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可怕的,”文昭不以为然,“是肃王妃又如何,进了肃王府,能不能笼住三哥的心另说,三哥心里,只有阿玉。”

萧玉有些无奈。

望见她神情,文昭又叹了口气,握住萧玉的手:“这阵子你过得不好,我三哥亦是度日如年。”

萧玉的眸光闪了闪。

她素来拿得起放得下。得知肃王未曾去御前求情的刹那间,已经将此人放下了。再听文昭公主提起,心中便无涟漪。

荣若筠悄悄朝文昭公主使眼色。

文昭公主却恍若未见一般,继续对萧玉道:“你那天见着三哥了?”

萧玉没接她的话,反是肃了神情,郑重其事道:“公主,阿筠,如今陛下把我许给了靖王,往后莫将我和肃王殿下扯在一块儿说,没得惹人笑话。”

“是这个理,往后肃王殿下要娶的人是岳容贞,若阿玉还牵挂着肃王殿下,被人知道,岂不是在岳容贞跟前落了下乘?”荣若筠十分赞同。

文昭公主撇了撇嘴,不满地看向萧玉:“你这么说,我三哥知道该多伤心啊。”

萧玉无言以对。

肃王若真的伤心欲绝,为何不去御前试试呢?

他是陛下的亲儿子,纵然陛下回绝他的请求,也绝不会有什么处置。

他不愿意去,无非是担心有损陛下对他的期许。

萧玉并不指望谁为她要死要活,但仅仅是去求一次情,算不得奢求。

“这么多年的感情,说放下就放下,你也太狠心了。”

萧玉没说话,公主只当她理亏,继续说了下去。

“公主……”荣若筠低声打断,文昭不满地哼了一声。

萧玉见状,知道多说无益,起身道:“多谢公主的糕点,今儿有你们陪着我说话,我心里舒服多了。”

见萧玉要走,文昭公主赶忙伸手拉住她:“倒比我这公主脾气还要大,说两句你不爱听的,立马就走。”

萧玉闻言,亦是一笑,扬起下巴朝文昭道:“知道我不爱听,公主还说。”

“我岂不知你如今赐婚了,在外头提不得三哥。这里就我和阿筠两个,都不是外人,怎地提两句便气性这样大。”

“好了好了,都坐下再说。”荣若筠按着萧玉的肩膀,令她重新坐下,又给两人都倒了茶,“阿玉,我跟公主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要你拿了主意,我们都帮你。”

“帮我?”萧玉愣了一下,疑惑地扫了两人一眼,“帮我什么?帮我取消这门亲事?”

“这个当然不行了。我们俩哪有那个本事。”文昭神神秘秘道,“你若是想给三哥传个话什么的,我可以帮你。”

传话?

萧玉觉得好笑,难不成等她成了靖王妃,她们俩帮着她同肃王暗度陈仓?

正想说话,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她警觉地看向文昭:“你今儿是不是来传话的?”

“啊?”文昭被萧玉冷不丁这么一问,顿时目瞪口呆,待回过神,矢口否认道,“不是,我就是……就是担心你。”

萧玉见她不吭声,转向荣若筠:“阿筠,你说。”

荣若筠被萧玉盯得无法,只好道:“你先别急,今儿我们叫你出来确实是担心你,想知道你怎么样了。”

“然后呢?”

“然后就是……”荣若筠声音压低了,“肃王殿下也担心你,就……”

“他让你们带什么话了?”

“就是……”

“好了好了,吞吞吐吐的半天说不完,”文昭见瞒不过去,豁出去道,“一会儿三哥要给我送几本书过来,到时候有什么话他自己会跟你说。”

“这算什么!”萧玉顿时急了,“你们俩还嫌我现在的名声不够乱的吗?”

那天在御花园被靖王抱着打了几个滚,已经叫宫里宫外热闹了好久,若是让人知道她在西苑私会肃王,她往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三哥给我送几本书,有什么不妥的?只不过碰巧在这里遇见你罢了。”文昭不以为然,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萧玉只觉得一阵头疼,她心知文昭和荣若筠都是好意,只能耐心解释:“宫里这么多眼睛看着我进了西苑,一会儿会同样有眼睛看着肃王殿下进了西苑,用不了多久,这事就会传到陛下、皇后娘娘还有兰妃、靖王的耳朵里,且不说旁人怎么议论我,单只说皇后娘娘,会怎么想我?”

文昭公主和荣若筠面面相觑,都知道萧玉说的在理。

荣若筠道:“那天去英国公府瞧你,以为你没放弃呢,我这才跟公主商量了这事。阿玉,看来你是真想通了。”

“我是不乐意,可有圣旨在,我怎么想要紧吗?”

荣若筠点头。

木已成舟,既然无法改变,就要尽力适应。

“这会儿三哥怕是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现在走吗?”文昭公主见她拿了主意,情知自己的安排不太妥当,只好询问萧玉的意见。

“现在走太刻意了些,”萧玉琢磨了一下,有了主意,“咱们别在这里坐了,去西苑的大花园里逛吧。”

文昭道:“那里人来人往的,岂不是都瞧见三哥跟你相见了?”

荣若筠明白萧玉的打算,对文昭解释道:“就是要人来人往的,若是肃王殿下到这锦绣宫来了,外头人不知道怎么瞎说呢,在花园里大家都瞧见的地方,你我都在场,旁人反倒说不上什么。”

“好,那咱们去外头的花园吧。”

想着肃王就要到了,文昭马上领着萧玉和荣若筠出了锦绣宫,三人刚进了大花园,还没落座,璇玑匆匆来报,说肃王殿下到了。

萧玉转过身,果然见肃王快步走进园子。

“三哥。”文昭见状,当先去跟肃王问安,萧玉和荣若筠跟在文昭身后,向肃王福了一福。

身为中宫嫡子,肃王向来是意气风发的,只今日不知为何,满身朱紫掩盖不住眉宇间的消沉和失落。

见萧玉别过脸不看他,他的眸光极为艰难地闪了一下。

“怎么到这边来坐了?”

文昭道:“锦绣宫没有菊花,想着阿玉来了,带她来这边瞧瞧。”

因着文昭提到了萧玉,肃王向前移了两步,站在了萧玉身旁。

萧玉避无可避,扬眉朝他笑了下。

“阿玉。”肃王沉沉喊了她一声,不知怎地,竟听出了几分哽咽。

要说他们俩的情分,确实是自小就有的。

萧玉同肃王年纪相仿,家世、品貌无一不出挑,皇后自然留了心。因她玉雪可爱,肃王心里也中意她,坤宁宫跟英国公府彼此心照不宣,皇后时常召萧玉进宫说话,肃王时常到英国公府与萧家子弟同游,有意无意的,两人时常都能见到。

萧玉心知肃王便是自己要嫁的人,自是没有避他,虽无逾矩之处,但私底下眼波流转。

没想到的是,这份情意不能叫肃王去御前说几句话。

“殿下坐下说吧。”萧玉避开肃王的目光,坐到亭子临水那边。

肃王落后她一步,倚着栏杆坐到她身旁。

文昭公主和荣若筠本来偷摸离开的,可刚才萧玉一番嘱咐,两人不敢走了。因担心触怒肃王,不好跟着他们坐一处,转悠了一圈,在亭子当中的石桌旁坐下,旁若无事的喝茶。既跟他们俩隔开几步,拉了点距离。

“阿玉,你为何不敢看我?”肃王道。

文昭和荣若筠未曾离开,因此肃王刻意压低了声音。

萧玉低头看着在睡莲间穿梭的鲤鱼。

池子里养的都是锦鲤,有金色的,也有红色的,鱼尾一摆,悠悠在水中划出一抹鲜艳的涟漪。

见萧玉不说话,肃王沉不住气了。

“阿玉,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委屈……那日我在母后跟前求了许久,母后说父皇定下来的事是不可能改的……那天你从堆秀山滚下来,全怪我。”

“这不是殿下的错。说到底,是我自己不小心。”

“不,怪我!若不是我让你往堆秀山去,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肃王说着说着,声音居然有些哽咽,“阿玉,我不想就这么失去你。”

不想失去,为何不肯去陛下跟前一试呢?

陛下才是唯一能做主的人。

萧玉神情淡然:“殿下不必说这些无谓的话。若是没有别的事,我跟阿筠要出宫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前几日她还因为不能嫁给肃王而难过,此时听着肃王言语,心里竟是异常平静,平静到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

“你连跟我说几句话都不肯吗?”肃王眸光一滞,显然没料到萧玉会这样说。

“礼节如此,非是不肯。”她已经同靖王定了亲,便是肃王的弟媳,自当秉持伯嫂之礼。

萧玉道,“今日原是不想见殿下的,但想想,该跟殿下说个清楚。往后我做了靖王妃,进宫的机会当是比从前更多,见到殿下的机会也比从前更多,我不会避着殿下,可我绝不会像从前那样待殿下,似今日这般谈话,往后不会再有。”

“阿玉。”肃王猛然抬手,想去拉萧玉的手,“我不信这是你的真心话。”

萧玉飞快地把手藏在背后,快步走到文昭和荣若筠身后,荣若筠会意,立即站起来,将萧玉护在身后。

肃王追着萧玉过来,满眼的难以置信。

文昭生怕场面不可收拾,亦站了出来,朝肃王笑道:“妹妹前儿在母后那边得了一幅字画,三哥帮我瞧瞧挂在哪里好。”

肃王只拿眼睛看着萧玉,压根不搭理文昭。

“三哥,这亭子周围人来人往的,万一传到父皇那边……”文昭小声提醒道。

肃王的眉宇猛然绷紧,眼神中的执着却消退下去了。

文昭朝荣若筠使了眼色,自个儿挽着肃王的胳膊强行把他拉出了亭子。

待他们兄妹俩出了园子,荣若筠这才松开萧玉的手:“阿玉,没事了,公主他们已经走远了。”

萧玉低头不语。

荣若筠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歪着脑袋去看萧玉,这才发现萧玉的眼睛里有亮晶晶的东西。

“阿玉,”荣若筠想说点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轻轻喊着她的名字。

萧玉拿出帕子迅速在眼角蘸了一下,轻声道:“别告诉公主。”

“我明白的。”文昭公主是个藏不住事的人,若是知道萧玉哭了怕是会把这事漏给肃王听,又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阿玉,咱们出宫吧,让我二哥带咱们去悦宾楼吃烤鸭。”

荣若筠和萧玉最喜欢吃悦宾楼的烤鸭,只是悦宾楼人来人往的,她们两个姑娘不好自己去,每回都是让荣若筠的二哥带着去。

萧玉自无不应之理,当即便跟荣若筠一块离开。

只是一走出西苑,便有一名内侍上前,挡在萧玉跟前。

“奴婢是坤宁宫的永禄,奉娘娘之命,给阿玉姑娘带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