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衍意识到再说下去谢柏心情会更加沉重,因此便打住了话头,换了个话题:“对了,谢鹄的头发你拿到了吧?”

谢柏摊开手,是五六根头发:“那老东西掉头发还挺多的。”他本来还以为要找个机会从他脑袋上揪下来呢,谁知道就一顿晚宴的功夫,他就掉落了这么多。

魏衍接过来,端详了一会儿,从中拿出三根扔掉:“这三根是死掉的。”

谢柏不解:“死掉的……头发?”

魏衍:“啊,按照正常情况说,就是假发。”

一时之间,谢柏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假发?原来谢鹄那老东西已经秃了吗?”

秃……秃得好啊!

那种冷血无情的恶棍就不配有头发!

※※※

蛤蜊妖很快就过来了。

作为一只喜欢海水的妖怪,它已经记不清当初是怎么来到内陆的了。

要不是山神大人垂怜,它怕是早就因为不适应环境而夭折了。

这些年来,除了每十年醒来一次等着其他小妖怪伙伴们收集起来的盐石混合水制作自欺欺人的“海水”缓解,除此以外就是在静静地躺在冯婆为它编织的海水幻境之中沉睡,最是与世无争。

自从寻仙湖附近的妖怪们都被魏衍带出来之后,蛤蜊妖也被自然也没有被漏下。

不过比起其他的妖怪们能够自如地在陆地活动,蛤蜊妖的活动范围实在是太过狭窄,而且它心心念念的就是海边,只有回归真正的大海,才是它的毕生所愿。

魏衍答应了它的愿望,不过要付出代价。

所以在魏衍让它吐气的时候,它毫不犹豫地微启硬壳,从之中探出一条雪白柔软的触手,朝着玉石阵中吐出乳白色的“气”。

魏衍拿出之前做的布娃娃。

这个布娃娃做得并不精细,就是两块白色的布,用粗糙的针脚缝合起来,在五官的地方直接用朱砂笔写的目、鼻、口,然后将谢鹄的生辰八字写在娃娃背面,最后魏衍捏着剩下的三根属于谢鹄的头发塞了进去。

随着头发塞进去后,原本粗制滥造只有两块布的布娃娃像是一下子有了灵魂,被魏衍写了目、鼻、口的部位的朱砂也快速流动起来,很快,一个神似谢鹄的娃娃便出现了。

谢柏下意识地露出憎恶的表情。

“我、我尽力了。”本来就软哒哒的蛤蜊妖的触手此刻从乳白变成了灰败,像是被榨干了似的,慢吞吞地给收回蛤蜊壳内。

白刺眼神灼灼地看着蛤蜊妖:“这、这是蜃妖吗!”

《周礼》上清晰明了地记载:“蜃,大蛤蜊也。”

古人猜测——海市蜃楼是蜃吐气所化成的。

谢柏压住激动的白刺:“……请你来是帮忙的,不是来‘残害’同伴的。”

已经一滴也没有了的蛤蜊妖的两瓣硬壳咬得死紧,瑟瑟发抖。

白刺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又恢复了仙风道骨的样子,掏出一些谢柏完全叫不上名字的东西往阵中扔。

魏衍将娃娃摆在阵中间,闭上眼口中低声念着咒语。

片刻后,阵中的蜃气和白刺的毒药纷纷被吸收进入布娃娃体内。

就在谢柏一头雾水的时候,“吃饱喝足”的娃娃无火自燃,就在阵法中静静地一点点燃烧掉,没有烧到其他任何东西,也没有留下一点点灰烬,就这样渐渐的燃烧到消失不见。

且因为娃娃神似谢鹄的缘故,看起来有点像是谢鹄被烧死的样子。

这么想了,谢柏也直接开口问了:“阿衍,你这是用巫蛊娃娃诅咒谢鹄被烧死吗?”

魏衍微笑:“欸什么呀,巫蛊那种邪术,我才不会用呢,我只是将他和谢莎莎之间的气运链接给替换斩断罢了。也不用诅咒他,就是恢复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应该承受的程度。不过……”

谢柏神情紧张:“不过什么,阿衍,你受伤了吗?”

魏衍摇头:“我没事,说起来,事情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我本来以为像是谢莎莎和谢鹄之间的父女血缘关系,做这种事应该要费挺大功夫的。”他都吩咐好玉灵在他力有不逮的时候帮忙补充灵力的,谁知道,他都没用到自己一半的力气,就这么顺利地达成了阵法启动的条件。

就好像,谢莎莎的气运被谁给打开了个口子——众所周知,破坏有裂缝的东西要容易得多。

魏衍摸了摸光洁的下巴:“应该是我变得更厉害了,所以这种事情也轻轻松松地完成了。”

这么一想的话,除了感到骄傲之外,还有点失落——他本来以为主角会很难对付欸,有种杀鸡用牛刀的怅然。

谢柏自然是魏衍夸:“阿衍自然是最厉害的。”

魏衍摆摆手:“哎呀,不用吹捧我啦,”顿了顿,“不过柏哥如果想要对付谢鹄的话,现在就可以开始动手了,从这一刻起,谢莎莎的气运就不会庇护到谢鹄了,谢鹄不会有那些‘化险为夷’、‘转危为安’的幸运了。”

谢柏听罢一愣,然后缓缓笑起来,就像是猛兽要开始屠杀前的血腥预告。

※※※

能够坐上谢氏掌权者这个位置,谢鹄就不是个良善之人,他的确是用了不少阴损的手段,拿女儿去谋划利益,在他看来不过是基本操作,比起策划兄嫂的死,这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谢鹄知道外面某些了解了一点内情的人会说他心狠手辣,可、那又如何?

谢鹄却从来没有后悔过,甚至若再来一次,他也会选择这么做。

财帛动人心,所谓的亲人,不过是身体组成的DNA有所相似而已。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达成目的使些手段,有何不可?

现在的结果就是,谢氏就算从兄嫂手里变成他手里的东西,也并没有破产倒闭,甚至在这两年里,他也做得风生水起,大家的日子也都好过起来了,招纳的员工也是直接上涨三成,这样下来,日后不说维持谢氏的规模,或许,他还能带着谢氏,再往外扩张一些。

只不过,在他意气风发的时候,谢柏这个他可以遗忘的侄子亮相了他的生日宴会,这像是一个讯号,让谢鹄油然而生一种不可名状的危机感。

他知道谢柏一直怀疑自己和兄嫂的死有关,只不过他找不到证据,所以也能是怀疑。

可他也知道,谢柏这些年下来不可能没有查探过,只不过他自信当时用的非正常人的手段,所以并不担心。

只是这次看到谢柏在他的生日宴会上亮相之后,谢鹄心里却突然涌现了不好的预感。

因为谢柏的出现,谢鹄当天的兴致都没了,不知不觉间就喝了许多闷酒,睡至半夜口渴醒来,下床喝了许多水,复又回到床上,迷迷糊糊竟再也睡不着。

折腾了许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可却梦到了兄嫂举行葬礼火化的那天的情形!

作为谢氏集团的掌权者,殡仪馆自然是修建得很有气派,长长的围墙,雕龙刻凤的建筑,数公顷的占地面积。

谢鹄随着众人来到遗体存放间。

这是八间隔房的狭长建筑,左边四个停尸间,右边四个,中间是长长的走廊。

所有的直系亲属都要先到这个小的停放间与遗体做最后的告别,然后推到大厅与所有来宾瞻别。

作为谢鲲的亲弟弟,谢鹄自然是走在最前头的。

室内已挤满了哭泣的人,还是个小豆丁在谢柏在自己的身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过有自己的妻子在安抚他,所有谢鹄并没有多展现叔侄情深,而是挂着悲伤的面容沿着走廊向里面走去。

当然,这幅悲伤的模样只是为了给别人看的,他现在内心已经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压了自己几十年的大山终于从自己的头顶挪开,从此以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这种无拘无束的狂喜除以冲淡仅存的那点惶恐和不安。

谢鹄记得当年的自己一直努力集中注意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免得董事会股东那些老家伙们看出什么,但这一回,不知道是因为觉察到是梦疑惑着自己大权在握多年,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这回他倒是有闲情逸致去注意周围的景色了。

走廊的左侧的四个遗体停放间是空的,右边则是停放着两具尸体。

停尸间静悄悄的,因为他是第一个,所以除了两具尸体外并没有其他人,只停放着一椭圆形透明的玻璃棺,棺里面铺着金黄色的被褥。

被褥的四周摆满了鲜花,黄色被子盖着两具尸体。

按道理本来是一个房间停放一间的,但因为谢鲲夫妇夫妻情深,估计死了也不愿意分开,便将两具尸体放在了一个房间一个棺椁里。

说起来,他的嫂子真的是个超级大美人,哪怕死了也能看出来是个绝色。

可惜的就是只喜欢他那装模作样的大哥,且对自己总是带着淡淡的鄙夷和疏离,不管自己叫嫂子叫得多么亲热。

不管,这个大美人现在也变成了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啦,再美,又有什么用?

谢鹄吊儿郎当地想着,便走近女尸头部位置俯身观看,却突然,棺内女尸猛的睁开双眼,恐怖的瞪向他!

猝不及防之下,谢鹄惊骇万分,大叫一声,拔腿就要往后跑,却撞上了等在后面的谢柏。

这个时候的谢柏还是个小少年,眼里带着悲伤和疑惑:“叔叔,你怎么了?”

谢鹄瞪着他,嘴巴张合了几次,却发不出声音来。

谢柏又开口了,还带着童稚的声音,说出的却是让人头皮发麻的话:“叔叔你是不是看见妈妈在看你啊?”

谢鹄的心脏顿时差点跳出胸腔来!

从谢柏那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睛里,他能清楚地看到,嫂子的尸体慢慢从棺椁里爬了出来,慢慢走向他,他想要捂住眼睛,想要逃跑,却又半分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尸靠近自己,然后缓缓伸出僵直的双手,十指如钩一般朝着他的脖子掐过来!

“啊——!”谢鹄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大叫了一声。

睡在他旁边的妻子被他的这声大叫吓醒,坐起来打开灯,声音里还带着朦胧的睡意:“你怎么了?大半夜的不睡觉?”

谢鹄对于妻子的关心并不耐烦:“你睡你自己的,少管我。”此时他的脑海里还是不停出现嫂子的尸体张眼瞪他的恐怖面容,他用尽力气摇头,却挥之不去。

谁知这回妻子却没有像是以前一样嘀嘀咕咕,而是继续温言软语:“是不是做噩梦了啊?梦到什么了啊?”说着还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

然而谢鹄半点不领情——这就算精心保养也已经显现皱纹和松弛的手哪里比得上真正年轻水嫩的小姑娘的柔荑,正准备抽开手,冷不丁却被死死抓住,心中一恼,谢鹄转过头正要呵斥,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妻子那张早已经看到厌烦的脸,而是梦中嫂子的容貌!

准确的说,是已经变成了尸体的嫂子的脸!

那张惨白的脸上一双没有了眼白,全是黑黢黢的眼睛正直直地看着他!

突然灯光闪烁了两下,熄灭了,室内一片漆黑,只有些淡淡的银色月光。

似乎觉察到他的惊愕,那张用死气沉沉双眼瞪着他的脸上忽然露出诡异的笑容,然后猛地朝他的脖子掐过来!

脸上诡异的表情也变成了怨恨和凄厉。

他恐怖万分,拼命向后躲着,可后面是床头,他想要翻身下床,可是手却被死死地攥住,肩膀上也多出一双手!

他此刻不敢回头,可是眼角余光却注意到那双手是男人的,且左手无名指上有个熟悉的东西——是婚戒!

这双手的主人是谁,已不言而喻。

在巨大的恐惧之下,谢鹄寸步难移,根本避无可避!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看到朋友生的小宝宝了,超级可爱的!

不过和小宝宝的软嫩可爱相比,却是朋友的惨状。

虽然是剖腹,但是肚皮上伤口贴的胶布过敏然后一圈都红了,起了好多小水泡,超级痒,还有妊娠纹,剖腹产插了尿管,现在尿道感染,还有出血,现在还在经历堵奶的疼痛……真的看着都很痛也很心酸,每一个母亲都是英雄,真是难以想象她们怎么承受下来的。感谢在2020-04-1500:00:00~2020-04-16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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