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质问的蔺修游目光落到了季攸攸的身上,但她安安静静喝着蘑菇汤,并不看?他,仿若他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似的。

他眸色暗沉,勾了勾唇看?向严夙:“掌门说得对,是我伤了攸攸,我?会用余生来弥补,陪她左右,不离不弃。”

严夙挑了挑眉,呵呵一笑:“那也要看?攸攸乐不乐意让你陪着,往后她嫁了人,你这大师兄若还时不时在人夫妇面前晃来晃去,不合适吧?”

“没有人可以越过我?娶攸攸,她的婚事没什么可谈的,掌门可以不操这份心。”他语声平平,话却说得并不客气。

严夙恼了:“你这小子真是没了从前的半点规矩,你师尊走了就可以在我面前放肆了吗?真当我?怕了你的威胁不成?!”

“不敢。”蔺修游垂眸。

“我?看?你没什么不敢的!这么多年也不知是在哪里学坏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我?宝玥仙门大弟子?的风范!”严夙忍不住气恼扼腕。

平心而论,他自是希望他能回宝玥仙门,如今宝玥仙门是一代不如一代,新收的弟子?中就没几个拔尖的,能比得上蔺修游的更是没有。

皓泽飞升了,还有几个老东西不爱管事,躲在山里几十年都可以不露脸,便当他们不存在吧。如今在宝玥仙门实力最?强的只有青云,可惜青云那不喜见人的性子加上时不时疯一回的状态……实在令他头疼不已。

若是蔺修游能回来,倒是能给他长长脸,可惜这臭脾气的小子……怎么说话呢!他要是态度端正一些、谦逊一些,好好地表一表衷肠,他顺水推舟撮合一下他和攸攸也不是什么难事。

开口就让他这个老人家下不来台,真当他老人家没脾气的?

这么看?来,还是云遨那孩子?温和知礼,讨人喜欢。

“掌门莫要动气,修游这些年在外,定是受了不少苦的,当年他被人冤枉深受重伤离开,心中也定有怨气。虽说皓泽仙尊还了他的清白,但已过去百年,又有谁能再还他一个公道呢?”见气?氛不睦,于夜劝到。

坐在他身旁的苏冰栎正像小猫一样时不时亮起小爪子挠他一下,听他说出这番话,禁不住两眼放光,暗道:这男人倒是个脑子?清醒讲道理的呢。

当下更是心生欢喜。

她见的男人不少,却极少见到这种正直又极有男人味的,上回他虽说要杀了她的黑猫,但其实也就是嘴巴凶了点,在她的胡搅蛮缠下,最?后还是臭着脸把猫还给了她。自始自终,他没占她一下便宜,不小心被她碰着,脸红得跟什么似的,逃得比兔子?还快。

当时她便觉得他有趣,往后的几天,她故意有事没事出现在他面前,卯足了劲勾引他,还使坏强行拽走了他的腰带,他面红耳赤,暴跳如雷,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她更是得意。

这样的男人,岂不是比燕重那个渣男更值得她倾心?她倒要看?看?,他还能抵挡她多久,她早晚是要把他拿下的!

伏在腿上的手被她的两根葱段儿似的手指碰到,于夜像是被火烫着,一下缩回手,恶狠狠瞪她一眼。

苏冰栎一点不怕他,冲他娇媚一笑,只当他是只纸老虎。

严夙听了于夜的话,也知他说的是事实,热血方刚的男儿受那样的屈辱,终究是心头的一根刺,很难放下。

他当下便缓和了语气,对蔺修游说道:“知你受了委屈,但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还是放下为好。攸攸,你说是不是?”他转而看?向默不作声喝蘑菇汤的小姑娘。

被点名的季攸攸抬起头,笑靥明媚:“我?觉得掌门说得很对。”

这话听得严夙极为受用,往日他没怎么和这小丫头相处过,只听人说这丫头嚣张跋扈,心思又不够好,做了不少坏事,得罪了不少人,但如今看?来,可不只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小丫头。

真是人言可畏啊!

季攸攸又道:“掌门,大师兄待我?如父如兄,定不愿意我这么小就嫁人的,希望掌门能体谅他的心情,不要因此跟他置气。”

如父如兄蔺修游看她一眼:“……”心中所思所想一言难尽。

“至于我?的婚事嘛,我?是觉得,上官三公子跟卫蓉师姐的婚约才刚解除不久,实在不适合在这样的节骨眼再定婚事,若再出什么意外,岂不是贻笑大方。”

“我?觉得攸攸说的不无道理。”于夜一边说着,一边搬着凳子往边上挪了挪,离苏冰栎远一些,正襟危坐,面无表情。

提起卫蓉,严夙一张老脸有些挂不住。卫蓉是他的外甥女,他一向疼爱她,对她多有纵容,没想到她会做出那种丢人现眼的事情,害他在上官景枫面前也矮了几分,想起便是一肚子?气?。

攸攸说的倒也没错,若是轻易就将她和上官云遨的婚事定下,且不说她愿不愿意,蔺修游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他这张脸可就彻底丢尽了。

罢了罢了,等明日便先打发了上官景枫父子吧。

“今日小聚,不说那些了。攸攸做的蘑菇汤我还没喝,让我尝一尝。”他端起面前的蘑菇汤吃了一口,赞不绝口,“不错不错,攸攸这手艺堪比宫廷御厨,我?定要吃个三碗!”

季攸攸笑了:“这蘑菇汤对掌门来说可算不得什么,掌门就别夸到天上去了,我?倒是给掌门准备了另一样好东西,掌门定会喜欢的。”

“哦?是什么?”严夙来了兴致,好奇地问道。

季攸攸起身走到树后,捧出一个酒坛子?,放到了严夙面前:“黄氏酒坊的十年花雕,第十代传人黄有樽亲自酿造,掌门喝一口便知。”

“黄氏?”严夙面露惊喜之色,双手摸着酒坛子?,像摸着什么稀世珍宝,“可是浙江绍兴的黄氏?”

“没错,是掌门心心念念的黄氏花雕酒,绝对正宗哦,树后面还有九坛呢。”她打听过,掌门好酒,最?喜欢的就是黄氏花雕酒,常常偷偷跑去人界,在黄氏酒坊喝得酩酊大醉。只是自从与他交好的黄氏老祖宗仙游后,他便不怎么去了,但心里多少还是怀念。

“你这孩子真是有心了!”严夙一把年纪竟忍不住红了眼眶,似是想起故人。

季攸攸不由腼腆了下:“其实,我?是有事相求掌门,所以才会想法设法想要讨掌门欢心。”她老实交代。

“什么事尽管说,能答应的我?定会答应。”

“就是……以前我?不懂事,害风长老中毒,无法行走,心里一直非常愧疚。近日我打听到了能让风长老重新站起来的办法,其中一味药材是雪百合,我?知道掌门手中有一朵……”

“这也算是事?等下我?便取来给你。”没待她说完,严夙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一下就答应了,“长旋那件事啊确实是你做得不对,如今你能主动弥补也算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若长旋真能恢复如常,我?相信他也会原谅你的。”

季攸攸开心不已,眉眼弯起:“多谢掌门!”

严夙一挥手,开了酒坛,对蔺修游和于夜说道:“既有美酒,我?也不藏着掖着,今日我们尽情豪饮,一醉方休!”

*

天色暗下时,三人都醉了。

两名弟子?扶着严夙离开,于夜则被苏冰栎扶着送了回去,还剩下蔺修游撑着头坐着,似是睡着了,风吹起他的衣角,迎风招展,他睡姿倾城,宛若谪仙。

然而,季攸攸看都没看?他一眼,将桌子?收拾好,就要回房。

“攸攸……”站在一旁的雪凛实在不忍主人就这么被丢下,弱弱地出了声。

“嗯?”季攸攸转头看她。

“主人……主人醉了,你不扶他回房吗?”

“不是有你吗?”

雪凛一听,原本白得透明的脸蛋更白了:“我?要是敢碰主人,主人一定会灭了我?的。”

“那就让他在这呆着吹吹风吧,呆一晚上不要紧的。”无情得很。她说完便回了房间,将门关上了。

雪凛:“……”好心酸。

她忍不住看向主人,却见主人身形一晃,凭空消失了。

好、好吧。

季攸攸进了房间,正要点灯,惊觉一阵风掠过,下一刻她就被人按在了墙上。她刚要开口,唇瓣被人衔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酒香浓郁,气?息微凉,男人驾轻就熟,吻得深入而忘情。

夜色沉沉,季攸攸陷入一片黑暗,推不动他,打不痛他。喝了酒的男人力气?比往常更大,动作比往常更粗鲁,吻得她疼极了。

直到她透不过气?来,他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哼笑着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下,语声无奈又宠溺:“真无情啊……”

季攸攸浑身一松,感觉面前的人气息瞬间消失,她生气?又莫名,点上灯才发现他根本就没有走,而是躺到了她的床上,侧着身撑着头,睡着了。

刚被轻薄,现在又被抢了床,她气坏了,走过去拉他:“起来,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可是她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他竟纹丝不动,呼吸均匀而沉重,看?上去像是睡得沉了。

“蔺修游,你别在我面前装,你再不走,我?就真的再也不理你了!”唇畔又痛又麻,床上的人也不知是真醉还是装醉,怎么拉也拉不动,她越想越窝火,看?着他俊美无俦的脸,怒从胆边生,转身去拿了笔墨。

“不走是吧?我?看?你明天怎么见人!”

“嗯……”蔺修游无意识地应着。

其实,他真的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