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岁丢下一句“先别吃”就朝洗手间冲去,她怕多说一个字就会当场吐出来。
祁霁收回放在清瘦背影上的眼神,很快看向那盘子彘肉,他端起被烤肉机夹完的盘子轻轻一嗅。
有一股腐烂的腥臭味。他又闻了闻其他空出的盘子,果然,全都带有腐烂的气息,但是相较于彘肉淡了许多,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微不可闻。
这些气味如果在没有闻到的情况下,不非常仔细完全是意识不到的。要是周岁没有这个举动,也许等到吃完他都发觉不了肉的气味有问题。
他冷冽的眉眼皱了皱,周岁怎么会有那么大反应。
周年不喜欢肉的气味,就没自己动手闻,于是问了一句,“怎么了?”
祁霁抬头,冷冷地说道:“肉有问题。”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店里很奇怪。”
从进入二层开始,身上就多了几双眼睛,让他很不舒服。
祁霁的异能被他自己刻意压制,查找能力就弱化很多,他也就没懒得多废功夫去查人。
他想知道接下来背后的人要做什么,结果出乎意料居然在肉上动了手脚。
周岁冲进洗手间,撑着洗手台就吐了。
胃里翻江倒海,早上只喝了点水,这下子一股脑全进了下水道。
漱口之后,难受的感觉并没有好转。
最要命的是,现在周岁觉得整个木亚尔大厦全都是那股腐烂腥臭的气味,哪哪都是那种腐败没有生机的味道。
怪味顺着鼻腔游入喉口,气管里薄荷糖的清香完全被腥臭味冲散。
气管中的怪异味道逼得周岁浑身不断发抖,抓着石台的手青筋暴起。
身体就像置身于火山中心,血液沸腾循环加快,心脏跳动的速度就和要蹦出来一样。
“周岁,你没事吧?”啾啾也在状况之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岁连回一句的空隙都没有。
她又吐了两回,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通过气管全都倒出来。
喘了两口气后,她抬起头望向镜中的自己。
双目腥红,苍白的脸上浮着点红晕。
不对。
肯定有哪里不对劲。
周岁往脸上浇了两把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物理降温还是很有效果,像是要着火的脉络略微平静了一点,因为血液加速混沌的脑中也找回了部分理智。
啾啾又问了一句,语气有些紧张,“周岁?你还好吗?需要我帮忙吗?”
“没事,吐了就好。你等儿,让我想想。”
说完周岁又给自己浇了几把水。
呱滋呱滋。
周岁浇水的动作一顿,通红的眼神往后看了一下。
没有东西。
她放开手中正打算浇脸而捧着的一小圈水,缩回手,出水口瞬间停了下来。
水声一停,那个声音似乎没想到,于是也顿了两秒。但是很快,洗手间又响起了那个呱滋呱滋的声音,像是利刃在刮什么东西。
没了水声遮掩,那个异常的声音特别明显。
整个洗手间静悄悄的,呱滋声就像是划在人的心上,虽然很轻,但那一刀一刀的就像在耳膜上锄田。
周岁不紧不慢洗了手,脑中思绪快速飞转,从进入木亚尔大厦到AI服务员给195桌上菜的情景全数在脑中又复现了一遍。
她甩飞了手上的水渍揉揉发疼的耳朵,缓慢直起身,望向镜中。
身后没有东西。
“啾啾,周围是不是有异能者?”她理了理思绪,快速问道。
这次,啾啾给了她想要的答案,“有。”
周岁扫了一圈洗手台,盯紧了洗手台上的装着吸水纸的木盒,问道:“在哪里?”
“它在快速移动中!”啾啾突然惊呼,“头上!!!”
周岁反应很快,抓起木盒朝后退了一大步,一个血红色的东西佝偻着在她离开的一瞬间掉在了她原先站的地方。
那东西长着两只手两只脚,四只眼睛一张嘴,很像人。
但是那玩意儿压根不能称作是人。
和周岁差不多高,全身像是被剥去皮肤一样血红血红的,两只眼珠子黑不溜秋完全没有眼白,一张嘴都快开到耳朵边了。嘴巴一张一合的,能瞧见它一颗牙齿都没有,舌头也断了一半。
脚下头长着两把冰刀,刚刚周岁听到的呱滋声就是他行走时发出的声响。
最重要的是,他没穿大件衣服,腰上勉勉强强穿了一条平角裤,其他地方全都露着。
他见一击没有成功,挥舞着枯瘦的双手朝着周岁抓来。
周岁抄起墙边靠着的长型洒水器果断往他伸长的手打去。
“啊!”手被拍开的同时,他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叫喊,像是要穿透耳膜。
随即他跳起身,手脚作出一个攀爬、捕猎的姿势朝前扑去。
跃起的高度刚好高过了洗手台,裂开的嘴角延伸到了耳后。
周岁面色沉静,往后走了几小步。
她略微仰起头快速扫过他的全身,接着眼睛盯准了他的小腹,在他扑到面前的时候,周岁旋身抬脚一踹。
那个红色的“人”,姑且称他为人,一滚摔在洗手台上。
那个人速度很快,嘴角又裂开一点。
他翻身爬起,双手双脚攀附着台子又做出一个起跳的动作,旋即他跳起身还想要扑上来。
他两颊处似乎较之先前湿润了很多。
周岁拧眉,把一开始抓在手上的木盒用力朝着他掷去。
那人呆呆愣愣的完全不知道躲避,直接被木盒拍中脸。
“啪”的一声和碎的四分五裂的玻璃一起滚到了地上,直挺挺扎进了玻璃渣中。
他躺在地上用尖锐的声音叫喊了几下,双手双脚朝着空中不断扑腾,仿佛要抓住什么东西。
洗手间的门在这时被强行踹开,周岁这才恍惚记起来刚刚门外是有呼喊的声音。
毕竟原主的异能没有觉醒,用普通人的身体和这人硬杠,周岁也难免精神高度紧张,这才一下没有反应过来门外有人的事情。
一道强大的精神控制力以暴风席卷的速度覆盖了整个木亚尔大厦。
是周年的异能力。
在异能力的作用下,地上的那“人”彻底不扑腾了,维持着那个怪异的姿势不断呼喊着什么。
周年紧张地冲到了周岁身边,一连问了好几遍“没事吧”,在确认周岁没有受伤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祁霁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后,目光扫过周岁,发觉她除了发红的眼角没什么异常,眼神便停留在了地上发出“啊啊啊”嘶哑呼喊的人身上。
这是什么,人吗?
他轻轻踢开地上成片碎裂的玻璃渣,找到一个落脚的位置,站定后俯下身用双指查看了地上的这个“人”。
和人一样的外貌、五官以及四肢。
身上的皮是被活剥下的,牙齿还有指甲都被尽数拔光,舌头也只剩下一半,身上的血液还在正常流动,比常人略微快一点。
但,他没有生命体征。
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没有脉搏。
周年似乎很讨厌这个,站得最远,清秀的眉目间皱起了一道小小的山隘。
低头看了一会儿,确认地上的“人”没有攻击他人的能力之后,丢下一句“我给异能局打电话”就出了洗手间。
临走前还设下一个异能结界,将门口的AI服务员隔绝在外。
周岁后知后觉,这才发现自己手脚发软,退后几步松下身体,倚在背后的墙上。
她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问道:“这是人吗?”
祁霁又查看了几次,而后起身走向水池,在水下反反复复冲了好几遍手。
他答道,“曾经是。”
周岁拧着眉。
啾啾刚刚说有异能者在接近,是他?可是不是人了,又怎么会被称作异能者。
“那现在这是什么?”她问道。
祁霁垂下头看着地上的“人”,长密的睫毛煽动两下。
他默了一瞬,“不知道。”
周岁转而问起了啾啾,“你刚刚指的异能者是他?”
啾啾那边有一丝疑惑,“是的。但很奇怪,他这个样子已经不是人,居然还会有异能者的气息。最重要的是他异能者的气息非常弱,但在攻击你的瞬间气息十分强大,可指标显示这个洗手间中只有一个异能者的气息。”
每个异能者都会有独特的气息,通常气息就是很多异能者辨别人数还有其他异能者的重要手段。
洗手间的小隔间中传来细碎、逐渐变大的声响。
周岁回神看着不远处的小隔间,动静不小,祁霁也听见了朝着她走来。
“有人吗?”周岁拔高嗓子问了一句。
空荡荡的洗手间里只有她的回声。
回声消失的时候,隔间里的声响一顿,接着愈发的大声,像是在锤击着什么东西。
周岁挺直了背,脚掌还有些发酸。
“没有多余的异能者?”
“没有。”啾啾笃定道。
“除非是我的检测系统坏了,但是这个概率真的微乎其微。”
周岁相信啾啾说的话,因为祁霁并没有提出什么,刚刚脸上也一闪而过惊讶,他也并没有发现洗手间中还有其他人。
包括一开始出去的周年,他的异能力现在仍然覆盖在整座木亚尔大厦。
洗手间如果有多出异能者他第一时间就回来,但现在毫无动静。
那这里多出的一个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