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之前,沈清河和林枝住进了节目组提前定好的酒店。
酒店是在城东的一处民宿,地方不大,但胜在温馨舒适,摆设全都是布艺自然风,像大都市里深藏的一个小小的桃花源。
沈清河住在走廊把头第一间,林枝则住在最里面一间,中间被宋小野和颜熙几个工作人员瓜分。等明天早上沈清河和林枝开始正式录制节目的时候,宋小野和演戏几个人就留在这里,等结束后再去和两人汇合。
可以说在这个不熟悉的城市,整整一日的录制中,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相互陪伴,相依为命。
这感情的进展,肯定一日千里。
到时候再加上节目组向来非常懂的,能准确戳中广大吃瓜网友嗨点的剪辑和配乐。
Ok.
林枝已经可以预见会有大批网友一脚踏进知情cp的大坑,不死不休。
“枝枝,再有半小时我叫你吃饭哦。”颜熙帮林枝归置好东西,推着自己的行李箱出门,林枝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热气蒸腾间按了按肩膀后腰,飞机头等舱再舒服,睡几个小时浑身也发僵。
按完再冲了一会儿,她出了浴室。
“我们一起学林枝叫,一起说:‘天晴了雨停了我今天又行了’——”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已经响了好几回,屏幕现实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林枝却不陌生,前段时间她还在深夜接到了这个电话。
林枝划开手机接通,却不说话。
林末也不说,一时间两人仿佛两个遥遥相对的哑巴兄妹。
憋了足足两分钟,那边的林末先扛不住,重重地吐了口气:“死丫头你赢了。”
林枝唇角上扬,声音却没什么笑意,冷冷漠漠的:“找我干嘛?”
林末的声音一顿,缓了缓才又开口:“今天是爸的生日。”
电话里隐隐能听见林末那边的嘈杂声,他应该是避开了别人自己溜出了会场给她打的电话,林枝没有应声,林末就继续说:“今年爸的身体状况不太好,我以为你会回来的,爸没有明说,却眼睛时不时地往门口看,我知道他也在期待着你来。”
林末抿了下唇,满嘴的苦涩。
没想到,这个牌子的唇膏居然还有黄连味的。
她沉默几秒钟,一如既往地没心没肺:“哦,你被赶出家门了吗?我没听说林氏集团的老大换人了呀!”
“林枝!”林末的声音霎时严厉,林枝也完全没在怕的:“我说过,有你在那个家我就不会回去,我说过的话不会轻易改变。我呀,没心没肺自私自利惯了,哥哥你应该了解我的。”
她一句“哥哥”喊得林末气不打一处来,刚要再说什么林枝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听着“嘟嘟——”的忙音,林末一阵心梗,鼻子发出“咻咻”的气音,扯了扯领带,心里把那个没良心的死丫头骂了一千八百遍。
“小末,你在这儿啊!”
身后传来温柔的女声,林末整理了下情绪,才转头看她:“苏姨,您怎么出来了?”
苏眉的神情很关切,递过一杯酒给他:“阿姨看你心情不太好,有些担心你。”
林末接过,客气地道:“谢谢阿姨。”
苏眉的笑意淡了些,表情泛着淡淡的忧愁:“是因为阿枝吧?”
林末指尖摩挲着酒杯,没有否认,苏眉蹙起的淡眉间愁态更甚:“阿枝小时候是多乖巧的孩子,不知怎么越长大越不听话,说要离开家就离开,谁都劝不了。说到底,是我没有教好她。”
“阿姨别说这些了,爸还在里面等着呢。”林末一手亲昵地揽过她的肩头,推开会场的门。
里面衣衫鬓影,觥筹交错,一派琳琅。
——
林枝挂断电话之后,把林末的号码存到通讯录里,备注是:狗哥哥。
她和林末的故事,说白了,就是在微博知乎随便一搜,就能搜出来的豪门老套兄妹桥段——苏眉带着六岁的她嫁进当时的林氏集团老总林岳庆,林岳庆亡故的原配有个儿子,也就是林末。
林岳庆白手起家建立林氏集团,是个再醇厚不过的人,对林枝这个名义上的女儿也是打真心里疼爱。
彼时林末还是个少年,但也显现出与他年纪不太相符的高傲和倔强。
一开始林末对苏眉很排斥,对林枝也并不放在眼里。
林岳庆从中调和,也并没有让这种情况得以改善。
苏眉就总让林枝去找哥哥,教小小的她要甜甜的笑着和哥哥说话,要将自己喜欢的东西和哥哥分享。
林枝从小就是美人胚子,糯米团子一样可爱的脸,水汪汪的大眼睛,没有几个人能抵挡得住她撒着娇甜甜地笑。
林末虽然高傲,但骨子里却是个实打实的妹控。
从一开始的嗤之以鼻,到最后面上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妹妹的布娃娃,也就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也因为林枝的原因,林末对苏眉的态度缓和了很多,不再是剑拔弩张地针锋相对。
再后来,苏眉对林枝的要求升级。
“阿枝啊,你把哥哥的笔记本偷偷地拿给妈妈好不好?”
“阿枝啊,你把妈妈刚才教你和哥哥说的话和妈妈表演一次。”
“……”
林枝渐渐地长大,有些懂得妈妈到底要做什么。
她想要和林末相处融洽,想彻底融入这个家。
林枝亲生父亲的不作为,让苏眉对他失望透顶,她自己一个人拉扯林枝长大,受了苦和累,好不容易找到林岳庆这样的好人,她是拼了命地想要抓住,想要过得好。
通过林枝拿来的笔记本,苏眉知道林末喜欢吃什么,讨厌班上的哪个同学,害怕什么动物,最近想要什么礼物。
她一点点的改变自己,变成最懂林末的人。
林末虽然一直没有改口,但对她越来越恭敬,把她当成了一家人。
如果一家四口一直这样往前,也不失为一种幸福。可就在林枝十七岁那年的某个深夜,一切都变了。
林岳庆带着林末去探望重病的岳父,苏眉给家里的佣人放假,在家打开一瓶烈酒,喝得烂醉如泥,冲上楼抓住林枝的肩膀笑得疯癫无状:“你知道吗,林岳庆把公司的所有股份都转给林末了哈哈哈,一点儿也没留给你和我。你说,这么多年林岳庆到底当我是什么?”
林氏集团在那几年业绩一年不如一年,转型迫在眉睫。
林岳庆自知自己没那个能力,把希望都放在悉心培养的林末身上。
林枝虽然并不怎么在意公司的事情,但这些情况她一清二楚。
苏眉大口大口地灌着酒,平时的像不食人间烟火的温柔面具被撕得粉碎,她脸孔扭曲在一起,指着林枝厉声说:“还不是你不争气,你但凡能多讨林岳庆父子的欢心,也不至于什么也给我争不到!”
酒让人卸下所有心房,呈现最真实的自己。
林枝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只觉得陌生到了极点。
这些年苏眉在演,她也在演。
她本来是个不爱笑也不爱说的人,可要被迫着去假笑,被迫着在林岳庆出国时打视频电话说一声声“枝枝想你了”,她倒不是不喜欢林岳庆和林末,她只是不习惯用这样外放的方式去表达喜欢。
可苏眉让她这么做。
她一做就是十几年。
这种累积的难受和不自在,像埋在身体里的炸/弹的引线,在这个夜里被挑到明面上。
又在之后苏眉想让她去联姻让对方帮林氏注资,获得林岳庆的偏爱时,彻底引爆。
林枝和苏眉吵了一架,之后自己离开了林家。
在离开林家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投了简历,见过栎木娱乐的人,填了做练习生的意向。
她一往无前地从林家逃开,去过自己的生活。
林家的人来找过她,尤其是林末,几乎是每隔两个星期就来找她一回。除了苏眉,没人知道林枝到底是为什么一根筋非要离家。
“阿枝,和我回家。”
每次林末来,开口都这句话。
林枝说:“其实我很不喜欢你,有你在,没人真的关心我。什么时候你不在那个家了,我再回去好了。”
她骗了林末很多年,不想再骗他。
林家离不开林末,她这么说,只是断了自己想回去的路。
林末也不生气,还是持之以恒地来找她。
然后被她怼,然后开始互怼。
两个人的相处模式莫名的一个跃进,却诡异得和谐。后来林末渐渐地找她的次数少了,林枝以为他是放弃了。
可那个夜晚,她接到了林末的电话,才知道这个孔雀一样骄傲的哥哥,一直都没放弃过。
对于林末,她有愧疚,也有依赖。
对于苏眉,她爱不起来,也恨不起来。林枝做不到去揭开苏眉的伪善,也不想再做她的棋子,她只想逃得远远的。
这两个人住在一起,她也只能连带着林末一起推远。
只不过苏眉这次突然找上她,林枝不认为只是单纯的为林岳庆过生日,肯定还有别的目的。
好在沈清河在,帮她挡了过去,不然她不一定能扛得住苏眉。
……
林枝刚想到沈清河,门就被人敲响。
她趿拉着拖鞋去开门,沈清河单手插在口袋,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他的视线,在她的浴袍上扫过一圈,刚洗完澡,她白皙的皮肤泛着红,是人间行走的水蜜桃。
沈清河唇角轻挑:“穿成这样是在等我?”
被打通营业任督二脉的林枝从善如流地点头:“没错,但你穿这个不搭,要不要换个浴袍来?”
沈清河面色一滞,嘴角噙着的笑意更深,挤进门里来,目光沉了又沉:“何必那么麻烦去换浴袍,脱了就完了。”
他单手一扯,衬衫上面几个扣子顺声崩开,露出性感至极的锁骨。
林枝面皮一热,往后退了几步。
沈清河的脚步一顿,不屑地瞥她一眼,瞧不起她这纸/老虎的营业作风。
其实林枝只是没想到沈清河一下玩这么大,营业可以,但这样,duck不必。
林枝想到这儿,突然抬起眼。
那类似试镜时顾小蔓的表情,清纯又勾人,像能直直地望进沈清河心里。
她抬起手上前,往外推着沈清河的胸口。
其实她力气不大,可沈清河高大的身躯莫名其妙被她推动,从房间,一路推到走廊。她的脸上,飘上两团绯红。
“哎呀,你不要酱紫,人家会害羞的。”
她甩完羞答答的将门直接带上。
刚露出个头的宋小野立马叨叨了两句“我不在我不在我什么都不知道”随后把门带上。
沈清河的拳头捏了放,放了捏,定定地看着门半晌,才迈开僵硬的步子走回自己房间。
台灯掩映下,床头柜上,笔记本被翻开。
沈清河满脑子都是方才林枝的娇羞模样,嘴角往上挑又强行拉平,再往上挑再拉平。
他复习了一遍之前记的内容,发现坚定自己内心的作用没以前那么明显了。
沈清河在扉页那两句话下面又加了一句。
——她变了。
——这我不又可以了。
他立刻把下半句扯下去,团成小团扔进垃圾桶里。
沈清河陷入了苦恼,他为什么这么摇摆不定。就因为林枝好看?他馋她身子?他怎么会是这么肤浅的人?
可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
七月八日,酒店。
我是个废物。
我是个懦夫。
作者有话要说:沈狗:为森莫,我变得不像我自己。
应该会有二更,在凌晨,睡得早的不用等。
没有的话明天会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