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一回头,只见两个人从停车场入口走过来,左边的是秦队,另一个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最触目惊心的是他脸上一道从左眼角一直划到右耳根的陈旧伤疤,可以想象当初这几乎是能将他的脑袋砍成两半的伤口。

“秦队。”楚望舒打了个招呼,看向旁边的男人,一脸嫌弃,“万劫?怎么又是你来啊。”

“可不就又是我。”男人勾了勾唇角,脸上的伤疤跟着抖动,比不笑还恐怖。

“我们秦队你刚刚见过了,那是PEI的万劫同志,万劫不复的那个万劫。”楚望舒回头,对着江陵随口介绍,“江陵,我邻居。”

“灵异事件调查处?”江陵立刻反应过来“PEI”三个字母代表的意义。

“江小姐,你好。”万劫朝她点点头,又瞥了一眼地上的血杜鹃尸体,微一挑眉,“这不是已经解决了吗?江小姐挺厉害啊……解决了还叫我来干嘛?”

“你来得也太快了吧?”楚望舒白了他一眼。

“本来今天就来找秦队拿份档案,正好一起。”万劫解释道。

“那善后就交给你们了,别引起社会恐慌就好。”秦队严肃道。

“放心,我们不就是干这个的么,受害者那边我们会处置的,这个案子后续都转到我这边。”万劫应道。

“打断一下。”江陵开口道,“你刚才说的‘归乡’,是什么?”

“你不知道?”万劫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你这么厉害的天师,师门长辈没人教你常识吗?”

“我没有师门长辈。”江陵干脆地道。

万劫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语气中的不悦,耸了耸肩:“好吧好吧,不过这说来话长,有空的话,我们聊聊?”

“这儿就挺好的。”江陵意有所指。

“说的也是。”万劫怔了怔,随即笑了。

的确,这停车场四面开阔,毫无遮掩,也就角落里寥寥停着两三辆车,就算有人,也听不到这边说话,加上四周监控都被震碎了,远比什么会议室办公室之类封闭的地方安全。

思考了一下,他缓缓地开口:“我长话短说。归乡其实是我们人类的叫法,而妖族,一般称呼为,放逐之森。”

“放逐之森?”江陵闻言,心中微微一沉。

“是吧?一听就知道恶意满满。”万劫为人倒是不像面相那么凶恶冷肃,反而很接地气,摊了摊手,很无奈地说道,“从18世纪开始,随着工业技术发展,人类开始逐渐侵入曾经无法涉足的深山老林,妖精灵怪的生存空间被一步步压缩,直到妖族和当时玄学界发生过一场大战,双方都死伤惨重。后来双方约定,划出一片区域让妖族作为生存之地,妖王和玄学界领袖共同设下符阵封印,从此那块地方被从大陆版图上抹去,只存在于另一个次元,我们称之为‘归乡’。随着大妖退隐,不肯走的小妖更不是玄学界的对手,纷纷被捕杀,那之后,能离开的非人类生物都离开了,剩下的只是一部分未开灵智的小妖,连归乡的路都找不到。”

“我大致理解了。”江陵沉思道,“所以,现在是退隐归乡的妖类不甘心被人类放逐,所以想要回来了吗?”

“不知道。”万劫摇头道,“当年那场大战,玄学界也伤亡很大,很多宗派甚至就此断了传承,直接导致了玄学界的没落。很多事口口相传到如今,已经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不过近年来确实妖类伤人事件增多。前些日子PEI抓住一只山魈,自称是从归乡逃出来的,可惜没问出更多就死了。”

“那也有可能是归乡内部发生了什么事故,所以导致小妖外逃到人类世界?”江陵道。

“有这个可能,但无法证实。”万劫苦笑道,“说到底,我们连归乡在哪儿,怎么进去都不知道。”

江陵思考着,将黑猫抱在怀里,一手抚摸着黑猫光滑柔顺的猫,从脑袋一直撸到尾巴尖尖。黑猫被她撸得舒服了,闭着眼睛,喉咙口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猫……”万劫的目光落在黑猫上,表情忽的有点古怪。

“我养的,姓白,白夜行。”江陵说着,捏着黑猫一只前爪晃了晃,“来,小白,打个招呼。”

黑猫斜睨了她一眼,懒洋洋地开口:“喵。”

“哟,这猫还挺通灵性。”秦队很有兴趣地凑过来,“还有大名啊。东野圭吾的那个白夜行?”

“是呀,秦队也是书粉吗?”江陵笑眼弯弯。

“……”一边的万劫和楚望舒对望了一眼,无言以对。

尤其楚望舒还刚刚亲眼看见这娇小的黑猫变得跟老虎一样大,和一只妖怪打架,甚至口吐人言。

“咳咳,没事没事。”万劫摸摸鼻子,吞下了原本要说的话。

小姑娘的眼神有点恐怖,还是不要把人惹毛了比较好。

“行吧,没事我先走了。”江陵挥挥手,一手拿伞,抱着黑猫往外走,“笔录回头再做吧,我看你现在也没空。”

“要我送你回去吗?”楚望舒问道。

“我自己打车,好好上班啊小哥哥。”江陵的声音远远传来。

楚望舒笑笑,望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小楚啊,你从哪儿找来的小姑娘?”万劫低声道,“成年的血杜鹃,我都不敢说能收拾得这么轻松,这个年纪,太天才了吧?”

“干嘛?”楚望舒警惕地看他,“别想了,她是我们的。”

“哈?”万劫被噎了一下,忍不住道,“她是天师,要招人也是招进我们PEI。”

“别忘了,我们重案组一向有顾问的存在。”楚望舒毫不客气地反驳。

“你……”万劫气结。

“别想有的没的,我们重案组想要的,你抢不走。”楚望舒给他一个假笑,弯腰捡起血杜鹃的尸体,从口袋里摸出个证物袋塞进去,往他怀里一拍,“干活去吧!”

万劫用手指点点他,半晌没说话,气呼呼地走了。

当然,谁都知道生气是装的,多半还是想回去请示有关江陵的事。

“望舒,你认真的?”秦队皱着眉道。

“当然认真,我们重案组的顾问一职不是空缺很久了吗?”楚望舒答道。

秦队很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重案组的顾问哪是空缺,那个位置,原本就是只有在遇到合适的人时候才会给出去。

“秦队,相信我,我觉得她就合适。”楚望舒认真道。

“可是望舒,你是不是忽略了,她还是个孩子。”秦队叹息。

“她18,成年了。当年的唐顾问比她还小。”楚望舒想也不想地答道。

“18也还是个孩子。”秦队恨不得揪住他的耳朵警告,“而且你不看看当初唐顾问的监护人是谁,是楚局!而这女孩儿呢?她家人能同意吗?这可是玩命的事!”

楚望舒默默地把一句“我觉得她一直在玩命还乐此不疲”咽了回去。

“总之,既然她住你对门,就照顾着点儿,其他的压后!”秦队命令。

“哦……”楚望舒嘀咕了一声。

市局外,江陵连打了两个喷嚏。

“肯定有人在骂我!说不定就是我那不省心的邻居!”江陵信誓旦旦。

黑猫只是白了她一眼,又趴了下去。

“说起来,我运气还不错。”江陵又自语道,“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和官方特殊部门搭上线,看起来解决江家那摊子烂账还是要着落在他们身上了。”

“那个刀疤脸想招揽你,不是正好一拍即合?”黑猫一针见血。

“不要。”江陵却摇头,“我好好地接委托赚钱,干嘛给自己找个领导管?你又不是不知道公务员不允许干兼职,这规则到哪个世界都通用吧。跟他们绑死,怎么看都不划算……”

“那你怎么打算?”黑猫问道。

“唔……”江陵思考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说道,“先看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