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之,你把我放在这,你赶紧回去吧,难道你就不管你爹生死,不管你傅氏家族的存亡了吗?”
豆蔻双手双腿被束,只能靠在床边,对他诱以利弊道。
“你失踪失职那么久,皇上定?然怪罪的,太子不会来救我的,那信上他不是那么说吗?你的愿望不会如愿的,皇后他们也是,但?是,你得保住你的家族。”
傅珞灵和她一起待在这里,但?依旧是有办法和?朝廷那边保持联络的。
穿过这座山后,就有一片全是水域的河川,那里没有灾民聚集,他可以放心地将这些年养在院中的鸽子放飞,而不用担心中途被人掷下来当食物。
鸽子带着他的信笺会交给一个人,这个人就负责同太子联系,再把太子的信或者反馈送还给他。
每次傅珞灵带着携带信笺回来的鸽子,不会立马拆了看,而是会急急赶回来,直到看见她没有逃跑,才安心下来在她面前阅信,有时候他还会将?信的内容读给她听。
那天豆蔻挣脱了天珠绳没有立马逃跑,而是搜了房中的笔墨,用酷似哥哥的字迹,写了一封信。
在下一回傅珞灵带了信鸽回来,豆蔻便故作激动撞在了他身上,将?他的信笺换了。
换成了一封太子斩钉截铁不肯妥协的信笺。
傅珞灵失去了继续僵持下去的信心,而事实上太子也只是表面上顺从他,其实一早已经悄悄加紧制造狙击众人的事情了。
“爹他...会怪我?可我明明...在为傅家努力了啊...”
眼前的傅珞灵似乎被她说动了似的,眼神有一瞬的疑惑,开始变得纠结、彷徨和?不知所措。
说实话的,太子那封信确实让他一瞬间失去了把控力,心智开始渐渐崩溃。
傅珞灵真正崩溃是在傅氏家族逼他交出豆蔻的那天。
这段时日以来,灾区这边其实一直不很太平,每到雨季雨水泛滥前,傅珞灵会把她抱着翻过山,由他一早准备好的车马暂时远离这座建在深山的院子。
虽然这处院子地势高,不会遭遇水难,但?傅珞灵为以防万一,还是会暂时带她远离,等过了这一阵再回来。
眼看着天气潮闷,即将又到了发水的季节。
豆蔻在心里苦涩地想着,似乎差不多就是泰宏三十年,上辈子命定的冲刷掉一切生还可能大洪水发的那一年了。
她和哥哥音信全无几乎两年了。她不知道这两年来外头究竟发生了怎样天翻地覆的改变。
傅珞灵抱着她准备坐上车马之际,一辆熟悉的车子突然追了上来,以疯狂的速度拦截了他们。
豆蔻双手被缚没能掀帘去看,却在傅珞灵下车的一瞬,从微微翩起的帘帐看见了车驾之上,驾着马的那人的轮廓。
无论是那英挺霸气的身姿,还是桀骜深邃的轮廓,都让豆蔻的额角血液呼啸着快将涨破而出。
是太子!是她哥哥!
她突然想起来要喊,但?发现口中被塞了软布。傅珞灵每回带她出去,为了以防她出声惹人注意,一般都会将?她的嘴堵上。
豆蔻只能流着泪抖动着不停发出呜咽的声音,车外打斗声成片,似乎又陆陆续续多了不少加入的人。
喧嚣声中,豆蔻突然听见了一声低吼着而让她心里安稳的声音,一瞬间让她止了泪。
“知道了!豆蔻,你的骨头哥哥没扔!”
豆蔻泪眼婆娑的同?时也愣住了。
刚才车马被截停下来之前?,她不过在心里想念了哥哥一下,然后又想起被掳拐之前?,哥哥因为不满意她和自己亲密完就要搂自己的骨头转过一边睡,所以假意说她的骨头变坏要扔了,让她抱着他臂睡的情景。
然后,她在心里惆怅了一句:不知道哥哥是否已经把骨头扔了。
身后一阵剑风扫过,拂得她头发乱飞,她坐的车厢就被人用剑划成了两半,她一下子就坐在了露天里。
车子这头,是黑压压的大军围境一般的厢军。傅珞灵他爹傅中书以及傅氏的族人站在厢军那边。
车子的另外一头,被厢军包围着的,是太子谢元祐以及一队他的护卫兵,国舅窦正荣手里的剑正抵着谢元祐的咽喉,似乎只那么往前?一步,就能割破他喉咙了。而谢元祐凤目微眯,正一瞬不瞬盯紧着她的方向,眼神深沉,丝毫没有在意咽喉间的利刃一般。
“太子,你命相刑克,皇上于祈福典礼上遭刺后下落不明,你此等命格之人登位恐怕难以让大梁信服。皇后娘娘临夜决定忍痛废黜你的储君之位,请太子立马交回玺印,不然,恐臣要对你不敬了!”窦正荣的每一个字都咬着后槽牙说,眼里早已对这个太子迸射出仇恨之火。
这段时日来,他与小窦氏联手设局谋陷过太子无数回,可每一回又尽是被太子以巧妙的方式化解了。
就像是祈福典礼上的这场刺杀,本来是为诬陷太子殿下而设的,所有关窍都设计周密了,谁料到皇上却在刺杀途中离奇消失,而且事后太子竟然将证据撇得干干净净,半点腥臊不沾。
窦正荣和小窦氏都着急了,才只好一路追赶以来,想着以太子命格一说强行掰倒他。
而另一方,一同?前?来援助的厢军中,还将?傅氏的族人一并带来了。
傅中书以及傅氏的一众族人都在给傅珞灵加压着。
“植之,如今天下皆知,你手里的女子是名祸害天下的妖女,只要把她送出去献祭,才能平息这些年灾祸连连的大洪水,你还是将她交出来给我们吧。”
傅珞灵眼神木着,眼睛不时地扫向族人,不时又转回来看豆蔻。
有些傅氏族人里拿着的,豆蔻甚至看见了一些只在书中看过文字描述的刑具,她不经意看一眼后眼睛都惊愕得瞪大了。
双头对称有锯齿状物的螺旋物是腕骨粉碎器,双手被固定在两端的锯齿状夹中,刑具的间隙会不断地缩小,直到犯人双手的骨头承受不住压力?而硬生生压断。
叉子一样的铁具是肉钳,两尖端的地方是用来刺入犯人的皮肉之间,以致犯人一行一举都会扯动皮肉疼得鲜血淋漓,铁具底下镂空还可以装入热碳,使陷入皮肉的尖端烙肉。
还有一些看了都忍不住打颤的,放血的、刨空内脏的、扒皮拆骨的...
那些人,难不成是想将她宰杀了,放干血,再烹成好几盘才端出去祭天吗?豆蔻青着脸想。
“植之,你若是不答应...不答应的话...傅氏的族人,传承家族的画堂,真的...真的就完了!!”傅中书着急得汗都冒了出来,明里暗里地对他暗示起来。
傅珞灵抿了抿唇。
自幼他就离开母亲膝下,养在父亲院里,被日夜近乎填充灌注式教导着一些君子之理,身为家族顶梁柱,应该如何一言一行,还有家族画堂传承的意义。
傅氏在前朝时期本是兴旺的大族,有他们傅氏一族的骄傲,画堂虽说已经被毁,但?只要族人在,就有传承下去的希望。
这些也是他自幼父亲将?他抱在膝边就同?他提的。
傅珞灵的身子微微颤抖,他不知该倾向哪一边。
“你...你爱过我吗?”最后,傅珞灵近乎求助一般的眸子看向豆蔻。
那一刻她看出了他两辈子都未曾真正明晰过的疑惑。
豆蔻口中说不出话,但?她缓缓地摇了摇头。
然后,她便看见傅珞灵眸里彻底恢复了清明,但?瞬即他又归于黯然,默默地走向他的族人那方,绕过那些骇目的刑具,走到了刑具后方,默默地转过身不再看那些刑具。
“好孩子,你今日的牺牲会值得的,傅氏后族会感念你的!”傅氏的其中一个长老拄着拐杖欣慰道。
看着傅珞灵漠然且义无反顾的背影,反倒一瞬间让豆蔻无比清晰地忆起了上辈子大洪水发最后一刻,他率着大部分人离去的背影,也是如现在这般麻木,不带一丝温度。
“傅珞灵你这个孬种!!”谢元祐把臂一横,立即便将?执剑横在他咽喉边的窦正荣推倒了在地,利剑“锵”一声坠落砸在窦正荣身上,把窦正荣唬得眼睛浑圆。
“孤上辈子瞎了狗眼才会将?豆蔻嫁你!!”谢元祐推开窦正荣的刹那,周遭的弓箭手便全都拉满了弓,对准了他一人。
他每走一步,那些箭手便举弓再往前?一步。可他却仿佛全然没看到那些在太阳底下耀目刺眼的箭镞一般,威压霸气地继续往前?。
不知怎的,箭手们厢军们都被他的气势给吓住了,等他真的胸膛抵在了那些箭镞跟前?,他们反倒不敢真的下手,而是被太子殿下的气势给压得生了怯意,频频后退。
“杀呀!你们怎么不杀!”窦正荣躺在地上甩剑咆哮道。
见那些人依旧不敢出手,窦正荣只得不要脸地对着太子的背影道:“太子!你若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硬抢那妖女,百姓们一人一口唾沫,你也别想回朝来执政了!恐怕这大梁天下哪里都没有容得下你的地方了!”
谢元祐对他这话不屑,甚至懒得回应他。
他一把来到豆蔻跟前?,拿掉了塞在她口里的软布,解了她手腕处的绳索,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
“哥哥...”豆蔻伏在他怀里,哽咽着,紧紧地抱住了他。
所有人都目视着这一切,看见太子走过去,将?妖女用以使邪咒的手腕松开,所有尖刃都正对着他俩,却无人敢真的下手。
“还看什么??!发箭立马杀死妖女!!你们忘记当年芜山一带被这妖女弄成什么模样了?!!你们忘记十七年前寒月宫宫外驻守的几千兵士是如何在瞬息之间化作尘沙消失的?!!”
窦正荣在地上敲着剑柄喊道。
提及十七年前寒月宫的事,这些窦正荣手底下的兵几乎没有不知道的,即便是年轻一些的士兵,也从老一辈口中得知,当时洛姬是如何下蛊杀掉这些人的,场面简直可怖得让人毛骨悚然。
于是众人又拉紧了弦,相继朝中央相拥着的众人发起了箭。
“豆蔻,相信哥哥,哥哥再不是当年眼巴巴看着你被大洪水冲走,却无能为力?的哥哥了。”谢元祐附在豆蔻耳边低声说完,单手抱起她,单手摸起了腰间的剑,剑气往四面八方一挥,那些已经发出弓弦的箭全都一分为二纷纷落地。
然后,大多数箭兵的脖子边都悬着了一把大刀,窦正荣的厢军被邢家军来了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绿色的一群,被更加压境的黑压压一群给围堵住了,也不知道先前?他们究竟躲藏在哪里,趁着大家都被太子和?妖女吸引去注意力时悄无声息围压了过来。
一个英姿勃发的老太太身披将服坐在马头,马下替她牵绳的便是独孤山上的怪老头。
“丫头,老头子来解救你了。”怪老头朝豆蔻投来一眼,然后马头上的窦老夫人朝他咳嗽了一声,老头慌张地立马将手伸了过去,扶着老太太下马。
窦正荣被邢家军拘禁住了,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窦老太太。
“娘,您——”
“不要随便叫娘,老娘没有这么大的儿子!”窦正荣甫一出声,立马就被窦老夫人喝停了。
这个儿子自出生起就被窦公放到了前?院养着,从不肯让窦老夫人看一眼,谁知道就这样被养歪了。
傅珞灵闭了闭眼。其实刚才邢家军潜伏进来那会,他察觉到了,可他却并没有说出来。
这时谢元祐才抱起豆蔻,一步一步来到窦正荣跟前?,冷着眼不屑地望向他。
“国舅,你不会真的认为,皇上已经驾崩了吧?”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窦正荣震愕地看着他。
“不过是孤邀请父皇帮忙演的一场戏罢了,从皇后让傅大人藏起太子妃,逼迫孤做事开始,这两年间,其实一切都还在孤的掌握中。”
“你和?皇后当年如何设局诬陷洛姬,又是如何扒下她的皮,如今证据都在,还有,这些年皇后偷偷通过邻国的关系,在外募私军,而你,又协助谢靖庭犯下了多少桩罪,这一切全都记载在案呢。”
“皇后和五皇子如今大概已经伏案了,只剩你而已。”谢元祐眸色冷漠地看着他,看着他这位亲舅舅。
这位还是与他母后一母同?胞的舅舅啊,怎么就蠢得竟然投靠庶室靠踩着他母后上位的窦羡梨?
他是太子,尽管他先前?多不受皇上重视,皇上看他有多么不顺眼,那他也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啊!
窦老夫人也闭了闭眼,不想看他地旋过了身。
可是回程上京的路上,窦老夫人却不慎从马背上摔下,摔折了一条腿,然后,豆蔻便明显看见哥哥的眼神某处蓦地暗淡了下来。
“元祐,外祖母她只是不小心,并非是你的原因,你不是刑克的命格,那都是皇后在你出生之前?捣的鬼,不能怪你,这一切不能怪你,你记住了吗?”
豆蔻还是不放心,不停地在他耳边反复强调着。
谢元祐微微抿唇对她笑了笑,将?她很紧很紧地搂入怀,嗅着他怀里熟悉的气味,听见他嗓子哑沉道:“好的,知道了,我的太子妃。”
豆蔻眷恋地靠在他怀里,她知道他是哄她才那么说的,尽管知道当年之事,但?内心是否真的完全信服,需要完全解开从小到大、甚至两辈子的心结却不是一件轻易的事。
豆蔻还想到,太子体内的蛊毒还差一点,没有完全解掉呢,不知道他这两年时间里,有没有难受?
果然,夜里他躺在她身边,疼得开始脑门冒汗,口中呓语。
豆蔻在旁摇着他,好不容易才将?他摇醒,然后他大汗淋漓地坐起,看着帐顶,突然疯了似的跑了出去。
豆蔻在他身后追起了他。
谢元祐茫然地看着四外的荒野,兵马在周围驻扎着,篝火星星点点。
一回头,就看见豆蔻气喘吁吁地跟在后头。
“元...”祐字还没说出口,她的身子就被跟前?的男人结结实实地搂紧在怀,几乎深入骨髓。
然后,豆蔻感觉自己脖颈处有凉意泛起,竟然是哥哥的泪。
“我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声音无助而抖颤,看他刚才惊醒过来撒腿就往外跑的身影,豆蔻仿佛看见了这两年来无数个夜晚,他都是怎么过来的。
“你不要怕,我回来了...”豆蔻从来不曾见过他的脆弱,在她眼中,哥哥一直是坚强地抵在她前?方,永远对她温柔地笑着,从不曾见他害怕过什么。
在下一刻,谢元祐摸索着她的唇就吻了上去。
几乎要失控之下,豆蔻还以为这次一定?就能成功将?他体内的蛊毒全部清掉了。
可到临门一刻,他突然拥紧了她,轻吻她额头一下,然后就牢牢圈住她睡了。
豆蔻浑身是汗,自己也从情迷失的理智中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怎么忍得住的啊...
“喂...起来。”豆蔻推搡着他。
她今儿非要拿下他不可了。那回一拖,这余下的毒就拖了两年之久,不能再拖了。
“你就那么忍住了,我可不能忍啊...”说着豆蔻又俯身去吻他,吻他的额头,他的鼻梁、他的唇、耳垂、颈项,小狗狗似的,流连不止。
最后谢元祐被诱得无法,翻身一把将?她压了过来,用力吻了几下后抵着她的额头沉声告诫着:“别闹,这儿可没鱼泡呢。”
“没有就没有了,又不是不能活。”豆蔻环手抱住了他,又调皮地朝他扮了个鬼脸。
“想好了?不会后悔了?”谢元祐闭了闭眼。
豆蔻满不在乎道:“你若是要后悔的话,我也是不许的,我告诉你你可逃不了。”
谢元祐长叹一声,“只要是你要的,都尽管拿去,日后你后悔了,可就别怪我缠你了。”说着,他就轻轻将她拢了起来,像东宫偏院那两棵连理的树。
间隔两年之久,终于将太子体内剩余的蛊毒转移殆尽。
在终于圆满的那一刻,豆蔻感觉体内七脉有种融会贯通的感觉,然后心头一直变得很热。
这大概就是怪老头说的,灵窍开了的感觉。
然后在下一刻,她感觉脑海里突然涌出了世间万万千千的事物,她终于明白到,真正的大巫,该是什么样了。
也难怪老头说,灵窍是不能随意开的。
自打十三岁那年,哥哥带她偷走出宫至今,豆蔻终于又能游闯在外面的山水间。
那天全军浩浩荡荡过汾水,路过大岩礁的时候,豆蔻突然望着卷起白浪的水失了神,趁着谢元祐不备之时,豆蔻竟然丧失理智一般跳了下去。
后来她被捞上来的时候,太子抱着她一言不发,吃饭睡觉也不再肯松开。
豆蔻被抱在马背上,看路上穿行的树影透在他的脸颊上。
望着他严肃紧绷的脸容,她突然笑了:“都说了,那不干你的事,不是你将?我克得掉下去的,是我突然想下去洗个澡。”
豆蔻说完她自己也笑不出来了,那样蹩脚的谎话,还真亏她说得出来。
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是害怕,刚才她跳下去那会,自己完全是没有意识的,开了灵窍的大巫就会这样,天地间无时无刻不在召唤着她归去。
怪老头也注意到了,并且忧心忡忡地找了个机会将?豆蔻拉走,同?她道:“丫头,老头子对不起你,我没想到开了灵窍竟是这个样子的,因为在咱们朗萨国,还从未有过能开灵窍的大巫,老头便想着若你能开了,那便是咱们朗萨之光,没想到竟会如此凶险。刚才那一会,是你体内那些浸在你血液里,有了灵识的蛊虫作的祟吧?”
豆蔻微涩地笑了笑,然后双手将?自己交叉包裹起来,闭了闭眼感受道:“这一刻我才终于感受到它们的存在,不是的,它们一点也不邪恶,它们是友善的,也可以说,我就是它们,它们就是我,是它们组成了一整个完整的我。然后,是善是恶,还得看一个我。”
老头挠了挠头,表示听不懂她的话。
“我要去黄河的源头了,我能够感知到,今年六月的汛期,将?会和?以往的不一样。哦,应该说是跟上辈子的都不一样,因为我们当中好一些人回来了,导致日月瞬移的轨道变化,所以六月的汛期将?会带来毁灭性的灾难,海里的水也会倒流进来,,大梁将?近三分之二的国土都将在这次的汛期中被摧毁,所以,我得走了。”
“哥哥和外祖母...就拜托您照顾了。”
怪老头抖了抖,上古大巫素来有预知先事的能力,他看着眼前这个姑娘褪掉了稚气和?尖锐的棱角,眉眼越发悲悯从容,面容瑰丽得如同?朗萨国上古记载刻画的那些神女一般,他不由就看呆了。
临近入京那天,谢元祐像头失去理性的雄狮,抓着封信骤然就从帐中冲了出来,提起怪老头的衣襟口,眼睛里近乎痴狂:“她走了!你可知道她上哪了?!”
信笺中,豆蔻只是用很欢脱的语言,说自己当初是如何因为好奇诱了兄长,然后腻味了要到外头辽阔的世界玩耍,反正言语间就是把自己说成一个女浪子,让兄长不要再记着她。
“孤与她之间有相思连理蛊联系着,这些年心腔里一直能感觉到属于她的悲喜的感觉,为何现在变得空荡了?!!”谢元祐咬牙拽着老头道。
“正常的,她现在是真真正正的大巫了,那一点小巫术对她不管用了。”怪老头脸带忧伤,叹息一声,别开眼道。
京中,皇后窦羡梨以及五皇子都被关入天牢里,等待着太子回来发落。
失踪已久的皇帝回来了,正坐殿堂中等待着迎接太子回京。
魏舂并手底下一众小太监突然快马加急回来,向皇上报信。
“陛下,太子殿下前?往黄河上源衡水一带了。”
“衡水??”皇帝大惊,“那是阿棠身毙的地方,他去那里作甚??”
豆蔻只身一人,虽则开了灵窍,可以间或骑在一些狗子、狍子身上,但?抵达衡水还是费了一些时间。
越临近衡水处,豆蔻感觉自己眉间的位置越发红痒,就不时地伸出去挠。
这天豆蔻披着一件黑袍骑在一头野驴上,在人来人往的峰杞县城里穿梭。过了这个县,再翻两座山,便能抵达衡水了。
城集里的人比起豆蔻被拘了两年的小荒县要好得多了,虽然大多还是衣衫褴褛,双目无神,至少不会比那小县里的人那样饿得目光发绿。
看这时候,过路的人们还是禁不住将目光投向了豆蔻。
豆蔻有些心虚地挠了挠发痒的额间,有些不明所以。
“看哪!那人是不是就是外边人说的巫女啊!”
“快看快看,她的额间有一个奇怪的纹理,是不是蛊纹??”
“那她是官家那里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勾.引亲兄长,淫.秽无度,逼得老天爷下发大洪水要淹死的那个妖物吗?”
“是了,我看是了...”
四面八方的人潮突然一气儿朝她涌来。
她并不知,在她被囚的过去这两年里,皇后和国舅他们为了要摸黑太子,已经将?她的身世添盐加醋地宣扬开来。
现在,整个大梁的人们都知道了当年的敏尚公主是个妖物,黄河水患之所以持续不断,这十几二十年还越发泛滥,皆是因为这妖物降生的缘故。
“杀了巫女!杀了巫女!!”
人潮渐渐汹涌起来。
嘈杂喧闹间,豆蔻本能下意识抬手去还击,但?当她轻闭了眼睛,在灵窍为她洞开的天眼里窥得了一场浩大洪水下,这些闹嚷嚷活生生的人顷刻间尸横遍野挂在林立的山崖边,昔日的高山成了水里的礁石,尸首铺散开来的情景,她突然愣住了,停止了还击。
任由那些碎石和人们碗中的树根朝她砸来。
那些人都骂她是祸殃大梁的妖物,他们都要杀了她,在这个时候,天地突然变得异常阴暗,大雨滂沱就径直那么下了。
豆蔻仰头望着漫天连片的雨雾,她心中了然,这场大雨将会是接下来那场灾难的开端。
众人被雨水打湿,眼睁睁看着女子身上干爽依旧,似乎半滴雨都不能沾湿她的身,不由就害怕了起来。
然后又发现,方才人们朝她砸去的东西,她身上竟连一道伤都没有,就不由更害怕了,惊叫着抱头鼠窜了。
豆蔻看着大雨之下终于肃清下来的街道。
她缓缓松开刚才为了保护驴子而抱着它头的手,轻拍了它的臀笑道:“雨会越来越多,你快走吧。”
驴子真的就鼻子喷着水甩甩头走了。
豆蔻只能徒步翻过荒山。她坐在山顶的位置,俯瞰着下方湍急的河流,静下心来继续坐在雨幕间,吸收日月的精气神。
她即远古大巫,能辟山移海,但?大巫最终的归宿,便是与天地一同?归于永久的沉寂。人间的这副躯体不过是她来人间渡劫的载体而已。
雨下到第十天的时候,谢元祐终于骑着马找到了她。
山下的人无一不在讨论着以百年来都难得一见的速度在升高着的河床线,还有那个妖女逃到了荒山上的事。
“孤当初给了足够多的机会让你逃,是你自己放弃了。”山顶处苍茫的雨幕下,谢元祐的墨发被水打得紧贴在双鬓,眼睛都差点要睁不开了,却还是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近。
“孤当年带发遁入空门,只想自此断了对你的痴慕,是你非要来招惹孤的,如今你想逃?问过孤了吗???”
他的眸子里几近疯魔癫狂,全然不再是她眼里温柔敦厚的兄长了。
“哥哥...”豆蔻迎着雨,艰难晦涩地开口。
“不要叫哥哥!孤从来就不是你的哥哥!”雨水顺沿他英挺俊逸的轮廓往下淌,大雨瓢泼越来越大,大得眼睛几乎睁不开。
“孤是...你夫君!!孤是与你同?生共死,生死契阔的夫君!!”
谢元祐满脸都是水,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有夹杂着泪。突然一把冲了过去,抱紧她,试图一遍又一遍去吻她。
这场雨仿佛没有尽头似的,河床线越升越高,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有一场灭顶的大灾难即将而至,届时所有人都将会束手无策。
豆蔻眼睛里淋进了雨水,也映入了他的模样,微微发愣,就在意识混沌不清的时候,谢元祐突然从腰间摸了把锋利的刃匕,在她完全意料不到的关头,刀刃已经扎进了他的心胸,鲜血迸溅了出来。
“元...元祐...”豆蔻惊得瞪大了眼睛,胸膛紧紧地抵住他汩汩出血的胸膛,小身子极力?支撑着他的身躯。
他握住了她的手指,用义无反顾的表情看着她,低头咬破了她的指头,将?她咬开的指头贴在了自己心胸的伤口处。
奇怪的是,他血流渗出的地方,有一股力量,和?她大巫原始的力?量吻合,那些不断散失出的力?量也渐渐成为了巩固她巫力的坚强后盾。
“丫头...”这时怪老头的传话的蛊虫从谢元祐湿透的衣袖里爬出,雨幕下差点被打进了泥地里。
“这小子吞了老头子修炼几十年的内丹,用自己的身躯祭丹,竟然还在三天之内炼成了巫者的内魂。如今你吸噬他心头流出的血,将?无异于等于往自己身上披上一件金甲,那样的话,阻止了这场灾祸你才还能有生还的机会。”
“不!”豆蔻哭声撕裂道:“哥哥你不在了,我挡了这天灾活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咱们大巫的身份,身体里蕴含着滔天巨大的力?量,在这凡尘间游走对别人而言本就是场灾祸!我们生下来的使命便是要阻挡天劫,我们本就是为这个而生的!阻挡了天劫便重归虚空沉寂,静待下一场召唤,本就是如此的呀!!”
“可是...孤舍不得...”伏在她身上的谢元祐脸色发白,依旧朝着她轻扬唇角一笑。
“唤我一声夫君...来听,可好?”
豆蔻拼命揉着眼睛,拭干了泪水。
他胸口的血洞,她已经帮他堵住了,但?由于心血被她吸收了太多,眼见着魂魄的颜色越来越弱,怕是弥留不下了。
“夫君。”豆蔻抿唇咽掉了泪,泪眼婆娑甜甜地唤道,然后欺身去吻他的眼睛、鼻梁,最终流连在和雨水混合一起的唇间。
到了第十一天的子夜时分,滔天洪水像是一只上古的巨兽,从水源边的人们开始,张开它血盆似的翻滚怒号着的大口,将?一切可能吞噬的东西尽数卷入。
水道附近的村子被淹没了,眼见洪水继续肆虐着吐着舌头往城镇卷来,人们吓得大半夜里携家带口往山高的位置拼命地爬。
老人和孩子体弱,没走多远就没力?气了,被水淹了过去。
大家都没有想到这次这场大洪水会比以往的厉害了不知数十,朝廷下令筑建的信堤坝,早成了豆腐渣。
一个伏在母亲怀里被底下洪水吓得哇哇哭的小孩儿,母亲的手就抓着山崖边的石块,脚边已经悬了空。
她的夫君试图去捞,但?好些日子没吃上东西,压根就没有气力?了,此时眼看着妻儿准备要掉下去,下方便是席卷了一切的大洪水,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待在原处无助地哭泣。
最后妻儿还是体力?不支,松了手掉了下去,在掉下的瞬间,大家也看见山上有个身穿素衣的柔弱姑娘从崖边跳了下去。
没错,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一阵山风从人们耳边呼啸而过她就那么下去了。
那姑娘笔直地坠下去之后,翻滚呼啸着水面旋起了一道波,然后,底下亮起了一个奇怪的泛着光的图腾,图腾张开越来越大,底下的洪水被瞬即如水龙卷一般被吸收进图腾里。远处四面八方的洪流也分成了无数股水流,逐渐汇聚进这个泛着光的图腾里。
那对掉下去的母子落下之后被一张巨大的荷叶接住了,随着底下水面越来越低,最终获救,躺倒在了一片湿.漉的草皮上。
宏泰三十年的这场大梁开国以来最大的水灾,被后人流传得最久。
因为这场要冲刷天地的大水难进行当中,有一位从天而降的神女,额间顶着神纹,救了天下,救了大梁。
又有野史流传,神女刚托肉胎生下来那会,遭世人惧怕,无知的世人畏惧神女的力?量,甚至差点要将?神女当妖物杀了。幸好大梁国有位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慧眼识仙容,救了神女,并且又将?自己的内丹给了神女,同?神女一同?出力挽救了苍生。
可事后无人知道的是,水难过后,太子谢元祐大难不死后,宏光皇帝提前?让位,那位与新帝手牵着手,登上鸾座的皇后,便是百姓们心心念念的神女。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啦~~~番外明天上
接档文收藏一下吧^_^
预收①
《替身她是白月光》
死而复生的赵长翎代替逃婚的姐姐赵月娴,嫁给了那个残暴阴狠、命如纸薄,却一心痴慕她姐姐的六皇子闵天澈。
闵天澈被人砸碎了骨头,遗弃荒山时,赵长翎独自翻山涉水,抱着浑身淌血的他哭得双眼似桃。
闵天澈被亲信背叛,被万箭围刺时,皇族并无一人肯用手中的兵马换他,包括那生养他的贵妃亲娘,包括已贵为皇后的赵月娴。
只有赵长翎,那么娇弱爱哭的她,竟然独自驾着承载满车的万贯家财,哭着扔到了敌军面前。
她哭红着眼睛道:“他们不肯换,我换!!”
曾经闵天澈是多么讨厌那庸俗爱财的赵长翎,多么讨厌她的软弱和泪水。
“赵长翎,我讨厌你。但凡你有一丁点如月娴般坚毅隐忍,我也就能尝试着去爱你。”
“你别以为你长得像月娴,是替代,我就对你格外开恩。你不是她,你只是个爱哭的土包子!”
可赵长翎对他诛心的话,却总是笑盈盈的,完全不放在心上。
闵天澈靠在轮椅上,忍不住替趴在他膝间睡熟的赵长翎盖上被子,袖里捏紧那道他为了凝成的生生世世符咒,曾差点摔下悬崖去寻七色花。
符咒里头,是他和赵长翎并排的名字。
可是某天,赵长翎梦呓时,却喊出了另外一个名字:闵天络。
那个,听说在他小时候就已夭折的,他的双胞胎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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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回来的赵长翎藏有一个秘密。
她哭红了双眼道:“我的天络哥哥说过,他这一辈子活到头,没有任何遗憾了。只有一个,就是希望他的孪生哥哥能幸福快乐,所以...我来了。”
闵天澈痛到极致,近乎发疯,挠着自己的胸口想把心脏抠出,双眸赤红:“赵长翎!孤从来没有这一刻这么恨过你!你能告诉孤,孤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赢过一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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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闵天澈也有一个秘密,他的白月光,从头到尾,从没被人替代。
预收②
《给退婚夫当祖宗》
赵稚三岁那年,一纸圣旨将她和忠义伯府的周家绑在了一起。
赵稚小时候起就怕死她那个将头盖骨当尿壶踢的未婚夫周斐之了。可爹说了,她若不嫁,恐怕活不过十六。
好死不如赖活着,本来已经做好心理建设,即将要嫁作周家妇之际,婚书却被周斐之当场撕毁。
“那种缩头鸽子拿什么胆量当我媳妇?”周斐之横斜在皇家第一暗门玄武关的门主座上,挑眉不耐道。
周老太爷一气之下,亲自娶了赵稚当续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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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性桀骜、自命不凡的周斐之觉得世上的女人无一例外,都只会阻慢他武艺的提升而已。
殊不料在一次无意受伤中,一个弱得连水桶也挑不起的小姑娘却完美契合地撞进了他的心坎,
自此日日夜夜,他只为她神魂颠倒。
回府准备给老太爷吊丧,顺便见见那位新入门的太.祖母。
茶水端了过去,不情不愿地喊了声“太奶奶”。
抬眼那一瞬,周斐之崩溃了。
“斐之乖。”赵稚稚气未脱地给他塞了颗糖葫芦当红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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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箭来袭,周斐之用命护着赵稚艰难前行,他在前面挡着箭,身上扎满了箭镞。
他一边好好地将她护在后方,一边红着眼狂嚎着:“赵稚你还不说吗!既然当时认出来,你为何还要对我那样好??”
身后的人儿哭得包子似的也跟他理论了:“那你倒说说!当时你受那么重的伤,我还能放着曾孙子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