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随黑衣人落地的,是个同样打扮的像是要做贼的男人。
迎着范柚警惕的眼神,他掏出怀里的玉佩,对范柚说道:“这是沈双刀的信物。”
范柚眼睛倏地就睁大了,“阿浮姐姐来了?”
男人将玉佩放在她面前,让范柚仔细地瞧了瞧,她看了几眼,就确定了是沈浮身上的东西,放下心来,对男人道:“是阿浮姐姐的东西,我相信你是阿浮姐姐派来的,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们接下来什么都不办,等沈双刀的消息。”说话间,男人瞧见了桌上动过的饭菜,看向范柚的眼神略带上了几分迟疑,“你……应该没有吃他们送来的饭菜吧?”
范柚多冰雪聪明的人啊,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你们在饭菜里动了手脚?”
“只是泻药而已。”
“而已?”范柚不太相信他的话。
武者的身体和普通人可不一样,正如武功高深的人喝酒不容易醉一样,同样的药物在武者身上想要发挥作用也不容易,。
男人不太好意思的一笑,伸出手指,用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个一点点的距离,“……只是稍微加强了一点功效。”
范柚还在好奇男人说的一点点到底是怎么个一点点的时候,知府府邸里的气味,已经渐渐微妙起来。
一开始上厕所的,只是几个偷偷尝了饭菜的小厮和丫鬟。
他们吃的不多,但本身是普通人,因此反应很快,接二连三地跑了茅厕,好在因为摄入的量很少,两三次就没什么感觉了,根本没人意识到自己是被下了药,只当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坏了肚子。
根据功力的深厚不同,服用饭菜的分量多少,药效发作的时间和频率也是大不相同的。
沈浮是估摸着药效发作的差不多了,才带着人潜入进去的。
率先清理的是藏在阴影里头的暗卫。
这群人藏得非常隐蔽,一个不察,就很容易落入他们的视线里头。
与之相对的,则是一旦发现他们的藏身之处,想要解决起来就变得容易许多。
沈浮将人一个个敲晕,余杭本地驻守的绣春刀跟在她身后接人。
章蓉蓉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紧张又刺激,见清理地差不多了,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直接——”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沈浮诧异地看她一眼,问道:“你没杀过人吧?”
章蓉蓉辩驳,“我、我当然杀过……”
沈浮只是笑了一下,章蓉蓉顿时气馁,沈浮说的没错,她的确没有亲手杀过人,之所以这么问沈浮,也是因为在看过的话本里头,大侠潜入的时候,总是悄无声息地抹掉敌方脖子的,哪像沈浮弄得那么麻烦。
大厅里还在高声谈笑,只是说话的人越来越少。
在主座上的男人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四周已经一片安静。
他忽然抬起手,做了一个往下按的动作,“停一停,静一静!”
他环顾四周,神情骤然变得紧张起来,质问道:“其他人呢?都去哪里了?怎么只有你们几个……”
“回大人,刚才陈三说他要去方便一下。”
“李四也是。”
“哎哟,我肚子好痛,我也要去方便一下。”
这时候,一个人忽然捂着肚子大声叫道。
这么多人同时去了茅房,傻子也看出里面的问题了,男人第一时间从怀里拔出银针,插进了饭菜里头,银针没有变化,他又夹了一筷子菜,在嘴里咀嚼,衣着打扮明显和府里不同的侍女,端着一个瓷碗,接过他吐出来的秽物。
“我尝不出饭菜里有什么问题,但是大家不要在用了。”男人的目光宛如一道大山,压在一个矮小的男人身上,那人正是混在这群人中的余杭知府窦从荣,“窦大人,我想你需要给出一个解释,我的人在你的府邸上同时出了事情。”
窦从荣是个身量不高的小老头,留着几缕乱糟糟的胡子,他站起来不安地解释道:“这、这不可能啊……府里的食材都是采购的最新鲜的,怎么会吃坏肚子呢?我……我都没有问题啊,你看我都没有问题啊!”
说着,他伸出筷子,连连夹了好几口菜,以示自己的清白。
窦从荣上了年纪,注意养生,吃的都是清淡的不能再清淡的食物i,调料用的很少,并不像其他人吃的大鱼大肉那样重盐重油,加上他本身吃的不多,因此他虽然是个普通人,但是泻药一直没有在他的身上发作。
男人神色莫名,看不出是信还是没信,他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刚刚离开坐席那人的饭菜,道:“还是麻烦窦大人,尝尝这张桌子上的饭菜吧。”
“不用了。”就在窦从荣惶惶不安的时候,一个女人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的目光和主座上的男人对视了一瞬间,随即转移到窦从荣身上,对他微微一笑道:“多谢窦大人提供的帮助,我们才能将歹人一网打尽,窦大人请放心,殿下已经同意了您将功赎罪的请求,余杭暂时还离不开窦大人您的帮助。”
“我、我没有啊——”
窦从荣一脸懵逼,他都不认识进来的这个人是谁,什么殿下什么将功赎罪的……都说的是些什么?
“窦从荣——”男人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
他早就知道这是根墙头草,风往哪吹往那儿倒,但没想到这根草的胆子竟然这么大,敢将他和他的手下出卖给绣春刀的人。
和窦从荣不同,女人一进来,他就认出了她是谁。
沈浮。
世界上再没有哪个女人,有比她更锋利的眉宇,更明亮的眼眸。
两人早上才打过招呼,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又见到了一面。
“沈浮……”他念出这个名字,语气显得相当郑重,同时目光半点没有分给除了沈浮以外的人,在意识到自己布置在外的人可能都被沈浮处理掉以后,短暂的震怒过后,这个男人很快冷静下来,开始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人,“不得不说,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人。”
“那说明你见到的女人太少了。”
沈浮毫不客气地抢话道。
“……”诡异地沉默几秒后,男人一边拔出佩刀,一边对沈浮说道,“本来女人是不配让我拔刀的,但你是沈双刀,你是整个中原武林用刀最厉害的女人,我觉得你有资格见识我的这把刀。”
“我会让你知道,即使你解决了这里的所有人,只要我还站在这里,你就会后悔来到这个地方。”
狂傲,无比的狂傲。
刚刚出鞘的长刀,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沈浮亦抬起手,抓住了背负在身后的双刀刀柄。
“我倒是想要看看,你要怎么让我后悔。”
“啊——”男人大叫一声,手中的长刀狠狠地劈向沈浮。
沈浮轻巧地架住,四两拨千斤地带开,语带不屑地道:“就这样?”
“你会见识到的!”
男人的刀,是刺客的刀,快速,刁钻,诡异。
沈浮的刀,只有两个字,纯粹。
手中的双刀,仿佛是她手臂的延长,灵活地为她挡住每一次的攻击。
每一次金铁交鸣的声音响起,都伴随着她漫不经心的嘲讽——
“就这样?”
“快点,再快点。”
“用刀的男人都是软骨头吗?”
已经换下乞丐服的绣春刀,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惊心胆战,他忍不住道:“沈姑娘这样不会有事吧?”
章蓉蓉却看的眼睛发光。
她是刀客,唯有刀客,读的懂刀客。
沈浮挥出的刀,没有烈焰刀那么猛烈,好像每一下都只是最简单基础不过的劈、砍,又或者是挑、斩,但用在她的手中,就有了一种大巧若拙的感觉。
“原来可以这样,原来可以这样……”
她喃喃自语地道。
听见身旁人的担心,章蓉蓉翻了个白眼,道:“你是看不起女人,还是看不起沈双刀?沈双刀现在完全是压着那个男人在打好吗……”
年轻的绣春刀一脸地为难,“可是……”他怎么看到的是沈浮一直在防守啊。
“你懂个屁!”涉及到自己的专业领域,章蓉蓉说话毫不客气,“你难道没看出来,沈双刀是在玩这个男人吗?啧啧,活该……”
什么女人不配用刀,呸,让沈浮用刀砍死你!
能一刀解决的事情,沈浮很少有出第二刀的时候。
打击一个武者在武道上的自信心,更是她以往从来不会做的事情。
但是范柚在她面前被劫走,已经触碰到了她的底线,和她容忍的范围。
你不是狂妄自大吗?
你不是自诩刀道高手吗?
她倒要看看,所谓的刀道高手,到底有多么厉害。
男人已经急了,表现在外,就是手中斩出的刀,不再像一开始那么完美无缺。
他的攻击已经失去了章法,反倒是沈浮,从始至终,都显得游刃有余,镇定自如。
“太慢了,太慢了!”
“你是饭没吃够没力气吗?”
“长那么大的个子力气这么小,脑子里面应该都是中空的吧?”
“连一个女人都比不过,啧啧,你的刀可真是废物啊……”
“啊——”男人已经杀红了眼。
他劈出的每一刀,甚至在空中留下残影,咻咻的破空声不绝于耳,听得人心惊胆战。
哪怕有了章蓉蓉的保证,绣春刀也咬紧了牙关,随时做好将人救下来又或者是逃命的准备……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他的手里已经攥好了一包石灰粉。
真到沈浮不支的时候,哪管误伤不误伤,把人留下来再说。
章蓉蓉也看的紧张起来。
她见过刀法最厉害的人,就是她干爹,烈焰山庄的关庄主。
但是关庄主教她刀法,什么时候和人这么生死搏斗过,因此她虽然见过刀法的猛和烈,却从没见过刀法的狠和毒。
这是一场生死交锋的战斗。
每一次寒光落下,都有可能砍掉一颗人头,又或者刺破某个人的心脏。
旁边人看的眼皮乱跳,心惊胆战,战斗当中的沈浮却如同穿花蝴蝶,不紧不乱。
也许是很久,也许是一瞬间。
随着哐当一声,错乱的时间总算是恢复了正常。
血淋淋的手紧握着刀柄,落在灰色的青石上,沈浮单手握着刀,架在男人的脖子上,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人,怔怔地望着自己不断留着鲜血的手腕,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我三岁就开始接触刀,至今已经有三十五年,刀就是我的半身,我——”
沈浮刀尖一抬。
她手腕一抖,鲜血自刀尖滴落。
随即抬眼看向章蓉蓉。
章蓉蓉还在等着男人的死前陈述,乍见对方就这么死了,顿时愣在那里。
男人睁着硕大的眼睛,里面的光彩已经涣散,血液从他裂开一刀口子的脖颈汩汩地流出来。
片刻。
章蓉蓉转头跑出去,黑暗中,只听得到呕吐声接连不断地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啦!啊——休息一下果然好多了。
哎,人生啊……真的要想得开,不然心态很容易崩溃的。
#今天又是接受自己是一条咸鱼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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