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欢努力让自己保持笑颜,而不是一副耷拉样。
怎么说也是长辈。
她很有礼貌的。
只不过呢,为免误伤路人,她还是及早表明态度的好。
她说:“霍太太,霍延很好,我没有糟蹋他。”
苏惠珍傻了。
糟什么?糟蹋?
这个女人在说什么?
纪欢看了眼对方三观快被震碎的脸,哎,她的错,长得太美是原罪。
她试着缓和些,“他真的不错,我这么挑剔的,都能给他打四星半。”
四星半!!
苏惠珍的脸快要吓出褶子来。
她应该自豪吗,人家不但没糟蹋她儿子,还给了四星半好评。
这个女人,怎么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太大胆。太不要脸。太不懂事。
苏惠珍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硬是一个字儿都憋不出来。
合着她跑到人家跟前来,完全是给自己找不痛快的。
纪欢把垂下的头发捋到耳后,又一本正经说:“霍太太,我只是跟个不错的男人看对了眼,愉快地玩了个耍。”
“而他刚好是你儿子罢了。”
她只差把那句“我能有什么坏心眼呢”说出来。
纪欢顿了顿,给了对方几秒时间吸收消化。
然后接着说:“我没想过要认真,我相信霍延亦然。”
“再说,我也不差。”
“目前不缺钱不缺爱,所以霍延这根高枝,我也就没有要攀的必要。”
苏惠珍听得那个窝火。
现在的年轻女孩都这么自傲的吗。
她又凭什么。
纪欢却还是笑脸吟吟,面不改色。
她又不是霍延他的谁,对他都没耐性,更何况是他家长。
八竿子打不到一块。
苏惠珍被纪欢这一通乱带节奏,彻底搞得虎头蛇尾。
来的时候高高在上,这下都有些蔫了。
好半晌,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虚张声势,“纪小姐能这么想最好,大家都省事。霍延很快就要有另一半了,希望纪小姐知道该怎么做。”
纪欢真诚地点头,眼含期待。
“我懂的。”
但时间像静止了一样。
纪欢就不懂了,怎么小霍先生他老母还没半分动静呢?
不是该从那几十万的鳄鱼皮包包里,捏出张支票来嘛?
苏惠珍来之前准备了许多话,毕竟要帮儿子清算他的交友关系。
但现在,出场不过两三分钟,人家说的比她还多。
她有点不甘心,一时就没走。
于是俩人就这么大眼对小眼了好一会儿,尬出天际。
纪欢失望得不行。
有钱人的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害。她还期待了半天。
算了算了,没鱼虾也好,蚊子再小也是肉,要不拉一拉客?
虽然也不一定拉得动这种动辄百万行头加身的。
不过试试又不亏。
纪欢就大大方方地从桌上摸出张名片来,递给霍延他老母。
“霍太太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来找我。”
“我做女装定制,哦,男装也在筹备中了,总有一款适合你。”
苏惠珍又懵了个圈。
都这样了,还能搞生意?
脸皮可真厚。
哪怕她根本不想拿纪欢的名片,但素养告诉她,当着别人的面,要礼貌收下,并且回复一声“好的。”
纪欢以为霍延他妈这就要走了,她也要忙别的去了。
可不知怎么的,人家还站在那儿,直勾勾地瞅她。
纪欢:“?”
她知道她长得漂亮,那也不用这么捧场。
苏惠珍挑了挑眉,“你的香水……”
纪欢:“香水怎么了?”
苏惠珍想到她儿子床头柜那瓶香水,有些气,就故意找茬,“这款香水很不适合你。”
嫌弃得明明白白的。
哪知道纪欢却笑开了,好像她说了什么大笑话一样。
“霍延果然是你亲生的。”
“他也嫌弃,但又老闻。”
哪怕是苏惠珍这种年龄的,听了这话也耳根子发红。
这就是妖精,十足的妖精。
男人能躲得过才怪。
苏惠珍颇有些怨念地走了。
霍延的婚姻大事,还得抓紧了才是。
绝对不能让他被妖精迷惑了心智。
纪欢转头就没了霍太太上门找她这回事。
她是真的在忙男装定制的事。
以前因为卓一航的关系,她一直没开启她的男装事业。
现在她觉得是时候了。
关了一扇门,总要记得打开一扇窗才是。
她坐在高脚凳上,手绘衬衫的设计图。
虽然不是所有男人都适合穿衬衫,但男人一生中必定有需要衬衫的场合。
是门不会亏的生意。
手机响了好多声,她也没注意。
等她画出了心满意足的图,抓过手机点开才发现,阮晴姿摊上事儿了。
而且快炸锅了。
又是殷曼莹这茶中之茶的伎俩。
事由是她和卓一航摊牌那晚,阮晴姿借着聚会之便,又劝又灌了殷曼莹不少酒。
当时殷曼莹的确没吭声。
可今天,事儿就来了。
殷曼莹有一批忠实粉丝,不知上哪儿找到她被灌酒的照片,闹翻天了,一下子扒出了阮晴姿的所有资料来。
阮晴姿她家是开商超连锁的,现在被这批搅屎棍在线上搞事情,越闹越大。
阮爸向来都认为阮晴姿只会玩乐,这好不容易才让她爸改观,一下子闹出了这样的事来,纪欢担心不已。
她连续拨打阮晴姿的手机,但一直无人接听。
再打几遍居然关机了。
纪欢火急火燎的,店门一关就要去找人。
殷曼莹的这笔账,她都给记着了,回头狠狠算一算。
纪欢刚坐上车,手机响了,她以为是阮晴姿。
可手机那头传来霍延的声音。
“在哪儿?”
其实他的车已经开到她的店附近了,想看她这会儿是不是在。
可纪欢现在顾不上他,加上着急,语气就有点硬。
“我在忙,挂了。”
那个了字都没完全落下音,通话就掐断。
霍延拧了下眉。
白天还好好的,怎么回事?
他拨着方向盘,车拐了弯,视线已经能对上她的店。
关了门?
这个点关门?
既然不在就算了。
霍延就没准备停车。
可当他调了头,却看到纪欢那辆大众就停在对面。
车闪着灯,她坐在里面。
霍延踩了刹车,刚停下来,就见她打开车门下来,然后用力甩上车门。
但她没有向他这边走过来。
而是往右前方走。
霍延顺着她的行进往那处看,一辆黑色的车停在那里。
车标跟她的车一样。
夜色似乎特别纵容那辆车,给了它极大的掩护。
车身倚着一个男人,个高腿长,穿浅色衬衣,正看着纪欢一步步走过去。
离得有些远,霍延看不清那人的眼神。
但是他知道,必定是热烈而寂寞的。
纪欢甚至都没看到他。
明明按直线距离算,他的车比那辆车离她更近。
霍延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
这就是她在忙的事?
卓一航就这么值得?
连蠢过了都不长记性,一回头又掉进人家精心撒下的网里。
霍延看着她一步又一步过去,细细的鞋跟却踩出笃定的节奏。
今天他才觉得她的脚好看。
现在再看,可不是好看么,好看得让他想打断。
霍延从车里的抽屉抓出烟盒,刚捏出一根衔进嘴里,却又猛地把烟拽下来,对折,扔出车窗外。
若是从前,他看着也就看着了,边抽烟边看戏,横竖谁也不是谁的谁,玩玩而已,认不得真,管她怎么钓狗子。
可此刻,不说抽烟看戏,连点根烟的时间都不想忍,不可忍。
霍延眼眸的光黯下去,将烟盒扔回去,一手扯安全带,一手推开门。
在纪欢快走到那辆辉腾前面,他的步子也终于抵达她身后。
没有任何预兆地,他攥着她的手肘一拖,把她拖到跟他同样的位置上。
纪欢扭头看到是他,没挣扎,但气势有些逼人。
“放手。”
霍延冷笑,“啃过狗屎都还要再啃,你也挺厉害。”
纪欢不作声。
这是今天她跟阮晴姿讲过的话。
形容她被那俩人恶心到的心情。
霍延等不到她的回答,就真的兴起想把她腿打断的冲动。
“打算破例第三次?”
“这就是你的清高和骄傲?”
纪欢的眼神终于晃了一下。
但她说出来的话,仍然叫人暴躁。
她说:“霍延,你放手。”
又是放、手。
他杵在这里挡了她的道?
挡了她想跟卓一航好的道?
霍延半眯着眼,目光突地变得深幽。
不想认真,不想负责,都由着她了。
但白女票他这一条,是该跟她算清楚。
霍延突然扣紧她的腰,不想再听她多说一个字,也不想多浪费一秒去等一个他想要的答案。
他把她抱离地面,半拖半抱地往他的车走过去。
然后狠狠将她堵在车与他之间。
纪欢又懵又慌。
懵的是他这突如其来的一笔,实在怪异。
慌的是他这乱带节奏,给了那谁先走的机会。
“霍延,你……”纪欢正要说话,冷不防又多了一把声音插进来。
“放开她。”卓一航站在他们不远处,冷冷地盯着霍延,大有一触即发的阵势。
霍延摁着纪欢,自己转过头去,与卓一航的目光撞上,不止丝毫不怵他,反而存心要挑衅:“我要不放呢?”
算起来,这是卓一航第三次见霍延。
第一次是在纪欢家楼下,他跟纪欢一块出现;第二次是他将纪欢按在墙上深吻;第三次就是现在,他抱着纪欢不松手。
几乎每次,都像对方拿把钻子在他心口猛戳一样。
还有那条短信“她睡了”,让他恨得想发狂。
卓一航知道,这男人恐怕是个厉害角色。
但自己有绝对优势,否则这男人不会盯得这么紧,步步为营。
霍延的脸色变得越发冷峻,蛰伏于那副冷冽外表之下的狠戾,有抬头挣脱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