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唐迟楚皱眉道。
“对对对，这其实是你的梦，你被困在这里了。”方奕琛疯狂点头，暗自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幸好我以前学过一点解梦之术，所以现在才能进入到你的梦里来救你。”
“那你怎么不早说？”
“我......”方奕琛转了转眼珠子，飞快地答道，“我这不是才刚进来么？刚刚的是你梦里的我，不是真正的我。”
“那你为什么突然变强了？那些骷髅呢？”唐迟楚字字诛心。
“因为梦和现实是相反的，现实中我手无缚鸡之力，梦里当然会很强。”方奕琛控制自己的表情，努力让自己显得真诚，“而且我是编外人员嘛，外来入侵物种自然比本土物种要强些。”
“那这个牛蛙又是怎么回事？”唐迟楚指着小怪物说道。
“你才是牛蛙！人家是角蝰......”
小怪物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方奕琛给捂住了。
“唐哥哥眼睛真好，这就是牛蛙，本来准备晚上做麻辣蛙锅的。”方奕琛一边冲着小怪物挤眉弄眼，一边笑嘻嘻地说道。
“你要再敢说一个字我就把你头上那两个妙脆角给拧了。”他小声伏在小怪物耳边说道，满脸都是和善的笑容。
方奕琛见唐迟楚满脸都写着“虽然我一时间找不到什么问题，但我总觉得你在骗我”，便又指着天花板上的那张脸说道：“我去想办法把你从梦里救出来。这是我和你梦境的连结，你一定一定要保护好它。”
说完，他一点反应时间都不留给唐迟楚，抱起小怪物拔腿就跑，像极了抢了钱就跑的劫/匪。
看着方奕琛以每秒好多米的速度消失在黑暗里，唐迟楚的眼角的青筋跳了跳。
随后，他抬起手用力在虎口处咬了一口。
“嗷，好痛！”
*
“累......累死我了。”
好不容易跑出了唐迟楚的视线范围，方奕琛半蹲着大口喘气。
被夹在腰下的小怪物挣扎了两下，被他一把扔到了墙边，像颗毛线球一样骨碌碌滚了好几圈。
“你走吧。”方奕琛缓了好一会儿才把气捋顺。
“你不杀我？”小怪物一脸的难以置信。
“噗，我杀你干嘛？”方奕琛乐了。
众所周知，若要给圣殿诸神排个不敬业名单，死神若是称第十，前面九个都得空着。
由于他整天不务正业，信徒们的投诉像苍蝇似的天天绕着主神转。
也因为如此，主神对方奕琛进行了长达两个月的批评教育，直到连主神都因为旷工被投诉了这思想品德课程才被迫结束。
在他的悉心教导下，方奕琛幡然醒悟痛改前非，决定退休。
所以才有了这次继承人选拔游戏的破事。
往事如烟，现在想起来还是很呛人。
方奕琛郁闷地看着面前这个黑乎乎的小怪物。
“那你也别杀芬鬼好不好？”它低着头说道。
“芬鬼？”方奕琛反问。
这世界上每天都有人含恨而死，世间魑魅魍魉恒河沙数，但除去几个积怨千年的大鬼怪和某些闲得淡疼的鬼外，其他的鬼都没有名号，统统以生前的名字或者死去的地点加上什么鬼、什么魔命名。
比如水鬼、山妖、小妖精翠花之类的。
“嗯，求求你了。”一提起这鬼域的主人，小怪物眼泪的水龙头便又被拧开了。
“那不行。”方奕琛认真地说道，墨黑色的眼眸亮晶晶的，“她杀了人。”
他继续说道：“如果她不作恶，我可以不管。但人命关天，我没有资格放过她，这是作为神祇的责任。”
这番话字字掷地有声，小怪物低着头良久没有回应，只是一直扯着他的衣角。
“那她会下地狱吗？”它小声问道。
“当然不会，”方奕琛笑着揉了揉它的脑袋，“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地狱，亡魂消散后一切痛苦就都没了。”
当然也没有天堂，逝者不知悲欢，唯有活着的人才最痛苦。
听到这番话，小怪物松了口气，开始像个老妈妈似的絮絮叨叨：
“那样就好，她太可怜了。如果杀了她能让她不再痛苦也好，不对，那不应该叫杀，毕竟她已经死了。那叫什么来着？超度？......”
方奕琛静静地坐在它旁边，瓷砖墙壁让他整个背部都变得冰凉。
他垂眸望着没有尽头的走廊苦笑道：“不，那也是杀，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一个卑劣残忍的行凶者罢了。”
有部电影中曾说人的一生一共有三次死亡，一次是□□死亡，一次是葬礼上的社会学意义上的死亡，还有一次是被遗忘。
但实际上人应该有四次死亡，还有一次是灵魂的消散。
如果说前三次都是无能为力的的话，那么这最后的一次死亡应当是死者对这个世界的释然。他们辞别了这个让人流连的人世间，坦然被死神引渡，遗憾和不甘都消散在风中。
但现实总是不那么美好，有些灵魂太过留恋不愿离去，有的成了游魂无家可归，有的变成怨鬼为害世间。
这种情况下，死神就会强行将它们引渡。
当然，要毁灭一个灵魂并不止一种方法，自古就有各种各样祓除恶鬼邪崇的仪式，但只有死神的“引渡”是温柔且毫无痛苦的。
即便如此，方奕琛依然觉得死神的责任和身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有时恍惚间他会觉得自己满手都是鲜血，只要一闭上眼睛，曾经见过的每一张脸庞都会轮番造访他的梦。
“我决定了，我要帮你！”小怪物忽然起身，叉着腰大声宣布道。
“哈？”正在走神的方奕琛被他的咋咋呼呼吓了一跳。
“我带你去解开诅咒！”它继续说道，满满的雄心壮志几乎要从小胸膛里溢出来。
“？”方奕琛扯了扯嘴角，说道：
“事先说好，跳槽不发工资的。”
在小怪物的帮助下，二人过五关斩六将，一路往前，很快就回到了原地。
看着唐迟楚这张熟悉的脸庞，方奕琛强压下心中的怒火：
“我怎么感觉我们一直在绕圈圈？”
小怪物：“大爷，自信点，把感觉去掉。”
方奕琛气得揪着它的角把它拎了起来，指着说道：“说好的带路呢？每次都要从他面前经过我不尴尬的嘛？”
小怪物抱着角哭泣：“可这个迷宫就是这样的啊，你以为你在绕圈圈，但其实这个圆会越走越小。”
“魔环迷宫？！”方奕琛一拍大腿，差点没跳起来。
原来是魔环迷宫，依靠鬼域的魔力强行扭曲空间而制造的“假鬼打墙”。
误入的人一直回到原点，就会认为自己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打转。
但其实并不是，只要沿着正确的方向走，这个圆圈就会越来越小，直到成为一个点。
那个点就是终点，也就是出口。
由于路线图看起来像是一片蚊香，因此这个迷宫也曾被戏称为“蚊香迷宫”。
原理听起来简单，但每一圈迷宫的变化微乎其微，许多人根本不会注意到，只会因为一次次回到原点而崩溃。
再加上魔环迷宫无法从内部破坏，被困其中的人尝试完所有的办法依然没有效果，就会开始自我怀疑。
无尽的重复和无力感才是魔环迷宫最恐怖的地方，它可以直接击溃一颗强大的心灵。
这个迷宫阵法在一百多年前还非常常见，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又恶趣味的混蛋发明的，但因为破解方法简单、设置起来又劳心费力，慢慢的就消失在时间的泥沼中了。
这个鬼阵方奕琛其实是见过的，但因为记忆实在是太过久远，而且迷宫本身又没有什么鲜明的特色，他就理所当然地以为是普通的鬼打墙了。
如果不是小怪物提醒，他估计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
好家伙，从人脸娃娃到魔环迷宫，样样都是在针对他。
伏笔都埋成这样了，如果这鬼域之主背后没什么幕后BOSS他就不信方。
在绞尽脑汁糊弄完唐迟楚后，二人一怪沿着走廊走了很久。
一圈两圈确实看不出什么区别，但十几圈走下来，确实能感觉到走廊的循环明显缩短了。
方奕琛的腿越走越酸，最终没出息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脚痛，歇会儿......”
这几百年来他几乎都是用飞的，还真没走过这么远的路，再加上刚刚和骷髅打架时小腿上又被咬了一口，实在是走不动了。
“唉，”唐迟楚斜睨了他一眼，蹲下身子背对着他说道：“上来。”
“啊？”
*
方奕琛在男生之中算是比较轻的，对于常年健身举铁的唐大佬而言这点重量并不算什么。
因此唐迟楚背着他走了很长一段路也没觉得很累，反倒是背上冰凉凉的触感一直在刺激着他的大脑，让他觉得自己背的是一具小尸体。
“你怎么这么冷？”唐迟楚问道。
“不知道。”方奕琛眨眨眼睛，“可能是......冰肌玉骨？”
“......”
“下去，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