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拍卖会?的事情后,就该想想如何面对诸神的审判了。
写检讨书是一件比打架痛苦得多?的事情。
在方奕琛焦头烂额之际,傲慢带着狼狈不堪的缓慢和赛因回来了,原来他们当时才刚一出门就被困进了诅咒迷宫里?。
这一困就是好多?天,直到傲慢把他俩救了出来。
方奕琛对此并不意外,既然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那必然会想办法限制他最忠心的神眷。
而且没有缓慢在的日子的确非常舒坦,方奕琛就像个妈妈出差的小孩一样,可以肆意地看电视到半夜,还?久违地穿上了一回破洞牛仔裤。
在缓慢谢了无数次罪后,死神和他的几个祖宗神眷们总算开始了工作。
方奕琛摊在沙发上,腿上摊着一本手抄的对照词典,写满草稿的纸张散落得到处都是。
“这份是暴食的检讨,您看一下,没问题的话就翻译成神族语吧。”傲慢放下笔,将手中的信纸递给一旁的胡安寅。
“好,我先?看?完手里?这份。”胡安寅叹了口气。
虽然不关他的事,但他总觉得自己应该也有一份责任,所以就跑过来帮把手。
只是他没想到,写个检讨竟然这么?累人,遣词造句都要符合规矩和格式,而且每个名义上的神眷都要写。
方奕琛的神眷虽然多,但昏迷的昏迷、陨落的陨落,实在是人少?任务重。
“烦死了,这主神真是吃饱了撑着,”愤怒不满地摔笔道,“暴食都睡了多?久了,还?要我们替他写他那一份。”
“你可省点力气吧姐姐,”贪婪趴在桌子上说道,“连骄傲那份都要写呢。”
这句话一出,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方奕琛。
谁都知道,骄傲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痛处,平时他们交谈都会避免在他面前提起这两个字。
但方奕琛就像是没听到似的,把手中的纸张一扬,说道:“译完了,谁字好看一点来抄一份。”
十几页写满字迹的纸张就这么?满头纷飞,然后静静地落在了沙发上、地上。
“我来吧,”缓慢说道,起身给羽毛笔蘸了点金色墨水,又抽了一卷牛皮纸放在身前,说道“您念吧。”
“还?有这份,你也译成那个鸟语吧。”胡安寅把手里?校对完的中文稿子递给了他。
方奕琛接过来,又瘫回了沙发上,一边在脑海里翻译着手头上这份检讨,一边懒洋洋地背着之前的那份:
“阿依迷诺,萨达斯拉其亚......”
神族语原本是斯珀亚赫族的语言,相传他们就是创世神明的祖先?,神册和世界史书也是用这种语言编写的。
不过后来斯珀亚赫族灭亡,神族语也就逐渐失传了,如今只有少?数几位神明还掌握着这种语言。
不过失传这个锅,这个语言自己要背一半。
因为斯珀亚赫语是一种一丝不苟且效率奇低的语言,它里?面只有一个动词——“有”。
动词的缺失造就了它表达的复杂性,比如“我饿了”就要说成“我有一种饥饿的感觉。”
这种曲折的表达使得它的句子变得特别长,而严格的语法结构甚至能够列出好几十页纸来。
更可怕的是斯珀亚赫语庞大的词汇量。
在这个语言中有一条奇特的规矩:越重要的东西音节就越多?。这就导致了同样一个东西在不同的时候可能有不同的表达。
比如食物这个词,在刚吃饱的时候念作“奥恩来辛”,在一个人觉得饿的时候就应该被念作“奥恩来娜辛德”。
总之,这就是一个谁听了不得说一句“活该你失传”的语言。
就是这样一个语言,竟然还是神族的官方语言,什么?正式场合都要用到。
但随着旧神一个个陨落,会?这门语言的神明越来越少?,也就方奕琛这种记忆力好脑瓜子转得快的才能学会?,估计离失传也不远了。
几天时间转瞬即逝,方奕琛这边连着熬了好几个夜才把十一份检讨凑齐。
主神的神域里?没有阴雨天,阳光时刻照耀着世界树浅灰色的枝干。
英灵圣殿就在世界树的最顶端,洁白的玉石墙壁几乎与树干融为一体。
等方奕琛姗姗来迟时,众神都已经落座了。
这次会议不允许眷族参与,所以大殿比起平时看起来倒是空荡了许多。
“死神真是好大的排面啊,每次都让我们等你。”火焰神嗤笑道。
“你可以不等,我不介意的。”方奕琛反唇相讥。
“行了。”主神开口,制止了两人继续吵闹下去。
“嘁。”火焰神不服气地闭上了嘴,红色的头发都气得竖了起来,像是一团火焰。
方奕琛冲着他吐了吐舌头,然后佯装不高兴的样子,鼓着腮帮子走到了主神身边的位置。
如果放在学校教室里,这个位置大概就相当于讲台旁边的“宝座”吧,独属于那些特别皮的学生。
见人都来齐了,主神便环顾四周,徐徐开口道:
“今日让诸位过来,主要是对死亡、灵魂与回忆之神渎职一事进行审判。因凡人之死动怒,死神,你可知错?”
“错了错了,”方奕琛说道,“错了行了吧?”
“你这个态度像是知道错了吗?”火焰神问道,但话还?没说完就被主神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这些不重要的事情稍后再说。”主神淡淡地说道,“死神失职已不是一次两次,诸位对于惩罚可有什么?提议?”
众神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谁也没有说话。显然没有人想当这个出头鸟。
方奕琛百般聊赖地扣着指甲。
这些神也真是奇怪,非要讲究这些没什么?意义的礼节流程,而对一些明明很重要的事情却视而不见。
是不是成神太久,连如何做人都给忘记了?
“我想死神此次也不是有心的,或许只是还没有理解神的至高无上。”极地的冰川与河流之神忽然开口道。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与其让他浪费时间检讨自己,倒不如半面死生印来得深刻。”
“半面死生印?”众神纷纷低下头窃窃私语。
显然这对于他们而言是一个非常陌生的名词。
“这个拌面是个什么?东西啊?”方奕琛悄悄向一旁的胡安寅问道。
作为前辈,胡安寅也没有停过这个咒语,于是耿直地摇了摇头。
“也不是不行。”主神顿了顿,说道:“诸神可有反对的?”
如果不是就在主神的眼皮子底下,方奕琛的白眼可能要翻到天上去了——他们连这个咒语到底是个啥都不知道,赞同反对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反正主神说什么?就是什么?,也没几个神会?想和主神过不去,除非脑子瓦特了。
而众所周知,战神没有脑子。
只见他忽然向前迈了一大步,说道:“我反对。”
“为何?”主神面上没有一点儿愠色,温和地问道。
战神指着冰河神的鼻子说道:“反正这个他提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怎么这样说话!”冰河神气得一甩袖子,斗篷帽子都滑到了耳边,“你不仅辜负我妹妹,还?一直处处针对我们水系一脉的神族。”
他的话还?没说完,场上就骚动了起来。
冰河神的妹妹是甘露与流水之神,简称雨神,并不是他的亲生妹妹,只是因为同属水性,而且第一代冰河神和雨神是兄妹关系,所以那之后就默认这两位神是兄妹了。
战神和雨神成神前曾是恋人关系,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分手了。
没到他们分开的那一段时间,雨神都会止不住地啼哭落泪,就成了人间的梅雨季节。
“主神,您能向我们解释一下那个咒语的用途吗?”胡安寅尝试提意见。
“穷神,现在是在讨论赞成或反对,而不是咒语的用处。”主神说道,“一票反对,其他诸位呢?”
诸神交换了一下眼神,最终也没有人再站出来。
“既然如此,那这事情就这么?定下了。”主神微微一笑,朝着方奕琛伸出手。
“死神,把手伸出来吧。”
看?口形他说的明明是“琛琛”,但说出声来却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死神”。
方奕琛不禁脊背发毛——每次主神喊他琛琛准是没有好事。
但他还?是乖乖地把右手掌搭了上去。
主神的手掌很?大,手指修长。这么?一对比,到有点像是哥哥在牵着弟弟的手出去玩。
主神举起权杖在他的手臂上画了个复杂的图案。
涌动的魔力最后归于平静,方奕琛白皙的手臂上出现了一串奇怪的文字,像一颗小巧的星星,又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
念完咒语后,主神收回了手。
在他松手的一瞬间,方奕琛忽然感觉右边半个身子都麻了,毫无力气,于是重心不稳直接倒了下去。
诸神见状,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想要离方奕琛远一点,谁也没想过要去扶他一把。
“方奕琛!”胡安寅第一时间想要冲上来,但却被向后的众神撞得一个踉跄,差点自己也摔了。
最终,方奕琛重重地砸在了主神脚边的台阶上,近得他能感受到对方特意提了提衣摆防止被血溅到。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主神依旧微微笑着,俯下身将他扶了起来,还?贴心地用飞来的白羽帮他擦了擦血迹。
“这到底是个什么?诅咒?”方奕琛一字一顿地问道,音量不大,恰好只有他们两能够听见。
“怎么能说是诅咒呢?带有恶意的才是诅咒,这个咒语是希望你能改过自新,成为一位合格的神,应当?被算作是‘祝福’。”主神笑吟吟地回答道。
方奕琛没有接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你放心,不会?怎么样的。”主神又开口道,“只是会封印掉你一半的力量而已。”
“怎么解?”方奕琛咬牙切齿地问道。
先?前他犯错主神都是极为宽容的,温柔得让他几乎忘记了面前这是一位怎么样的神。
“不难,汇聚魔力冲破即可。”
主神顿了顿,又说道:“但是,这个咒印和一万个普通人的生命连接在一起,咒印一破,他们就会?死。”
方奕琛抬起眸子看?着他。
他也微微笑着看?着方奕琛。
“你疯了。”方奕琛说道。
“不,”主神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才能懂,神和人是不一样的。神是人无可比拟的高贵存在,人的生老病死、福祸喜乐都不过是自然的一部分。”
“即使这一万人死了,也并不是你的责任,他们的死只不过是自然规律而已。”
这嗓音依旧温润如玉,话语却刺耳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在主神和大多数眼里神和人是完全不同的存在,是自然的一部分,而在方奕琛眼里神就是个有无穷寿命的人而已。
这就造就了他们之间的分歧,以海啸为例,海神掀起海啸会导致众多人的死亡,主神会觉得这个主观掀起的海啸和普通的海啸没有区别,都只是自然灾/难而已,而方奕琛就会觉得这笔账应该要算在海神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