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下午,栾母并没有像往日般下田干活儿,而是不知道躲在厨房忙活些啥,只是院子里的肉香味越来越浓。
“开饭咯。”待从田头回来的人都收拾停当后,平子拿着一把筷子从厨房冲了出来,垫着脚尖将筷子摆在桌上,兴奋地嚷嚷道:“今天有肉肉吃。”
随后栾大将一钵热气腾腾的鸡汤摆在正中间,鲜香之味四散开来,令人食指大动。
又有一碗腊肉炖土豆,两碟青菜,一大盆豇豆被摆上了桌,虽说不是色香味俱全,但也较平时丰盛了许多。
上滦河村虽然是个小村庄,但依山傍水,土地也算肥沃,每年交了公粮后,家家户户都能剩下不少余粮,吃饱之余还能用粮食换一些荤腥。
当然,自家养的猪是舍不得吃的,养肥后赶到城里去卖些银钱补贴家用。年关时节,再从城里买那么三五斤猪肉,用盐巴好好腌制一番,密密封存起来,只有家里来了贵客或者逢年过节时才舍得拿出那么一点炖上。
不过大体上,上滦河村的日子还算富足。
更不用说栾家,一大家子都不是好吃懒做之辈,再加上栾良砚考上秀才后,每年都有十二两的补给银子,栾家的日子比旁人更要好上那么几分。
但像今日这般,桌上不仅有一碗腊肉,还有整整一只老母鸡,可不是月月都能有的待遇。
紧紧贴着他娘坐着的平子已经咽了好几口口水,但栾母没有起筷,他也不敢动筷子。
“木箪回来后光顾着应付来道贺的人去了,我们自家反倒还没有正经好好庆祝一番,今儿就多做几个菜,当给木箪庆功。你现在是举人老爷了,是我们全家最大的功臣,这个鸡腿给你,”栾母将钵子里的鸡腿夹起一个放在栾良砚碗里,又将另一个放在平子面前,“平子最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个给你。”
“谢谢娘。”栾良砚没有推辞,笑着说道。
“谢谢奶奶。”平子更是一把抓起鸡腿就往嘴里塞。
“大家都吃起来,不用想着留到明天,”栾母又给三个儿媳妇儿一人夹了一筷子肉菜,“咱们家的日子眼瞧着越来越有盼头了,说不定以后还能天天吃上肉。”
“阿奶,我们以后真的能天天吃肉吗?”平子瞪大了眼睛,含糊不清地问。
“你以后好好念书,跟你小叔一样,考个举人老爷回来,我们就天天吃肉。”
平子立马拍着胸脯道:“我一定考一个比三叔还好的老爷回来!”
“好,好,有出息!”一屋子的人都被平子的“豪言壮语”逗得哈哈大笑。
“三弟你就只管安心念书,家里头有我和你二哥在。”栾大给栾良砚盛了一碗鸡汤,又给自家媳妇儿和大丫添了两勺。
“对,三弟你啥事儿都别管,缺啥子就支会我和大哥一声儿,我们去给你置办。”
“我晓得。”都是自家亲兄弟,栾良砚也不说什么客套话,考一个好名次比什么好听的话都中用。
二媳栾刘氏想到昨儿被她搬进屋子的那些钱财,这还只是举人老爷,就有这么多人给木箪送银子,要是考上了状元,那岂不是有更多人赶着上来巴结?
她便抬头看向栾良砚:“三弟下次考试就是考状元了吧?”
“明年开春后先要去京城参加会试,然后再去皇宫里参加殿试考状元。”栾良砚淡淡解释道。
“要进京城?还能进皇宫?”二媳的声音都快变了调儿,“那,那是不是还能见着皇帝?”
“应该是。”
“嘶!”桌子上响起一片抽气声。
那可是皇帝!对于小山村里的人来说,皇帝可跟神仙差不多,都是传说里的人物。
大丫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的,“小叔,小叔,那皇帝是不是跟戏文里讲的一样,衣服上都用金线绣着龙?”
栾良砚笑道:“等小叔去看一看,然后再告诉你。”
“离过年还有三个多月,下次我们去城里赶集时扯几匹时新的料子,给木箪做几身新衣裳,要进京了,不能太寒碜。”栾母看向陶茱萸,想了想又道:“家里每个人都扯一套。”
“我记下了。”陶茱萸红着脸继续喝栾良砚刚给她盛的鸡汤。
秋收过后,庄稼人难得有几天悠闲的日子,不用赶夜工,这一顿饭栾家吃得分外惬意。
待大家都停下碗筷后,陶茱萸和大丫开始收拾桌子,栾大栾二则一边编着竹篮,一边听栾良砚给栾母讲一路上的见闻,大媳二媳也拿着针线筐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给猪喂了一遍食,然后将要拿出去换盐巴的鸡蛋清点好,最后再将院子里的杂物规整规整。
空档之余,陶茱萸没少发现站在院墙外,伸长脖子往他们家瞧的过路街坊,大部分人在看到她的目光后不好意思地笑笑便离开了,也有一小部分人站在院外恭贺了几句才走,唯有那么少数几人,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不屑的扭过头。
山里天黑得早,太阳落山后没多久,大部分人家便点上了一盏油灯。
当然,栾家点了两盏,一盏点在了堂屋里,大丫,平子在灯影下玩耍嬉闹着。
另一盏点在了栾良砚屋子里。
栾良砚站在床边有些犹豫地说道:“要不我还是去前院儿睡吧,我见你这几日睡的都不大安稳。”
他晚上每每翻身时,陶茱萸十次有八次都会被惊醒,他也确实是想让陶茱萸安心休息,这才提出分房睡,但更多的却是他的私心。
他在那座破庙重生后,先是忙着参加乡试,后来又疲于应对陌生又熟悉的家人和乡邻,上辈子的事他都还没来得及好好捋一捋,特别是他突然遭遇刺客身死之事。
现在的栾良砚迫切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怎么避开上辈子的那些算计。
而且他也想将以后会发生的几个重要事情记录下来,避免因时日久远而忘却。但现在他知道了陶茱萸是个识字的,这些事情就不好当着她的面做,重生这件事情他不准备让任何人知晓。
闻言,陶茱萸心内五味陈杂,既高兴暂时可以不用面对夫妻之事,又为栾良砚的话感到不安。毕竟她们已经成过亲,她这辈子估计都是栾家媳妇儿,现在栾良砚又准备去外院儿分房睡,是不是有些嫌弃她?
陶茱萸松开被她揉捏得皱巴巴的床帐,犹豫着说道:“这…不大好吧?娘知道了会不高兴,而且外人也会说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