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上船,便有一浓妆艳抹的中年女子迎了上来,“郑爷,可有几日没见着您了,还以为您把我这儿给忘了呢。”
“红妈,今儿可有贵客,将你们曲儿唱得好的姑娘多叫几位出来,”这郑友潜显然是轻车熟路,十分熟稔的说道,“若让我这位栾兄听高兴了,赏银定少不了你们的。”
“郑爷大可放心,我们船上的姑娘,嗓音那可是一等一的好,”红妈见郑友潜对着一个明显比他年轻的公子哥儿如此看重,便明白这人身份定不简单,忙笑道:“说来也是几位贵人的福气,我这船上昨个儿新来了一位姑娘,那嗓子?,啧啧啧,让人一听便忘不了。”
“那好,将那位姑娘请来吧。”
“好嘞,几位贵人稍坐,我去请瑶姬出来。”
“栾兄,坐,”郑友潜将栾良砚引到帘子?前坐了下来,“天音阁不光曲子一绝,酒水也是非常不错,栾兄尝尝。”
栾良砚端起酒杯细细品尝着,想着卫甲他们应该已经摸到了郑友潜府上,希望那些信仍旧放在那里。
“浅浅池塘,锦鲤成双,弯弯曲水,念郎是谁……”
伴随着丝竹的宛转悠扬,一道江南女子特有的婉约娇柔之声随即响起,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曲子,经过瑶姬的口之后,却多了几分意味不明地勾人。
一旁的郑友潜,早就眯着眼睛跟着曲调摇头晃脑起来,一只手还拿着根筷子?轻轻敲击着酒杯。
栾良砚垂着眼,轻轻晃着手中的酒杯,余光不经意扫过帘子?后那道身影时,眉头却皱了起来。
他淡淡道:“郑老弟,这只听得到声儿,却看不见人,终究是没趣了些。”
郑友潜放下手中的筷子,笑道:“栾兄,船上的规矩就是这样的。”
栾良砚挑了挑眉,“难道郑老弟还没法子?,让我一睹瑶姬姑娘的芳容?”
“栾兄有此意,就算是再难,老弟也得给你办到,对不?”郑友潜笑眯眯地站了起来。
他一边朝船的后舱走去,一边想着,既爱钱,又爱美人,这栾良砚可比以往派下来的官员好对付多了,亏得上面还特意派人来警告他们,让他们小心。如?果再?抓住了张之校的女儿,那他们真的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片刻后,郑友潜便走了回来,而挡在瑶姬面前的那道帘子?,也被撩了起来。
“啧,难怪栾兄想一睹芳容了,真是一个难得的美人儿。”郑友潜看着瑶姬娇柔的面容说道。
那瑶姬只是一身素白的衣服坐在那里,一边弹着琵琶,一边轻唱着小曲,明明身上没有什么装扮,却依旧让人移不开眼。一双哀怨的含泪眼,再?配合这清瘦娇弱的身子,最是惹人怜惜。
自从瑶姬露出面容后,栾良砚的眼光便没从她身上移开过,郑友潜便笑道:“栾兄,不枉此行吧?”
“还真得感谢郑老弟,让我能见到瑶姬姑娘。”栾良砚大笑道。
确实不枉此行,没想到他要找的人,居然就在这里。
直到月上中天,郑友潜才扶着醉醺醺的栾良砚从船上下来,他见栾良砚还一步三回头的往那船上瞧,便笑道:“栾兄,这瑶姬姑娘又不会?跑,我们明儿再来。”
“对,对,明儿还得来,”栾良砚摇摇晃晃地挥着手,“这儿真是个好地方。”
待回了行馆,用凉水摸了一把脸后,栾良砚眼底一片清明,“卫甲回来没?”
“大人。”卫甲从房间里的阴暗处走了出来,将几封信放在栾良砚面前。
栾良砚打开一看,果真是郑友潜和石中庭来往的书信,他便笑道:“有劳兄弟了,只是郑友潜会?不会?发现这些信丢了?”
“大人放心,我们走的时候,恰好发现郑府的下人,不小心打翻了烛火,将郑大人的书房给点着了。”卫甲神色不变。
“那可真是太凑巧了。”栾良砚意味不明地说道,心底却暗想,龙影卫出手,定能万无一失。
卫甲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大人怎的知道郑府书房有暗格?还知道里面有郑友潜和石中庭往来的书信?”
怎么知道?当然是他上辈子?用几十条人命换来的。
栾良砚淡淡道:“你就当我未卜先知吧。”
“还有,你立马派几个兄弟,去盯着天音阁的瑶姬,若发现她有离开的意向,或有人暗中接近她,全部拦下来。”栾良砚又吩咐道。
天音阁的瑶姬?一个歌姬?卫甲心底虽然有不少疑问,但还是应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栾良砚此刻却盯着窗外出神,若他没认错的话?,瑶姬应该就是张之校的女儿,只是不知怎么到了花船上面。
上辈子?他见到瑶姬时,是在郑友潜府里的密室中,而且已经又聋又哑,浑身是折磨出来的伤口。当时瑶姬已经谁都不信了,任他怎么写保证书,都不肯说出她父亲偷出来的账本在什么地方。
现在人是找着了,该如何让她相信自己,交出账本?
而且郑友潜他们肯定也在找她,见过张之校女儿的人是不多,但总能找出那么一两个,若等郑友潜他们发现了瑶姬的真实身份,可就难办了。
“老爷,不早了,您该歇息了。”
直到文华走了进来,栾良砚才回过神来,便问道:“今日可有收到夫人送来的信。”
文华摇摇头,“没有。”
“这小没良心的,该不会?我一离了京城,就将我给忘了吧。”栾良砚摩挲着手上的红木串珠,小声嘀咕道。
闻言,文华忍住笑意说道:“算算时间,明儿应该能收到。”
“夫人,您又在看老爷写的信?”琴音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见陶茱萸正拿着一摞信纸,坐在窗前笑得一脸甜蜜。
陶茱萸将信轻轻地叠好,压在枕头下面,而后接过琴音手里的热帕子?,一把捂在脸上,只露出红红的耳尖。
她家相公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连卿卿吾爱,什么地方都想念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夫人,您早些歇着,明儿一早就要出门的。”琴音临出门时,还忍不住叮嘱道。
四月底,天气转暖,万物复苏,正是一个草长莺飞的好时节。
“哥哥,你这么快就准备好了?”陶茱萸带着琴音和墨香出来时,见齐文轩早已等在了前院儿。
齐文轩看着一身骑装的陶茱萸,娇俏中含着些许飒爽,便笑道:“哥哥我皮粗肉糙的,随便抹两把脸就能出门,当然快了。”
而后又指着琴音手里的食盒说道:“妹妹你还准备了吃的?”
“我自己做的一些点心。”陶茱萸打开食盒给齐文轩看了一眼。
“真精致,没想到我妹妹还会?做吃食。”看着食盒里精致的点心,齐文轩忍不住伸手拿了一块,“好吃,真甜。”
陶茱萸毫不在意的说道:“以往在陶家时,一家子的饭都是我做,后来嫁给了相公,空闲的时间便多了,就会琢磨些甜点的做法,改善一下口味。”
闻言,齐文轩只觉嘴里的点心噎得慌,他堂堂敬国公府的嫡孙女,居然要亲自煮饭做点心,都怪他们没有护住她。他擦了擦嘴,转移话?题道:“晚月怎么还没出来?表兄估计都快到了。”
“哥哥邀请了纳兰表哥?”陶茱萸微微皱了皱眉。
“表兄天天一个人闷在王府,实在是太可怜了。”齐文轩瞧见了陶茱萸的神色,收起了玩笑,正色道:“我知道爷爷和妹夫对舅舅的怀疑,我自己也怀疑,但舅舅是舅舅,表兄是表兄。舅妈天天躲在佛堂不出门,舅舅的心思又难猜,表兄也是个可怜人。我们毕竟是亲表兄弟,娘在时也非常喜欢他,我只希望舅舅别做了那糊涂事,到时候最苦的就是表兄了。”
陶茱萸也叹了口气,“但愿吧。”
“你确定纳兰哥哥今儿穿的是青莲色的衣服?”齐晚月临出门时,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服,问道。
“奴婢确定,这可是伺候纳兰世子?的人亲口告诉我的,”芍药提起桌上的食盒,跟着齐晚月朝前院走去,“和姑娘这身雪青色的衣服最是般配了。”
闻言,齐晚月满意的笑了起来,“干得好,我那好姐姐今儿穿的是什么颜色?”
“是一身鹅黄色的骑装。”
“嗤,骑装这种如?此不优雅的衣服也穿得出来,真是上不得台面。”齐晚月讽刺地说道,“我们这种人家出来踏青,哪用得着自己走路,还特意穿一身方便行走的骑装,她还以为是在乡下?”
芍药笑道:“这不正好?等会?儿纳兰世子?见到了,就会知道谁更出挑了。”
到了前院儿,齐晚月打量了一下陶茱萸的装扮,笑道:“我起晚了,让大哥和姐姐久等了。”
“走吧,我们去门口等表兄。”齐文轩率先朝门外走去。
待到府门时,发现纳兰笙牵着一匹马,已经等在了门口,齐文轩连忙说道:“表兄,你来了怎么也不进去?”
纳兰笙的目光在陶茱萸身上停顿了一下,而后笑道:“我刚到你们就出来了。”
齐晚月笑容面满地走到纳兰笙面前,“纳兰哥哥,你近日怎么这么忙?我去找了你好几次,都没见着人。”
纳兰笙不着痕迹地避开了齐晚月想挽住他胳膊的手,淡淡道:“父王交给了我不少差事,所以不在府上。”
而后看向?一旁的陶茱萸,声音不自觉带上了笑意,“表妹,听说栾大人去江南办差了,可有消息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