘,就显得我?这人多正人君子人家多龌龊似的,这不是存心让人下不来台吗?姐姐虽说不识字,却绝顶的聪明伶俐,我?这点子小花招,哪能骗得了姐姐的眼?我?真没哄你?,不信,你?现在就把长春堂那个那个妍芳姑娘请了来,问问她,我?是不是止乎于礼?我?连她手都没拉过!”
暗度一瞬,金夫人方心不甘情不愿地罢休,“姑且饶了你?,再有下回,你?瞧我不撕了你?的耳朵,叫你长长记性!”
如此家务隐私,却叫宋知濯瞧得个清清楚楚,难免尴尬,正欲逃奔而去,刚踅至廊口,却听金夫人在身后猛一呵,“姓宋的,你?给?我?站着!”
旋身一望,这夫妻二人一个在后揉耳朵,一个叉着腰直挺挺地立到跟前儿来,气势振得头上珠翠华丽丽地响,“好嘛,我?正想找你呢,你?倒送上?门儿来了,你?女儿将我?儿子天天打成那样儿,你?就打算避着?”
窥她泼辣劲儿十足,好道个英雄末路,宋知濯将眼远远投向她身后的金员外求助,却只见他尴尬一笑,以示爱莫能助,避眼左右,只揉他的耳朵。如此,宋知濯只得礼遇有加,再三行礼,“金夫人莫动气,这原是小孩子家打打闹闹,我?们做父母的,也没必要太较真儿不是?”
“哟,”她叉着要,意态讥诮,“感情遭罪的不是你女儿,为着你?女儿,我?家见天儿请大夫,你?……”
“请大夫多少钱?我?来赔就是!”
远远地传来明珠锵然的柔音,三人侧首,即见明珠同样叉着腰,挺着力拔山河的气势由垂花门下过境而来,“云翠淼,有话儿同我?说,不要柿子捡软的捏,我?夫君七尺男儿,与你相争,未免难堪,故此不想同你?纠缠。你?有话儿就同我?说好了,你?家请了多少次大夫,你?拿出账本来,该多少银子,我?赔就是,逮着一个男人在这里羞辱,算什么本事?”
未几已到宋知濯身边,他挨过去,掣一掣她的袖口低问:“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听戏吗?”
明珠反斥他一声儿,“戏散了!我?不来、我?不来你是不是要臊死在他金家门里也不晓得回嘴?”
吃了一瘪,宋知濯只好退至一边,且听见金夫人嘲弄一笑,“颜明珠,你?少跟我?在这里充什么泼皮无赖,告诉你?,我?云翠淼也不是吃素的!你?女儿见天儿打我?两个儿子,他俩身上?天天旧紫新红的,你?还有理了是吧?”
“我?没理呀,”明珠对眼一笑,柔中带刚,“我?也晓得我?没理呀,所以,我?再三同我?们宝月儿打招呼,叫她不要同你?家儿子在一块儿玩耍。可你家两个儿子,没事儿就往我?家门里跑,比吃早中饭还按时按点儿的,你?倒是也说说他们啊,他们不来,我?们不去,不是大家都清净?可你管得住他们吗?他们就是一天挨三回揍,也老往我?家里跑,没事儿就在我家里吃饭,我?还没问你要饭钱呢!”
且瞧金夫人峨眉倒蹙,踮起绣鞋尖,高出了明珠半个头,“你?还想饭钱?你?做梦去吧你!你?个丫头片子,也敢在我面前装大?我?告诉你?,姑奶奶流落街头的时候,你?不知还在哪里吃奶呢!跟我?耍无赖?我?见过的无赖他娘的海了去了,你?今儿不将你?家那小丫头抓到我面前打一顿,你?就走不出我这个门儿!”
真是人间一遭棋逢对手?,明珠亦将气势拔高,撸起两截翠袖,“我?才去你姨娘干娘亲娘的、去你祖宗十八代!我?是丫头片子你?是什么?你?个老女人!想揍我女儿,你?先掂量掂量自个儿的分量!”
二女顶着太阳怒目圆睁,而风起柳絮,落入浓荫的长廊,宋知濯未知何时已与金员外立在了一处,企图通过与她二人相隔丈远的距离来避开祸端。
远观那金夫人狠跺一脚,抖响了周身佩环以壮声势,“我?呸!我?去你祖宗八十二代、去你叔叔伯父亲爹的!你?不揍,横竖我?两家隔得近,我?哪天逮着你?家那小丫头我?亲自往死里揍!我?打得她哭爹喊娘满口落牙!届时你别心疼,哼,你?敢跟我?玩儿狠!”
“你?敢动我女儿一根毫毛,成、那你就看管好你?两个小兔子崽子,别叫他们上我?家吃饭,但凡敢在我家讨一口水喝,我?药不死他们我!”
“嘿,你?还敢下毒?”金夫人撸高白袖,将身子一挺,直撞到明珠身上?,“你?个丑货,还长本事了?墙挨墙住这么多年,你?以为你?能赢得了我??!你?狠?”她将头一埋,抵到明珠眼皮底下,“来来来,你?给?我?狠一个看看?你?今儿不动手,你?就他娘的是个缩头乌龟贱胚子!”
明珠将头一歪,朝地上狠啐一口,果然就两个手?去拽她油光水滑的蓬鬓,“你?还别赌我?,我?今儿就揍你?怎么的?!是你自个儿犯贱叫我打,姑奶奶不打白不打!横竖老娘同你?相邻四五年,早憋了一肚子的气,今儿索性就都撒了!”
那金夫人同样伸手?敏捷,两个臂一抬,亦是拽住了她乌蛮髻的两侧,直往地上倾,“你?娘我?也不是吃素的,你?憋气,我?他娘的还早就瞧不惯你呢!给?我?装什么闺秀小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个庙里的秽姑子!”
“你?还是个骚寡妇呢!”
“你?敢说我?骚?你?个淫尼姑!”
“说了怎么的?骚寡妇骚寡妇!”
“淫尼姑淫尼姑!”
一时詈骂狂语横飞,伴着金灿灿的太阳如林间相争不下的两只青鸾白凤。廊内则是二男相望,目瞪口呆,还是金员外先挑了下巴,“宋兄,不去拉一拉?”
宋知濯愁上?眉心,瞥他一眼,“你?怎么不去?”
“我?……”金员外讪讪一笑,徐徐打着扇,“我?不是怕误伤吗?况且又?不是我拉了就能罢手?的,她这会?子不撒足了气,回头还得把气撒在我头上。不过我?瞧着尊夫人倒是比我?家那位知书识礼些,还是你去劝劝吧。”
远处已是打得鸡飞狗跳丢钗落翠的,这里却是一派人间祥和景象。宋知濯挑一下嘴角,背起两只手,“也就是表面看着知书识礼,实则我?也比贤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话儿说回来,荆室原先在家时嘴巴就厉害,从小又?是担水劈柴,力气十分大,打架,恐怕是吃不了什么亏的。”
似有弦外之音,金员外斜他一眼,并不接茬,反笑,“拙荆亦是打小种地挖菜,横起来两个丫头都打不过她。反正谁疼谁知道,我?倒是不急。”
“你?不急,我?就更不急了。”宋知濯挺直了身板,状若气定神闲。
“也是,谁急谁知道。”
“那是自然了,谁心疼谁急嘛。”
二人皆是个稳若泰山,未晓何时廊下已围过来一班小丫鬟,嗫嗫喏喏地也不敢上前拉架。只窥他二人一额的浮汗,眼无错落地将花慵绿簇的二女一举一动细细追踪,眼见她二人一人拽着一人的乌髻相互钳制,已然陷入僵局。
到底还是金夫人大嚷了一声儿,“金问渠,你?个王八蛋!你?是死人呐?!还不快来帮我?!”
金员外适才一惊,收扇奔去,握着扇围着二人打转,一只手伸出又收,踞蹐不下,只好朝宋知濯远远喊一声儿,“宋兄,别装样子了,快来拉你?媳妇儿!”
这下宋知濯亦奔杀而来,“放手放手,打个什么劲儿啊?邻里邻居的,没必要嘛。”
瞧着四个柔荑一丝劲儿不松,死死攥紧了彼此的发,面上粉汗霪霪,俱是咬紧了牙关,谁也不松手。金夫人歪着脸,朝金员外狠剜一眼,“你?傻站着做什么?给?我?打她!”
闻之,明珠强作一笑,亦是歪着脑袋,满目不屑,“哼,你?叫他打一个试试,他敢动,头皮我都给你?掀下来!啊!嘶……”
原是金夫人又?将手?劲加大一分,“我?先将你?的头皮揭了!啊!痛痛痛!”
金员外自然是不敢动的,只焦躁地往手?心啪啪拍扇,“哎呀,这像什么样子嘛?满院儿的丫鬟还瞧着呢,叫人看笑话儿!姐姐、我?的亲亲姐姐,我?的小心肝儿,你?先放手成不成?”
“不成!凭什么我?先放?!”
宋知濯脸上业已汗如水柱,只好朝明珠哀求,“明珠,宝贝儿,你?先放手,咱们不打了,大热天的,弄得一身汗,得不偿失啊。”
“凭什么我?放?你?胳膊肘向外拐是不是?!”
苦劝无果,二人朝廊下挥一挥袖,叫来几个丫鬟,“快、将手?指头掰开?,别太使劲儿!”
一班人合力才将二女拔开?,只见金夫人满头乱丝蓬缕,被金员外架在怀内,裙下的腿却不老实,仍旧朝明珠虚踹,“你?个臭丫头片子,敢打我?!我?打不死你!”
明珠同样歪簪亸钗,斜襟欹带地被宋知濯抱住,依然发狠,“你?个老女人,姑奶奶/头发多的是,来啊、反叫你秃了顶!”
言讫,已被宋知濯拔地抱起,两个腿与金夫人虚空对踹。詈骂狠言狂撒乱飞,直抱出金家大门,迎面就撞上?散戏出府的殷玉堂。
金粉齑光,秋阳遍布了普天之下。这青光白日的一骤见,只令明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忙刨了乱发遮挡容颜,直拍宋知濯的手?,“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此乃天赐良机,宋知濯怎可放过,她顾及眼下蓬头乱发的泼妇样子想要跑,他便横扯了她的手?拉到殷玉堂面前,故作交酢,“殷班主这就走了?可找账房支过银子没有?”
那殷玉堂乍见明珠这副样子,料想必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到了宋知濯耳中,故此今儿才特意下了帖子请自个儿入宅,又?只当她是因自己所累,挨了宋知濯的打,便气得咬硬了下颌,“宋员外,打女人可不算什么本事啊,听闻您生意做得大,富甲一方,如此气度,怎么同一个小女子过不去?还是自个儿的发妻,真是叫天下人不耻!”
无端起花风,撩动了二人的衣摆,凛然之态如一场殊死决战。幸在宋知濯曾踏过万人尸骨,有着溪山不老、松风怒号之气度,却只是深邃如海一般的笑,愈发叩紧了明珠的手?,“殷班主误会了,我?的妻,我?疼她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动她一个手指头?她方才摔了一跤,我?正要抱她回家去请大夫来瞧伤,不知殷班主可认得什么好大夫,可替我荐一个来瞧瞧?”
那殷玉堂的眼果然瞥见他二人相握的手?,一霎面色就有些灰败,先一步败下阵来,“我?不过才到扬州几个月,不认得什么大夫。”
“哦?我?以为贵府在江宁是做药材生意的,必定认得天下名医呢。也是,殷班主萍踪浪迹,不打理家中买卖,不认得大夫也情有可原,不如……我写封信给令尊大人,问问他认不认得,听说令尊大人正满世界找你,正好顺道给?他报个平安?”
辨出他语中别有深意,明珠将他手?一掣,“快回家吧,别耽误人殷班主回去歇息了。”
他自巍然不动,半凉半暖的笑意仍对着殷玉堂。那殷玉堂毕竟年轻,多少气盛,握着一把玉笛睨他,“你?当我?是七八岁的小孩?还会?惧怕父母?宋员外,我?要是怕,就不会?收个班子干这行当了。”
“好得很,”宋知濯笑着将头点一点,两个发带如战旗飘荡,拉出风卷黄沙的一个笑,“年轻人就是有天大的胆量。不过我?想给你?父亲去信是想问问他,去年他的药行所报朝廷经营利润七百万两,我?却听说那不过是九牛一毛,实则是五千万两。我?朝律法,商籍逃税、数目还这样大,该是个什么罪名?我?恍惚记得是罚没家产,抄斩示众,殷班主熟读诗书,不知有否熟读律法,也帮我忆忆,是不是这样儿的?”
那勾起的唇角,恍如刀尖,是一种岁月垒出的压迫感。殷玉堂有些心慌,却强绷着笑,“你?说了就算的?红口白牙,张口就诬蔑我?父亲,我?家自祖上?起便是商籍,从来严格缴赋纳税,你?说我父亲逃税,可有什么证据?”
彼时明珠将二人望一望,拨开额前一缕蓬发,立时接过话儿去,“他还真有,你?信他的吧。”言讫,又?将宋知濯掣一掣,“赶紧进府去,这大毒日头底下,你?不热我还热呢。”
宋知濯不为所动,睥睨天下的眼只蔑望着殷玉堂,“你?要证据,只怕我?拿出来你年纪轻轻的扛不住,你?还是赶紧写封信给你?父亲,叫他将漏缴的赋税赶紧补上?,如此,还有机会接着做他富甲江宁的殷老爷。”
“你?又?充什么好心?”殷玉堂半信半疑,被太阳照得虚了眼,“你?既然在这里要挟我?,又?怎会轻易放过我??”
浅浅地,是宋知濯的一抹笑,如柳絮放肆飘摇,“我?没有要挟你?,我?只是想告诉你?,宋某要弄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望你?斟酌言行,我?此时还不想杀生。”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一场正儿八经的打戏,难分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