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您为什么不把她留下来呢?”
“留下来了,就不是我的阿浮了。”
“为什么呀?您不是喜欢她吗,若我是您,就将她绑起来,一辈子都留在自己的身边。”一张娃娃脸的女孩用天真的面孔,说着残忍的话,“我不懂什么情啊爱的,可我知道,若是我看上的东西,便是不折手段也要得到,若是得不到,宁愿毁了,也绝对不便宜别人!楼主既然喜欢沈浮,就将她绑起来,废了她的武功,这样她就只能跟着您啦!”
“玉儿,你说你不懂情爱,是真的不懂情爱,情爱若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如意想到沈浮醒来时候,懵懂的眼神,心头就不由得软上三分。
“待你喜欢一个人便知道,当你真的动了心的时候,是舍不得伤她半分的,见她哭泣难过,你会比她更加难过,恨不得以身代之,更别说将她关起来,且不说我就算关住了她的人,也关不住她的心,我爱的本就是那个自由自在的她,若她成了金丝雀,若她被我养成了笼中鸟……”
她本想说自己恐怕就没那么爱她了,可想想那个人若是沈浮……
她还是爱的。
只是她舍不得沈浮变成那个样子。
所以她将沈浮放进了她打造好的笼子里面,又将人给放了出来。
被叫做玉儿的姑娘见着如意的模样,不由得怔了怔。
她见过如意杀人时的模样。
女人轻巧地拧断脖子,像是在掰折一根草杆。
她虽时常笑着,可那笑容往往是没有温度的,渗人的,叫人看上一眼,就觉得后背发凉,浑身鸡皮疙瘩都竖起来。
她也见过如意在如意楼里迎客时的模样。
她同样笑着,只是温和的笑容里,满是疏离,那些男子得了一个眼神,便以为自己得了什么千金不换的宝贝似的,傻呆呆的离去。
若是那些人见到如意此时的模样,不知道该有多吃惊呢!
不过除了沈浮,恐怕没谁能让楼主露出这样的笑容了。
玉儿摇摇头,将脑海中冒出的那些奇异画面甩走。
这一摇,让她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事情。
“对了,楼主,今日段宽来了一道。”
段宽便是顺心楼的右护法。
和时常守在如意楼,跟在如意身边的她不同,段宽身为右护法,是要时常在外跑动的。
如意听见段宽的名字,笑容瞬时就没了温度。
她问道:“他说了些什么?”
“无非就还是盐铁的事情……他的意思是让您上点心……那边的货可能不太够了……希望咱们能多拿点东西出来。”
如意被气笑了,说道:“他当我是什么,以为我是能凭空变出东西的神仙吗?走私的盐铁数目又不是我能决定的,还不是看矿山那边能开采多少出来,开采的多就多,少就少,难不成让我从官盐官铁里头去给他们淘补出来?”
玉儿眼珠子转了一下,毫不犹豫地给段宽上眼药道:“我看右护法的心在外面飘久了,怕是有些膨胀了……”
……
被上了眼药的右护法心情如何,沈浮不知道,但走在路上的她,心情却不大好。
她不介意自己的朋友对自己有隐瞒。
人在世间,本就充满着谎言和欺骗。
离家出走的少侠少女,一边在码头上抗包,一边还得写信告诉家里人,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很快就能在江湖上打出名声;赴京赶考的秀才,明明穷的只能喝凉水就馒头,路边摆摊卖书信为生,同朋友来往时却半句不会提及自己的窘迫。
就连沈浮自己,也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
沈浮的目光在街道上搜索一圈。
最终定格在了一家小小果脯店的招牌上面。
这个时候正值饭点,路上的行人不多,店里买东西的人就更少,果脯店里更是只有一个昏昏欲睡的掌柜托着下巴,看起来脑袋随时都会点在桌子上面。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来,露出和善的笑容:“客人要看点什么……”
沈浮从袖口中抖出一块玉牌。
玉牌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沁字。
掌柜的视线在玉牌上一瞥,笑容突然就变得恭敬起来,“原来是大主顾,您的货都在仓库里边,劳烦您这边请。”
……
绣春刀三个字,对世上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望而生畏的。
以至于他们每次出动的时候,不管心里有鬼没鬼的人,都在瑟瑟发抖。
原因无他,因为这个组织能查到的东西,实在是太详尽,也太多了。
就拿上一个被绣春刀抓捕的官员来说。
绣春刀罗列出的罪名里面,甚至有他半夜梦话时辱骂皇帝的话。
这种情报的详细程度,真是让人拉屎都感觉有人在旁观。
谁也说不清自己在路上碰见的某个人,是不是就是绣春刀的人。
谁也不知道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是不是就会被记上绣春刀的黑名单。
神秘,庞大,无孔不入,无所不在。
这就是所有人对绣春刀的印象。
也是所有人威慑于绣春刀的原因。
“您有特品的查阅权限,凡是我这里有的资料,您都可以查询。”
果脯店里,面见沈浮的,是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人。
他看起来和普通的老人没什么两样,却有一双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明亮眼睛,清澈透明,炯炯有神,被这双眼睛注视着的时候,仿佛一切秘密都无所遁形。
沈浮进来的时候,他只抬起这双眼睛,看了她这么一眼,沈浮就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我想知道如意楼的资料。”
沈浮开门见山地说道。
“如意楼的资料可不少,您想知道哪方面的?”老人问道。
沈浮问道:“您能告诉我哪方面的?”
老人思索了一下,问道:“大人可听说过顺心如意这句话?”
沈浮微微怔愣,“……有所耳闻。”
顺心如意,指的是江湖上一个神秘的组织。
沈浮也是听人闲谈的时候,听过那么一两耳朵。
据说这个组织非常神秘,也非常庞大,在江湖人的传闻里,甚至比起绣春刀,也不遑多让,甚至某种程度上,它的强大还更甚于绣春刀。
因为绣春刀毕竟是为朝廷办事的组织,除了皇帝和少部分人以外,很少能够驱使,但顺心如意不一样,他们的使用标准没有门槛,唯一的门槛就是你得找到它,又或者是被它找到,谁也不知道顺心如意到底在哪个地方,又具体能做些什么,但就像它名字所说的那样,凡是找到它的人,就没有一个不顺心如意的。
不管是藏得多深的秘密,还是多么难以实现的愿望,到了顺心如意那里,都不是问题。
只要你付得起代价。
可惜普通的江湖人,既找不到顺心如意,也收不到顺心如意的邀请函。
而那些在顺心如意那里实现了愿望的人,又会主动帮助顺心如意隐藏自己的存在,因此沈浮在江湖上飘了两年了,时至今日,对这个神秘组织的了解程度,竟然也只是听过而已。
绣春刀对自己的竞争对手显然比沈浮想象中要了解许多。
“顺心如意,其实是顺心楼和如意楼的合称。”
见沈浮瞳孔微微缩紧,老人轻笑了一笑,道:“大人想的没错,就是那座如意楼。”
“它们这么明目张胆的摆在那里,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顺心如意在江湖上被传的那么神秘,其中之一的如意楼竟然明目张胆地就摆在那里,谁能想象得到呢。
“这边是如意楼的高明之处。若大人有所了解就会知道,不同城市的如意楼,背后站着的其实都是不同的人,而楼里的鸨母几乎也都是些普通人,如意楼的真正成员,反倒是暗藏在其中……因此谁又能够想象得到,一座普普通通的青楼,竟然是顺心如意里的如意楼呢?”
“青楼往来甚众,就算有陌生人时常出入,也不会引得旁人注意,本朝不禁宴迎,酒色之间,更是获取信息的好地方,因此如意楼,算是顺心如意当中,主要获取情报的部分。”
“顺心楼,大人可以粗略的理解为一个杀手组织,因为他们寻常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杀人,杀不同的人,只要付得起代价,坏人也杀,好人也杀,当然,偶尔也偷一些东西,一些寻常小偷拿不到的东西。据说神剑山庄丢失了一把剑,就和他们有关。”
沈浮又问道:“那……如意姑娘呢?”
她想知道如意和如意楼,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老人看着沈浮,轻轻地笑了一下。
“大人已经猜到了,又何必老叟多说?”
“会用如意来为自己命名的,只有如意楼的楼主。”
一切疑惑的地方突然就有了解释。
为什么当初沈浮顺手在路边救下的落难女子,沦落风尘两年,仍旧是清倌人。
为什么如意前脚倒给她一杯温热的茶水,后脚楚白歌喝的水就冰冷沁人。
为什么明明和她同时出发的楚白歌,偏偏在如意走后才上了如意楼的画舫。
又为什么……
不愿意去想的时候,人的眼睛会选择性地忽视许多问题。
可只需要仔细斟酌,许多事情的马脚压根就掩藏不住。
如意她……
电光火石之间,沈浮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一个猜测。
是不是压根……就没有想过要瞒住她?
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