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殿下这么说,臣却之不恭了!”世子性子桀骜,褔下一揖,立马又从?旁人手里抽了把奇利无比的大刀,展臂就要?往太子身上?砍去。
很?早之前世子就听闻太子殿下武功盖世,战场领兵打仗从?来都是以一敌百,老早就想一窥,如今得了机会断没有退避的理由。
谢元祐冷眼斜睨着,依旧维持负手立在场中的姿态,静待那刀斧朝他看来,另一手却在这间隙,将脚尖踢起的笔握紧,一个旋身从?半空跃起,左手挥笔,右手狠厉得如同铁爪般朝来到跟前的阔刃抓去。
瞬间,阔刃即被挠成了碎块,砸落地面。
一旁的傅珞灵这会儿才意识到,太子殿下在迎击世子爷一击的同时,也是在同他比起了书法。
一只矫健的大雕从?半空滑翔而过,展翅的间隙,众人俱看见了矫若惊龙的一句:“谁家年少足风流。”
这是在调侃他俩不自量力,还是在博某佳人一笑呢?
不,怎么可能,太子殿下是公主的亲兄长。
“好,你?俩可以回?了。”谢元祐轻松应对二人,半点泥水不拖。
一个剑刃被碎,一个呆着纸上?仍空白。两个大憨憨!
看着太子殿下冷脸不屑地收回?袖子回?座,前一刻大家还在暗叹着人中龙凤的二人,转眼就被人禁不住嘲笑。
方?才见世子的剑朝哥哥砍去的时候紧紧提起的一颗心,现下终于能放下。
豆蔻松了口?气,颊上?因为吃多了酒水而微微发烫,唇角扬起笑,不经意接触到兄长抿着茶朝她?投来冷淡的目光,心下又是一颤。哦,她?怎么就又忘了,回?去还不知要?如何给哥哥交代呢!
“臣虽然输了,但臣对敏尚公主的心意不变,臣愿意用五座城池,换陛下赐婚。”世子爷不息心,撂了残剑又跑到皇上?跟前请求起来。
“世子...”未等皇帝发话?,谢元祐率先捏紧了手边的茶盏,冷冷提示道:“含芷的婚嫁权,是孤决定的。”
皇上?虽然也想要?那五座城池,但的确在早以前,太子就以自己滔天的军功来换取了敏尚公主的婚嫁决定权了。
皇帝点了点头,“的确。”
在场所?有人听了,顿时都感到不可思议。
太子殿下与十一公主,只是异母的嫡庶兄妹关系,皇父尚在,嫡兄居然要?决定庶妹的婚嫁权?
而且看太子殿下刚才对两个公主裙下臣的态度...
在场的人都隐隐感觉到这对兄妹之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氛,但具体怎么样,却无人能说得出?来。
豆蔻觉得罩着幂篱热气难受,不忍哥哥再为了她?的事,而遭人说唱,于是大胆地站了起来。
“世子。”她?摘下了幂篱,轻轻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聚集而来。
摘下幂篱后,面上?还覆着一块纱巾,虽然大半面容都被覆着,可只露出?的一双顾盼流转的杏眸,眸间因酒意而泛出?旖.旎的红,足以让人神魂颠倒,让人更想去窥探那面纱下又是如何一番景象。
“我与世子皆不熟悉,但也曾听闻成王府有一规矩,为了子孙后代的容貌,一般丑女不纳。”
豆蔻说完这句,四?指轻轻捻起鬓边的纱巾,将面纱从?一侧缓缓掀下。
众人屏息,露出?右边大半的脸庞时,所?有人都为世间竟有如此绝色而喟叹不已,险些?失了魂魄,可当看见右半脸上?那块烂掉的面和满目疮痍的麻点后,俱是头皮一麻。
“大夫说,我这脸救不了。”豆蔻脸色微红,用手扇去酒气,无辜兮兮地道。
世子顿在远处,好久都说不出?半句话?。
“世子,我猜,我肯定会错意了,您是想求娶——”豆蔻往公主堆了指了指,指头划过兰蕙时,兰蕙公主挺了挺脊梁,可指头最终却落在最角落一位生母地位最低,平时也不怎么和别的公主说得上?话?的淑岚公主。
“淑岚公主,对吧?”豆蔻话?音清脆地落下,脸上?嫣然带笑。
世子愣愣地看着她?指向的方?向,也没来得及仔细辨认指的是谁,就急急点头应下道:“对...对...臣的确...是想求娶淑岚公主。”
“如此好办了!”皇帝一敲案桌,笑容可掬。
不承想用一个长相?最普通,地位最低微的公主就能换取世子五座城池了,皇帝自然高兴。
“可臣不在意这些?。”傅珞灵突然挽了官袍揖手跪倒在太子跟前,“敏尚公主便是容颜尽毁,臣也愿娶。”
看着傅珞灵那双如赤子一般的眼神,谢元祐越发恼怒起来:“不可。孤不答应!”
“太子,”这时皇帝转头过来插话?,“含芷是时候配人了,朕觉得,傅侍郎年少有为,曾是少年状元,含芷配他不亏。”
谢元祐今天最担心的事,不是世子,而正正是傅珞灵,观望整个朝堂,似乎真的没有第二个儿郎,能跟傅珞灵媲美呢。
他虽然拥有豆蔻婚嫁选择的权利,但要?是明?明?把一个无可挑剔的人摆在他面前,他都不同意的话?,这像什么话?。
太子脸色难看起来。
“嘻嘻嘻嘻...”在犯难的时候,突然听见席座上?姑娘娇俏的笑声。
豆蔻的脸庞全都红了,眼神迷离,看着应是醉了。
“哥哥!哥哥!”喝醉酒的姑娘声音清脆娇媚,朝谢元祐的方?向展开双臂,只知一个劲儿地叫哥哥。
谢元祐皱紧了眉,同旁边的宫人道:“怎么任由公主喝那么多酒?”
旁边的宫人没敢吭声。
那边的人儿又高呼了起来:“哥哥!我不嫁人!豆蔻不要?嫁人!哥哥...”
即便半张脸上?粘了难看的疙瘩,但流露出?来的娇态,忍不住让在场的人都面红心跳。
太子殿下连忙一把从?座上?下去,跨过傅珞灵,越过人群,脱掉自己的冕袍兜头盖落到醉得不停唤哥哥的姑娘头上?。
“安静!”
“走了。”谢元祐跟皇帝请辞,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扛起被自己衣物盖住的娇贵人儿,往东宫的方?向去。
“不许叫了。”面对衣服里那叠声叫“哥哥”叫不停的人儿,谢元祐眼神晦涩,喉间似有腥血涌动,哑沉着嗓子呵斥道。
“哼,我就叫。”家伙从?兄长的袍服钻出?脑袋,嫣红的眼尾微挑,“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再敢乱叫...”谢元祐喉间滚了滚,“孤就罚你?,午膳晚膳都不许吃了!”
晕乎乎中被人扛着的豆蔻撇了撇嘴委屈,这人怎么这样,小时候不肯叫哥哥不让人吃饭,长大了叫,怎么还不让吃饭了!
没多久,东宫里常备的点心樱桃酒酿酥被禁止制作了,换成了没有酒心的樱桃酥。
豆蔻嚼着手边的樱桃酥,总感觉少了酒心,很?不是滋味。
蕴儿喘着大气从?外头跨进,入门槛的时候差点就绊了腿。
“急啥呢?没吃你?的份,喏。”豆蔻眨了眨美眸,将小盘里的糕点移了过去。
“公主...”蕴儿气笑,拼命捋顺气道:“奴婢不吃,公主,大事情了都,您还在吃糕点!”
“大事情为什么不能吃糕点?”豆蔻明?显对她?口?中的大事情不大感兴趣,眨了眨眸,又掐起一个点心往嘴里塞。
“哎!您怎么也不问问...”
“嗯,好吧,那我问问,又是哪位儿郎出?事了?”豆蔻专心致志地品着手里的点心,顺带道。
蕴儿清了清喉道:“工部的傅大人甘愿让出?侍郎一职,就为了要?娶到公主,如今朝廷上?下闹得沸沸扬扬的。”
“公主,您真的知道自己魅力有多大吗?怎的一点也不上?心。”最后蕴儿不禁又嘟囔了一句。
豆蔻并未有多吃惊,吃完了手上?的,又挑了一块咸味的糕,才幽幽道:“知道哇。”
蕴儿看她?一副混不在意的自得模样,真拿她?没辙。
实际上?,朝中早就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朝中臣子要?娶公主的话?,必定得是没有揽实权的臣子,一旦揽了实权的臣子,如果执意娶公主,要?么请辞,要?么交出?手里的重权。
皇上?顾忌傅珞灵是皇后的人,虽然办事得力,却不敢让他蹿得太高,有心让他娶公主后交出?部分的权。
而皇后需要?一个人来缓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傅珞灵虽说是同胞亲妹妹所?生,按理该亲近,可这人显然明?哲保身得很?,一直不肯明?确支持五皇子,与其这样,还不如以防他被对头所?用,让他娶了公主削掉部分职权。
豆蔻梦里头曾嫁过傅珞灵一回?,那时她?不懂情爱,只觉得傅珞灵像个大哥哥一样,温和守礼,婚后即便她?不愿,他也不会逼迫她?罢了。
豆蔻一直对傅珞灵没生旁的什么心思,以致在梦里,最后关头傅珞灵为了保住他的家族,放任她?在最危险之地,转头去保人多的位置,她?也没有恨他放弃她?这一点。
如果他真的为了保住民众的话?。
可他不是...
当时哥哥叮嘱她?守住的决口?,便是整个堤坝工程最关窍的地方?,保住了那个地方?,一整个县的人都保住下来。
可傅珞灵不愿意冒这个险,他宁愿在最后关头舍她?生死不顾,跑去人多的位置做样子,就是因为知道那个地方?最终活下来的人多,要?是哥哥的决策错了,他和他傅姓的族人就不至于承担株连九族的后果。
得承担家族使命这个她?懂。
但是,哥哥付出?了那么大的心血,当时他刚打完乌丸,就没命似的赶过来,身先士卒先率兵堵在最危险的位置了。
当时,哪怕他晚一点才放弃...他身边有那么多的人啊,大概就能防住她?那里的关窍,成功防御那一次的水难了。仅差一步而已...就仅差,那么一步而已...
一想起这个豆蔻就会觉得意难平,以致蕴儿后面说了些?什么,她?都没有仔细听。
“公主?公主?您有没有在听奴婢说啊...”蕴儿嘟囔起来。
“嗯,你?继续啊。”豆蔻低头送了口?茶下去。
“所?以,您到底喜不喜欢傅大人啊?”蕴儿又嘻嘻笑道。自打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为太子侍妾之后,蕴儿已经打定了主意后半生侍奉在公主身边,所?以替她?谋划个良人成了重中之重的事。
已经来到门边的谢元祐脚步微顿,随即又将脚缩回?,退到了门外倾听。
搁下茶碗,豆蔻脸上?明?显促狭之意更浓,“喜欢,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