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煜灼进御书房时,秦霆泽正在作画,江寿在一边伺候着。

见他进来,江寿恭恭敬敬地走过来行了?礼,退下,关上了?御书房的房门。

“找我什么事?”秦煜灼开门见山,语声冰冷。

御书房中檀香袅袅,是他一点都不喜欢的味道。

秦霆泽放下画笔,净了?手?,坐到一旁的榻上,亲自倒了?两杯水,唤他过来坐下。

秦煜灼冷着脸,眼眸微眯,似乎并不愿意,但还是给了?他面子,坐了?过去。

低头看?了?眼面前的茶,没喝,冷冽的眸中,是嫌弃。

秦霆泽没在意,自己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问他:“最近忙些什么?”

“我做什么,你哪样不知道?”

“你若有心遮掩,朕又能知道什么?”

“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无聊的话?”

“过几日随朕去一趟恒毓山庄。”秦霆泽淡淡说着,又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攥在手中,微微合眸,“每天对着这些折子,朕乏了,想出宫去透透气,散散心。”

“出宫?”秦煜灼嗤笑一声,“你知道有多少人等着要你的命吗?”他杀戮过重,在朝中得罪的人早已不计其数。

“他们想要朕的命,还欠了?些火候。”他丝毫不在乎,又看?他一眼,道,“再则,就算朕死在他们手上,不是还有你吗?”

秦煜灼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秦霆泽,你没有必要来试探我。”

“阿灼以为,除了你,朕还能传位给谁?”

“你想传给谁就传给谁,我没兴趣。”秦煜灼面上添了恼意,起身便要离开。

秦霆泽呷了一口茶,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说道:“朕会带贞儿同去,朕最近冷落她许久,也该弥补她一下。恒毓山庄风景宜人,她会喜欢的。”

秦煜灼的脚步顿了?一下。

“阿灼去吗?”

*

第二天,有雨。

一大早,季攸攸站在窗边,望着淅淅沥沥的雨线,心想,下大一点吧,最好下瓢泼大雨,让他今天晚上出不了?门,那样他就不能陪贵妃过生?辰了。

可是,老天爷并没有听到她的祈祷,这场雨下到午时便停了?,还出了太阳,明晃晃,刺疼了她的眼睛,好像在嘲笑她的小心眼。

她的心里难受极了?,她想冲到他的面前,把他霸住,把他打昏,让他哪都不能去。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那样的他。他不是她的大师兄,不是!大师兄从来不会因为别的女人把她丢在一边、伤她的心……

酉时,她爬上了?屋顶,躲在角落,偷偷地看向他寝宫的大门。没多久,他在江寿的陪同下走了出来,被一群宫女太监簇拥着,离开了?乾合殿。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她脸上的眼泪扑簌簌落下。

她做不到大度,她不能忍受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就算他跟她说清楚了?厉害关系,她也不愿接受,不能容忍。

她蜷缩在角落里,伤心,茫然,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不想把他当大师兄,可每当她看到他的那张脸,每当她看到他的笑容,感受着他的温柔,她总是会想起大师兄。

在这里,她孑然一身,没有发财,没有小白,没有金手?指,她不知道她究竟要怎么做才?能顺利完成任务,带大师兄离开。

她在屋顶呆了?许久,直到太阳下山,直到星月交辉。

直到屋顶上出现另一个人。

“这么难过?”

冰冷的语调,她就算不抬头,也知道是谁。她擦了擦眼泪,看?他:“你来干什么?”

“看?你笑话。”

秦煜灼的话惯是让人气得跳脚,但这一回,季攸攸懒得生?气,只轻轻说道:“那你笑吧。”

“……”秦煜灼走过去,弯腰把她打横抱了起来,走到檐边。

“你干嘛呀?”

“把你丢下去。”

季攸攸一愣,慌忙紧紧环住他的脖子,摇头:“不想死。”

“哭得人心烦,还是死了?好。”

“你可以转身走啊,谁让你来的?”真是不讲道理的人,她一个人躲在这里哭还碍着他了??

“凭什么让本王走?本王偏不走。”说话间,他已抬脚站到了最边上,再往前一步就能顺利掉下去了。

风声呼呼,夜色深沉,季攸攸心慌得不行,抱他抱得更紧,心里想着,就算死,也要拉他垫背!

“秦煜灼,你让我做的香囊我已经做好啦,我们下去吧,我拿给你。”生?死之间,她突然想起这件事,忙急急说道。

“本王让你做的香囊?”秦煜灼低头看她,神情不满,“重新说。”

季攸攸纳闷,她哪里说错了??他这满脸的不高兴又是发什么神经?她眨了眨眼睛,认真想了想,试探地重新说道:“我……要送你的香囊做好了,你还要不要呀?”

“嗯,去拿。”秦煜灼高冷地点头,抱着她从三层高的屋顶一跃而下。

瞬间失重的感觉惊得季攸攸闭上眼睛,直往他怀里钻,耳边风声刺耳,她的头皮发麻。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当她意识到安全,悄咪咪睁开?眼睛,发现他们已经落在了她的房门口。

咦,好安静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绿萝和青柠呢?

屋里的灯亮着,门开着,秦煜灼抱着她径直走了?进去,把她放下。

双脚一着地,季攸攸顿时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匆匆忙忙跑到寝室,把香囊拿到手上,跑出来,递到他面前:“呐,给你。”

秦煜灼没有接,看?着她红肿的眼睛,满脸泪痕的脸蛋,心底恶气陡生。

“哭哭啼啼,这么难看,谁要收你的东西?去洗干净。”

毛病真多!季攸攸嘟着嘴嘀嘀咕咕走开,打水洗了?把脸,顿时觉得浑身轻快许多,也没先前那么难过了?。

以毒攻毒,真是治愈伤心的良药,而秦煜灼就是那更毒的毒!

她呼出一口浊气,再次跑到他面前,把香囊递给他:“这下总可以了?吧?”这人真奇怪,居然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呢,要不是还会喘气,她真要以为这其实是一座冰雕。

“还哭吗?”

“不哭了。”坚定摇头。

“帮本王挂上。”

“哦。”懒鬼,自己不会动手吗?季攸攸垂眸,左手不怎么温柔地扯了下他的腰带,把香囊挂上去,系好。

他一身白衣,腰带也是素雅的银白,蓝色的香囊挂在他的腰带上,很显眼。

“好啦。”她抬头,对着他展颜一笑。

秦煜灼瞳孔微缩,低下头,对上她闪亮的眼眸,又低下头,几乎要触碰到她红润的樱唇。

季攸攸一呆,直觉有些不妙,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秦煜灼眸色一暗,正待说什么,却像察觉到什么似的,烦躁地皱了下眉头,离开了?。

他刚才?……是想吻她吗?季攸攸表情木木呆呆,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还没等她多想,门外就传来了响动,她转头看去,看?到秦霆泽走了?进来,身后,江寿把房门关上了?。

看?到他,季攸攸心里再次涌现委屈、难过的情绪,赌气扭过头,不去看他。

“朕过来陪你了?,还在生气?”秦霆泽挑眉,走过去扳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他。

季攸攸面色沉沉不抬头,嘴里咕哝着:“一身的脂粉气,难闻死了?,离我远一点。”

“放肆。”秦霆泽不轻不重说了一句,单指勾起她的下巴,“朕不过是陪了贵妃一会,就值得你这般动怒?”

季攸攸不想哭的,可一听到他的声音、他的责怪,又忍不住红了眼圈,泪光盈盈:“那如果我陪别的男人,你生?不生?气?动不动怒?会不会想杀了?我?”

秦霆泽一震,一下松了手?,面色刷白地退后一步,看?着她,眼中是无法言喻的痛。

她或许说者无意,却触动了他内心的那根刺,细而硬的尖刺在他心中搅动,令他痛苦难耐、生?不如死。

季攸攸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愣在了当场,直到看到他转身离开,她冲上前去,从他身后紧紧抱住了?他。

“阿泽你别走,不要离开我,我会撑不下去的……”他若是转身走了?,再也不理她了,那她要怎么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她还要得到他的爱,和他一起离开?的呀。

“没有要走。”秦霆泽覆上她的手?,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苦涩的笑,“贞儿不是不喜欢朕身上的气味吗?朕让人准备沐浴的水。”

*

瑾秀宫,曹文曦伏在床上,泣不成声,哭花了妆容。

“娘娘,别哭了,哭坏了身子不值当。”沈姑姑心疼地劝道。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本宫?本宫做错了?什么?这么多年来,本宫一直安分守己,处理好后宫的事情,可他对本宫没有一丝丝怜惜、爱护!”

今天是她的生?辰,她的生?辰啊!她精心准备了?那么久,亲手为他做羹汤、点心,亲自为他献舞,她本以为他今晚会留下,却没想到他只是给了?些冷冰冰的赏赐,陪她用了晚膳,便推说身体不适要回乾合殿。

身体不适?身体不适他去陪那个贱人!

沈姑姑忍不住叹息:“娘娘,正因如此,您更要爱惜自个的身子,更要好好爱护自己。”

“本宫恨他!”

“娘娘万不可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归根到底还是那陶贞儿的错,若是没有她,娘娘在后宫的地位绝不会有半分动摇。”

“是!就是她!”曹文曦抬起身子,满是泪水的眼眸充满疯狂和恨意,“本宫绝不能容她继续在宫中耀武扬威!沈姑姑,你告诉我爹,让他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除掉那个陶贞儿,本宫再也不想看到她了?!”

只要没有陶贞儿,后宫就会恢复如初,而她依然是最尊贵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