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侵蚀[电竞]

作者:狐狸小玖

郝田再次睁眼时,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发了会儿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像是在医院。

他下意识地转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他床边的男子。

这人一身白色衬衫,因为逆着光的关系,郝田能透过衬衫清楚地看到他身材的轮廓,优美的线条令人迷醉……

郝田不自觉地看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把视线转到男子脸上,盯着这张让他有些眼熟的脸细细打量了一会儿。

认出这个人是谁后,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你……你……”

“冷静,别激动。”男子用他温柔的嗓音说着,微微一笑,“看到你我也很惊讶。”

有那么一瞬间,郝田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此时此刻坐在他床边的这个男人,不就是他在自家楼下的网吧里撞见的天使吗?

天使为什么会在这里?

自己又为什么会在医院?

“真不巧,每次见你,你都受着伤。”男子边说边伸出一只手,手上不知道拿着什么,就这么凑到了郝田嘴边,“来,张嘴,啊~”

郝田愣愣地张嘴,一小块东西塞进他嘴里,甜的,像是巧克力。

“医生说你低血糖,所以我去买了点巧克力。”男子说着,微微一笑,“好吃吗?”

郝田几乎是本能地“嗯”了一声。

巧克力在他的舌尖化开,令人安心的甜味弥漫到口腔里的各个角落。

他就这么含着巧克力回忆了一下昏迷前发生的事——昏迷前,他好像被贺豪打了一拳,所以现在脸上隐隐作痛。

然后呢?

对了,他还给糖左打了电话。

糖左……

想起这件事,郝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去看床边的男人,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怎么了?”男人询问着,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

可刚才还宛若天使的笑,在此刻的郝田看来,多了几分狐狸般的狡黠。

“糖左。”郝田试探着唤了一声。

“嗯,是我。”唐佐爽快地承认了。

郝田:“……”

这一刻,男子天使般的形象在郝田心里瞬间崩塌,变成了邪笑着的恶魔。

看着郝田视死如归的表情,唐佐觉得有点好笑,忍不住笑了一声:“你这是什么表情?你要我来救你,我便来了,这么配合你还不开心?”

“不是……”郝田不知道该怎么说,硬要描述的话,大概是“真情实感暗恋了一段时间的男神人设崩塌了”的感觉。

现在想想有点好笑,他居然真的相信一块手帕能替天使守护他……倒不如说,“相信这个世上存在天使”这种想法本身就很幼稚了。

“我的队友呢?”郝田试探着问了句。

“他们在俱乐部没过来。我到的时候他们正打算叫车,我刚好开着车,就把你送过来了。”

“哦……”郝田半垂下长长的眼睫,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应该是有点失落。

可放弃队友和教练,直接向唐佐求救的人是他,事到如今,他也没资格要队友和教练来关心他。

不过说实话,在打电话求救的时候,郝田根本没想过唐佐真的会来。

“为什么来救我?”他忍不住问。

“救人需要理由么?”唐佐脱口而出。

郝田看了唐佐一眼:“这话真不像从一个毁灭者口中说出来的……”

“游戏是游戏,现实是现实。”唐佐认真地说着,看了眼郝田吊着的水,“水快吊完了,等会儿我请你吃顿饭吧。”

郝田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

唐佐好笑地和他对视:“什么为什么?”

“你救了我,应该是我请你吃饭才对……”

“那你把‘请你吃饭’也当成是我救你的一部分好了。”唐佐说,“你就是因为一直不好好吃饭才会低血糖。”

郝田哑口无言。

唐佐:“而且,多亏了你,我终于可以让手好好休息下了。早知道纪念赛的强度这么高,我打死也不会报名参加。”

郝田:???

直到听见唐佐的这句话,郝田才意识到一件事——

郝田:“比赛……”

唐佐:“弃权了。”

“对不起。”郝田皱眉。

虽然跟唐佐对局的时候,他顺着网线爬过去咬死对方的心都有,可他实在不希望对方以这样的方式退场。

“道什么歉?不关你的事,那个比赛我早就想退了。”唐佐说着,悠闲地抬起一只手,单手托起自己的下巴,“初赛一把定胜负,只打一把还设置各三个ban位,一点都不公平,这种比赛拿冠军一点意思都没有,所以你别放在心上。”

郝田沉默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在安慰他。

自从知道这个天使般的人是糖左后,郝田就没法判断他说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了。

不过,不管因为什么,这个人为了来救他放弃了比赛都是事实。

郝田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感动,以至于对这个人的印象一下子好了许多。

“嗯。”郝田乖巧地应着,想要从床上坐起来。

觉察到他的意图,唐佐立刻伸来一只手扶住他的腰。

那一刻,郝田只觉腰上一阵酥麻,就像有股电流席卷而过。

他的身体轻颤了一下,起身后第一时间拿开唐佐的手,皱眉道:“别随便碰我。”

“好的老婆。”

“……也别叫我老婆。”

“我还以为你喜欢被人这么叫。”唐佐笑了一下,然后不等郝田回应便抬手按铃,把护士叫了过来。

护士摘掉了郝田手上的针,唐佐扶他下床,然后一路带着他下楼上了自己的车。

郝田全程乖乖跟在他身后,不声不响的,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他现在头不晕了,可脑子一团乱,整个人都有点飘。

就好像落在树上的风筝突然又被一阵大风刮走,在空中盘旋着,不知道下一个目的地会是哪里。

亏他还信誓旦旦地跟水友说自己会踏上新的旅程,结果……

“在想什么?”唐佐一边发动车一边头也不回地问。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郝田愣了一下,本能地转头看他,见他没在看自己,便又收回了视线:“你说希望我加入CL,是真的么?连违约金都会帮我付?”

“当然是真的。”唐佐回应,“对我来说,能用钱解决的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这话说的……

好让人羡慕嫉妒恨。

唐佐用余光看了郝田一眼,唇角不自觉地上扬:“连你欠的债我都可以帮你还。”

!!!

郝田蓦地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唐佐的侧脸,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我说,只要你肯加入CL,我不仅愿意帮你付违约金,甚至连你欠的那二十万债都可以帮你还。”

郝田皱了下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唐佐会知道他欠债的事他并不意外,毕竟他们第一次见面就在老鱼的网吧,他还被唐佐撞见了自己被打伤的样子……

可是正常人会为了挖一个新人入队,连这个新人欠的债都帮忙还吗?

更不用说他欠的不是什么小钱,而是二十万!

虽然郝田对钱没什么概念,但也知道二十万绝不是一笔小数目。

“你钱多到没地方花?”郝田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对啊。”唐佐毫不犹豫地回应。

郝田:……

人与人之间的经济实力,差得也太多了。

“我准备了两份合同,随便你签哪份都可以。要现在看吗?”

“不要。”郝田现在听到“合同”这两个字就烦,“我还没答应要换战队呢。”

“没关系,你实在不想换,我把YKW买下来也行。”

“你……艹!”郝田开始仇富了。

“我开玩笑的。”唐佐连忙补充,“虽然想要的人得不到我会很难受,但我也不喜欢强迫别人。强扭的瓜不甜,果然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

郝田严重怀疑唐佐这句话是因为自己生气了才补充的。

他完全不觉得唐佐说要把YKW买下来是在开玩笑,毕竟这个人连二十万巨款都愿意帮他还。

什么人啊真是……有这钱干什么不好非要来打电竞。

郝田默默地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看了眼时间,已经快1点了。

注意到他的动作,唐佐想起了什么,提醒道:“要打电话给你的队友报一下平安么?”

打电话……是不可能打的。

郝田收起手机,看向窗外。

唐佐的车开得不快,窗外的景色以一个让人舒服的速度后退着,郝田就这么安静地欣赏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坐过车了……

明明记忆里他的父母都是有车的。

而且每次开的车都不一样。

唐佐:“第一次坐车?”

郝田:“……怎么可能。”

唐佐:“晕车吗?”

郝田:“你闭会儿嘴吧。”

唐佐:“哦。”

唐佐应着,居然真的闭了嘴。

一直到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他都没再说过半个字,反而让郝田有点不自在。

就像在游戏里摸不透唐佐的行动一样,此刻的郝田也完全摸不透唐佐这个人在想什么,真实的性格又是什么样子。

说他温柔吧,他确实很温柔,待在他身边,郝田有种很安心的感觉。

可同时,他也给郝田一种微妙的侵略感,不是那种刀捅进身体里的“直接侵略”,而是毒|药慢慢渗透,一点一点将猎物致死的“慢性侵略”。

郝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比起“感觉”,倒更像是一种“直觉”。

总之就是——不太妙。

还没反应过来,唐佐已经把车停好了:“下车。”

郝田乖乖开门下车,跟着唐佐离开停车场,然后才发现——说好的吃饭呢?为什么到处都是服装店?

“走吧。”唐佐说着,不知道是不是怕郝田丢了,一把抓过他的手腕,拽着他穿过人流,进了一家服装店。

郝田虽然疑惑,却任由他拽着走了一路,半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

进了店后,他就像个模特似的傻站着,眼睁睁地看着唐佐把一件又一件衣服拿过来,按在他身上比对。

终于,在唐佐把第三件衣服比对完扔给服务员打包的时候,郝田忍不住开口:“你干嘛?”

唐佐:“看不出来吗?在帮你买衣服。”

郝田:“我没让你帮我买。”

唐佐:“你也没说不可以帮你买。”

郝田哑口无言,还没想好要怎么回复,唐佐已经干脆利落地刷卡付了钱,然后把其中一套衣服硬塞到他手里:“把这套换上。”

郝田神情复杂地看着他,没动。

唐佐沉默片刻后,换上温柔的语气:“你看你,衣服都被扯变形了,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是我扯的,快点换了,然后去跟我吃饭。”

郝田:“……”

不得不说这一套说辞对郝田很管用。

——他最受不了这么温柔的语气了。

所以,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郝田还是认命地抱着衣服进了更衣室。

等他换好衣服出来,唐佐笑着说了句“很适合你”,然后不等他回应便再次抓过他的手腕,拽着他离开服装店,熟门熟路地进了一家餐厅。

郝田全程被动地配合着他,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喂,我说了我还没想好要不要换战队吧?”

——怎么搞得跟他已经答应了一样?

“现在不说那个。”唐佐回应完他,对餐厅门口的女服务员笑了一下,“你好,两位。给我们个包间。”

“啊……好的。”女服务员不知道是不是被唐佐的颜值惊艳到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往里面走,有人会带你们去。”

两人跟着服务员进了餐厅最里面的包间。

既然是唐佐请客,郝田便没好意思点菜,全听唐佐安排。

他本以为只是随便吃顿饭,没想到唐佐又是给他买衣服又是来这种包间的……

不过事到如今他也无所谓了。

就这样吧,偶尔享受下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坐下后,他注意到唐佐拎了一路的纸袋,试探着问了句:“那些衣服也是给我买的?”

“嗯。”唐佐顺势就把纸袋丢给了郝田,“看你一直穿这身衣服,想必也没别的衣服能穿了,多买几套给你替换。”

郝田接过纸袋,放到旁边的空椅上:“你对所有人都这样?”

唐佐:“你指什么?”

郝田:“买衣服,请吃饭。”

唐佐单手支着脑袋坐在郝田对面,听到这句话,还真认真回忆了一下:“吃饭一直都是我请,不过帮别人买衣服还是第一次。”

郝田愣住了。

“怎么了?”唐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很在意么?需不需要我把和我一起吃过饭的人列张名单出来给你?”

“啧,我要那种东西干嘛?”郝田侧头避开他的视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问唐佐这个,大概是脑抽了。

——就算唐佐对所有人都这么温柔,这么不把钱当钱,也不关他什么事吧?

“现在可以说了吗?”唐佐忽然说。

郝田疑惑地回头看他:“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唐佐的视线在郝田有些肿的脸上停顿了一下,“为什么会被打?”

“谁知道……”郝田回想起贺豪冲自己发疯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其实他很清楚自己在比赛时的表现并不完美,还有很多可以改进的地方。

可也轮不到贺豪说吧——贺豪自己玩成那个鬼样子,有什么资格来说他?

还说他跟卓亦鄙视自己?他就是鄙视了又怎样?电子竞技,看的不就是实力吗?没实力打什么狗屁电竞。

郝田在心里痛骂着贺豪,没注意到唐佐正一脸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

就算郝田不说,唐佐也知道他在想什么——明明靠技术带飞了全队,明明是最该被表扬的人,却被队友打了,心里肯定很不爽吧?

不过,在送郝田去医院之前,通过郝田队友和教练脸上的表情,唐佐知道动手的不只是郝田那个所谓的队友。

倒不如说,要不是郝田因为低血糖突然昏迷,指不定谁打谁呢。

“不想说算了。”唐佐温柔地笑着,说起别的,“吃好饭想去哪里玩?”

“还玩?”郝田疑惑地看了唐佐一眼,“你不用训练吗?”

“今天是个例外。”唐佐看着郝田说,“我有比训练更重要的事。”

郝田:“是什么?”

唐佐:“救一个人,然后陪着他。”

郝田瞬间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给了他一个“谁稀罕”的眼神,不过紧接着就安心地趴到了桌上——太好了……这样一来,他就不用马上回战队面对自己的队友。

说实话,就算他最终决定不换战队,今天这事过后他心里的疙瘩也没那么容易消除。

刚这样想完,被他合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把他吓了一跳!

他第一反应是老鱼终于来催债了,所以在把手机拿起来的那一刻,他本能地想要挂掉。

可在看到来电显示是“卓亦”后,他愣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喂?”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卓亦的语气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生气。

不过卓亦生气的对象多半是贺豪而不是他。

“没事了,我晕倒是因为低血糖。”郝田一边跟卓亦通话,一边抬头看了唐佐一眼,一阵失神——如果是卓亦的话……换战队的事要不要问问他的意见?

不,还是算了。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便再也收不回来,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再也无法摘除。

然而,出乎郝田的意料,卓亦的下一句话是:“你考虑换战队吗?”

郝田:???

卓亦:“你换我就换。”

郝田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以为自己听错。

而不等他反应过来,卓亦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不瞒你说,我一开始选择加入这个战队是为了上场比赛,但现在我意识到,就算能上场,赢不了就没有意义,与其这样还不如去实力强的战队当替补。”他干脆利落地说着,语气里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般的决绝,“喂,你怎么想?不会还想跟贺豪那种垃圾待在一个战队里吧?”

郝田再次抬头看向对面的唐佐,突然有种肩上一轻的感觉,就像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突然冒出来个人推了他一把,为他指明了方向。

“我想去CL。”

他第一次坚定地说出了口。

听到这句话,唐佐意外地挑了下眉。

卓亦倒是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你跟糖左果然认识。”

“也不算认识……”

“知道了。”卓亦打断他,笑了一声,“那你就去CL吧,至于我,我也会加油的。”

他说完,不等郝田回应便挂断了电话。

郝田愣愣地拿着手机,想问他违约金怎么办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都不等我说完……”他撇了下唇,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还没回神就听到唐佐的声音。

“你想加入CL?”唐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爽快?”

郝田抬头和他对视,沉默了一会儿后试探着问:“如果我想把我的队友一起带到CL……”

“看他实力。”唐佐打断道,“你别误会,虽然我有的是钱,但也不会把钱浪费在我觉得不值得的人身上。”

“嗯。”郝田点了下头。

这样才是正常的,倒不如说这样才让他放心。

——所以唐佐愿意为他花那么多钱,真的是看中他的实力,而不是另有企图。

“签吧。”郝田下定决心道,“我愿意和CL签约。”他说完,突然想起,“你刚才说有两份合同?我不想看合同,可以直接告诉我两份合同的区别吗?”

“可以。”唐佐单手支着脑袋,非常悠闲地回应,“第一份,吃穿住自己搞定,第二份,吃穿住我全包,顺带帮你付违约金和还债,二选一。”

郝田:“我选第一份谢谢。”

第二份真是怎么听怎么诡异有没有!

唐佐拿起手机,“哒哒哒”一顿操作:“好的,第二份是吗?第一份我删掉了。”

郝田:“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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