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浮和楚白歌行走在繁华的街道当中。
顺心如意里面,有像他们一样,带着面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恨不得一根指头都不露出来的,也有什么都没遮掩,穿金戴银,纵情欢笑的,前者一看多是江湖人士,而且还大都是见不得人那种,后者则多是富商,楚白歌初略扫过,认出了好几个人。
“那个搂着穿蓝色衣服女人的胖子,是江南有名的戴有钱……”
“那个瘦高个眯眯眼看起来特别猥琐的,是金家当铺的金掌柜……”
“那个……”
沿街分布着不少店铺,里面卖的都是一些或是十分珍贵,或是十分稀奇的东西。
楚白歌啧啧有声,“这可是皇宫里的东西,竟然都被拿出来卖。”
精美绝伦的瓷瓶,就摆在店铺进门的地方,如果不是楚白歌点出来,谁能想得到这竟然是一件宫里的贡品,更别说那些随随便便挂在墙上的名画了,沈浮几乎已经无需置疑这些作品的真假,光是前面的瓷瓶,就已经替它们的价值做了担保。
小小的一个摊位,展现出来的价值就令人触目惊心。
可见这个顺心如意的背后,掌握着多么庞大的财富。
“两把刀,你说他们哪来的那么多钱?”
莫名多了个外号的沈浮抽了抽嘴角,“你的脑子是陀螺吗?非得别人抽一下才肯转,就是猪脑子也想得出来,这些钱的来历肯定不干净,我们要调查的,就是这些钱到底是从那里来的,又是怎么来的。”
被嘲讽了的楚白歌也不生气,他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道:“你猜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
“应该是在山腹里面吧,顺心如意的人倒是好本事,恐怕是掏空了一座山出来。”
“啧,好大的手笔。”楚白歌的眼睛忽然落在了一块牌匾上面,“顺心楼,走走走,去看看。”
沈浮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开在路边的二层小楼。
她默认了楚白歌的提议,迈开腿朝着顺心楼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进去,就感到一股阴森潮湿的气息,让人感觉格外的不舒服。
里面的布置有些像是当铺,一人高左右的柜台前,挂着两块木牌,用鲜红的颜料分别写着卖命和买命四个字,一个带着红色笑脸面具的人,不知道从何处走了出来,开口道:“二位是要买命还是卖命?”
楚白歌抢在沈浮前面开口:“何谓买命,何谓卖命?”
面具人道:“买命就是花钱买别人的命,不管是天皇老子,还是贩夫走卒,只要你出得起钱,都能买到他的命!卖命就是将命卖给顺心楼,打上顺心楼的标记,做楼里的杀手,不仅进楼的时候有一笔卖命钱,日后做生意的时候,也能拿到一笔分成钱。”
沈浮问:“你的意思是,买命就是帮我杀人,卖命就是让我帮你们杀人,如果我只想要人不想要命呢?”
“买人的价格要贵些,但只要您出得起价,我们也做得了生意。而且我们不仅能帮你把人带过来,我们还负责帮您□□好,无论您是要让那人当奴做狗,还是要爱您如命,只要您想,只要您要,我们就都可以做得到。”
沈浮沉默了片刻:“……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的顺心。”
不仅能买命,也能买人。
“小把戏而已,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让您见笑了。”
这么说着,语气里的得意,却是谁都忽视不了。
“客人要买还是卖?”面具人又问了一句。
“问问总不会收我的钱吧?”楚白歌说道。
“当然,顺心楼竭诚为您服务。”
沈浮道:“走吧。”
两人转身离开,面具人在他们身后微微躬身,用势在必得的语气说道:“欢迎二位下次光临。”
两人在街道上走了好一会儿,楚白歌才忍不住开口道:“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这顺心楼也未免太可怕了。”能够改变扭曲一个人的意志,要多么神鬼莫测的手段才能够做到这一点。
见沈浮没有说话,似是在思考的样子,他撞了一下她,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沈浮顿了一下,“江湖上,有多少人被顺心楼扭曲了想法。”
“这么做有没有什么限制,如果有,那限制是什么?顺心如意这些年一直把保密功夫做得很好,是不是因为每一个来过的人其实都在不知不觉间中了招?”
楚白歌哆嗦了一下,“不会吧……”
真要中招了,他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沈双刀,沈大侠,你可一定要救救我,我是为了你才身陷险境的……”
沈浮:“……”
被楚白歌无耻震撼到的她如果不是考虑到还在顺心如意的人眼皮子底下,几乎要忍不住给他一下,“……你是看不起顺心如意还是高估了自己,顺心如意给你洗脑能有什么作用,让你帮顺心如意的人出小黄书写内部八卦周刊吗?”
楚白歌闻言若有所思:“是哦……”
随即他又反抗道:“你是瞧不起小黄书吗?食色性也,懂不懂?!老子都说过,吃和好色是人类的本性,我这是在做一项伟大的工作……”
“到了,如意楼。”沈浮打断他的话。
顺心如意里面,也有一座如意楼。
只是和外面的花楼不同,这里的如意楼,是一座珍宝阁,一进去,就能见到柜台上面,琳琅满目地摆满了许多东西,有华丽珍贵的宝石,也有锋锐尖利的武器,更有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软甲……甚至还有坐在一个个小隔间里面,或是揽镜自照,或是挥毫泼墨,或是轻歌曼舞的……美人。
是的,美人,而非美女。
因为这些人里面,有男有女。
或妩媚或清纯,或高大英俊,或文质彬彬。
总之每一个隔间里的美人,都有不同的风采。
楚白歌走到一个女子面前,看了一眼她前面竖着的价牌,忍不住问道:“你也是商品?”
正在挥毫泼墨的女子听见声音,转过身来,见到站在隔间外的人,微微一笑,笑容如同春风拂面,清新隽永,搁置下笔,冲着楚白歌微微一礼,低着头,显得十分恭顺地道:“明月见过这位客官。”
“回禀客官,是的。”
楚白歌何等眼力,一眼就看出这个明月,出身恐怕不凡。
便不是什么世家之女,也绝非小门小户能够培养出来的。
他的目光扫过桌上摆着的画,带着几分惊讶地问道:“你师从何人?可是齐大画家?”
明月露出惊讶的表情,又淡淡地道:“不敢称师,只是在齐大家手下学过几天罢了。”
“二位可是看上了哪个美人?”
正说着话,又一个带着红色笑脸面具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只是这人身形明显富态许多,走路摇摇摆摆,看起来不似武林中人,倒像是个吃饱喝足的商贾富户。
楚白歌见有人招呼,忙提问道:“如意楼里,活人也能买卖?”
面具人笑道:“顺心楼里命都可以买卖,如意楼里不过是卖个活人,又有什么不可?”
他似是看出两人的疑惑,主动解释道:“二位不必担心,我如意楼里出售的美人,都是因为各种原因,和楼里签订了契书的,您只要付了钱,三天之内,契书就能在官府那过一道,转到您的手里。您买下的人是上奴籍还是良籍,全看您的心意。”
楚白歌道:“你这做的不就是人牙子的生意吗?”
“人牙子手里可没有那么标志的美人,何况,您可以问问这些人,他们绝对都是心甘情愿自愿卖给如意楼的,楼里也付出了叫他们满意的代价。”
楚白歌想不出来,什么样的代价,会叫人将自己的自由心甘情愿地交出去。
他看向明月,面具下的表情有几分复杂,“你……”
明月微微一笑,笑容像是□□好的一般标准,“明月多谢客官体谅,但过去的事情,并无什么不可说的地方。想必客官已经看出来了,小女曾经师从齐大家,家中也算有一二余粮,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山匪下山洗劫,小女全家被屠,唯有小女因容貌出众,保全一命,却遭受非人折磨,多亏如意楼看得起小女的一条贱命,帮小女报了家仇。”
她的语气表情,都是诚心诚意,竟叫楚白歌看不出半点说谎的痕迹来。
见他似乎半信半疑,明月继续说道:“客官若是不相信明月的话,大可问一下其他人,我等的经历均是大同小异,如果没有如意楼,就没有现在的我们,可以说是如意楼给了我们第二条性命也不为过,因此我们都是自愿卖身的,客官不必担忧。”
矮胖的红面笑脸人亦附和道:“这里的每一个人,遭遇的不幸在官府都是有据可查的,客官如果不相信如意楼的话,出了顺心如意之后,大可去官府查证一番。而且我们如意楼也不是说随随便便将他们卖出去就算了,您将人买走以后,后续三年,我们如意楼也会持续关注,买来的人您当奴作婢都可以,但绝不能伤其性命,又或者是做什么凌虐的事情。”
“您二位可有看上的?”
“这位明月姑娘师从齐大家,一手工笔画出神入化,有她在身边,红袖添香最好不过;若是您不喜欢明月姑娘这种温柔的,也可以看看红袖姑娘,天真活泼,胡旋舞最是动人;又或者是青竹公子……”
隔间里的美人,被点到名字的时候,不管在做什么,都会放下手中的东西,朝着两人的方向微微一礼,轻声道:“见过两位客官。”
见完礼,他们又大大方方地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除非沈浮和楚白歌走到他们的面前,才会停下来等待两人的问询。
沈浮的脚步停在了红袖姑娘的面前。
那是个看起来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穿着一身红色的舞娘服,□□的脚踝踩在雪白的羊毛地毯上面,额前垂着一条小小的金链,见沈浮的目光看向她,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来。
“她价值几何?”
“见过客官。”红袖乖巧的一礼,随即站起身来,伸出一根手指,“买我只需要一千两银子就够啦!走过路过,可千万不要错过!”
楚白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小孩还挺有趣,竟然会自我推销。
沈浮闭了一下眼睛。
再睁开眼,对身边人道:“在哪里要钱,我要她。”
楚白歌顿时变了脸色,疯狂给沈浮使眼色——
你在想屁吃啊,光明正大的买小姑娘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