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余浮只随意看了一眼就将东西放到一边了,华而不实,对他来说就是个占地方的玩意儿。
家里这几日都很热闹,人来人往,送东西的有,来给陆清雅做衣裳的也有。
余浮下楼的时候,正遇见馨裳楼的裁缝师傅上门,馨裳楼是上海有名的成衣店,手艺非常出彩,做出来的衣服往往合身又精致,不过价格偏高,但陆家家大业大,做几件衣服只是小钱。
此刻名手王裁缝正在一一校对尺寸,她是个长得很福相的中年妇人,眼里有生意人的精明,语言风趣又不至于令人生厌,逗得董氏直笑。
不过看到他,董氏就笑得没那么开心了,碍于外人在场,她还是勉强扯出了点笑,道:“清止,下月初是雅雅的生辰,我们准备在酒店里办个宴会,你过来量量尺寸,做身衣裳到时候穿。”
像是怕他不来,她又补了一句:“我们都量过了,就等你了。”
余浮脚一顿,见几人都看着自己,于是懒懒散散地转了步子向那边走去。
生意人都善于察言观色,王裁缝也不例外,她觉察到氛围尴尬,笑眯眯地站起来,口音很重:“哎呀夫人,侬福气覅忒好哦,小宁个个好卖相,老嗲啦!”
董氏笑了笑,陆清雅更是调皮地眨了眨眼,抱着陆老爷胳膊道:“当然了,还不是爹遗传的好。”
气氛稍微缓和了些,王裁缝拿着皮尺迎上来,余浮看到她鼻梁上戴了一副眼镜,两边的防滑链长长的拖着,看清他的长相后,眼睛亮了亮。
余浮抬起手方便她量,她娴熟地量着,还不忘夸他。
“侬长了老帅额,阿拉从没见过介登央的后生家。”
余浮厚脸皮的点着头全受了。
陆清雅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很快就在上海的名媛圈里混得风生水起,经常会带着新认识的小姐妹来家里玩。
余浮偶尔会遇到,有时候还会有胆子大些的女孩子特意来看他,毕竟他虽然恶名在外,人却长的不错,有些没见过的反而对他很好奇。
他也不在意,只要不妨碍他的生活,她们爱咋看咋看。
这天下午的时候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余浮蹲在后院给大福洗澡,大衣随意地挂在一边。
这狗子哪里都好,就是洗澡就跟要它命似的,余浮亲自调好水温,还特意选了个好天气,结果在院子里和它你追我赶你是风儿我是沙地跑了半天,水都快凉了。
他恨恨蹲着,看着大福甩着条舌头在面前东蹦西跳,怀疑它杜宾的身体里实际上住了条二哈的灵魂。
余浮不得不使出杀手锏,这才把它按进了水里。
他挽着袖子,洗菜一样将大福从头撸到尾,边洗边跟系统闲聊。
“系统,河南路的那几家绸缎坊过几日应该就能到我手上了,福州路的银楼还差点火候,不过陆清怀最近解雇了好几个下属,包括一个丝厂的管事,我想办法一起弄过来。”
“宿主,任务进度现在是38%,等这些完成后应该能到50%左右。”
“嗯,知道了。”
他的声音并没有多高兴,这还只是开头,任务进度一开始都涨的比较快,但到70%后长得就很慢了,跟玩游戏升级一个套路。
他梢一分神,将将洗了一半,这傻狗就一个翻身,从水里站了起来,接着就是如旋风陀螺似的瞎几把乱甩。
水花四溅,余浮被甩了一头一脸水,薄薄的上衣几乎湿透了,有晶莹的水滴从他鼻尖流过,在金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目眩神迷的泠光。
大福甩完还不算,竟然在地上打起了滚,余浮洗了半天的香喷喷狗子就变成了条泥狗。
余浮气死了,觉得现在的自己都快能喷出三昧真火来了,脑子里嗡嗡嗡的,仿佛有辆火车喷着烟从他一边耳朵进去,再从另一边耳朵出来。
他起身叉着腰正要骂街,就听到有哭声从后面传来。
他一愣,转身就看到一团圆滚滚向他滚了过来。
“哥…哥,呜呜…”陆清恬带着浓浓哭腔的声音让他又一愣。
他立刻蹲下,把陆清恬垂着的小脸抬起,她满脸都是泪水,眼睛通红,最刺眼的是两边脸颊上的红肿,已开始泛出青紫了,一看就是掐出来的。
余浮的脸立马一青,寒声问:“怎么回事?谁掐的?”
陆清恬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说:“有个姐姐…三姐…带来的,三姐说…我…比她可爱,她就…捏恬恬的脸…痛…呜呜呜…”
余浮一听就明白了,真是日了狗了,他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别人偏偏要来找他的不痛快。
陆清雅那话显然是居心不良,先不说她是不是故意的,就说陆清恬那么小的孩子,那不知死活的竟也能下那么重的手。
他单手把陆清恬抱起,略有些生硬地安慰了一番,沿途的下人见他脸色实在难看,大气不敢出,生怕点燃了他这一把烈火。
到大厅的时候,陆清雅正在和人说笑,笑声跟滚油似的,浇得余浮的火又涨高了三丈。
他脸色阴沉,目不斜视地抱着陆清恬上楼,把她交给刘妈,让刘妈给她上好药再抱下来。
等他下楼的时候,脸上已经是漫不经心的笑了。
余浮走到陆清雅她们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翘着二郎腿,一手搭在膝上,一手随意地捋了下额前的湿发,比捋头发还随意地说:“三妹,不介绍一下?”
陆清雅一时拿不准他的套路,但很快反应过来,笑着道:“这是丰氏银行的千金,丰二小姐。”
丰氏银行在上海金融界占了数一数二的地位,这陆清雅有手段啊,那么快就和人家打成一片了。
听他意味不明地“哦”了声,那丰二小姐有些坐不住了,补了一句:“叫我丰媛就行。”
她抬头直视前面的人,以前只听其他姐妹说陆家二少爷长得好看,今天见了真人,却是比她想的还要英俊,他就坐在那里,挽着袖子,衣服半湿不干,连头发都还在滴水,明明是极狼狈的样子,可在他身上就是有种特别的气质,大概是…又痞又帅。
丰媛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此刻面带薄红,倒的确是有几分可爱的样子。
只可惜余浮的字典里向来没怜香惜玉这个词,尤其是触了他忌讳的,他连人畜都不分,又岂会分公母?
于是他笑了一声,道:“丰小姐也很可爱。”
他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丰媛惊喜地抬头,而陆清雅则垂下了眸子,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余浮继续说:“不过你太胖了,圆不溜秋的,跟我家后院的夜香桶一样。”
这话可就非常毒了,丰媛其实只是脸上肉多,身材还是很好的,该凸凸该翘翘,而且他还说人家跟夜香桶一样,不就等于骂人是屎吗?
最气人的是他脸上的表情非常认真,认真地不像是在骂人,而只是在认真地建议你说我觉得你这样不OK。
你说气不气人?丰小姐的小脸都涨成猪肝色了。
陆清雅出来打圆场,她干干地笑了一声,说:“丰小姐你别介意,我二哥说话就这样,他没有恶意的。”
余浮想我不仅有恶意,我的恶意还非常满,我就是个行走的恶人。
正好刘妈抱着陆清恬下了楼,他把小姑娘接了过来,放在了自己身边。
陆清恬刚才哭得太厉害,此刻还有些收不住,微微地抽泣着,余浮摸了摸她的头,直勾勾地看着丰媛,道:“我这小妹从来就胆小,晚上睡觉做噩梦,经常梦见些鬼啊神的掐她脖子,如今被丰小姐这一掐,恐怕噩梦里又要添上一桩。”
他的声音并不迫人,可眼神却十分有压迫感,丰媛只觉他的目光如有实质般,压得她喘不过气,她脸色有点白,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于是抿了抿嘴,皱眉不说话。
余浮见她沉默,嗤笑了一声接着说:“这样吧,两个选择,一你跟我小妹道个歉,大家好聚好散,二嘛,你让她掐回来,免得她晚上梦到你。”
他其实是瞎扯的,陆清恬晚上很乖从不做噩梦,他就是简单的嘴毒,说人家跟鬼一样恐怖。
天道好轮回,不久前别人还逼着他道歉呢,今天就轮到他来逼别人了。
丰媛的脸是又青又白,她从小被娇惯着长大,还从没跟人低过头,不过让那小孩子掐回来她更加做不到。
余浮有耐心地等着,陆清雅看不下去了,道:“二哥,她不是故意的,你何必为难一个女孩子,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余浮冷笑了一声,这陆清雅从一开始就是在挑事,他转脸面向她,讥讽道:“我不像三妹留过洋,大字不识几个,自是学不会所谓的绅士。”
丰媛顶着他冷飕飕的目光,衣袖下的手紧紧地握着,胸脯剧烈起伏,最后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了句轻轻的“对不起”。
余浮不是没分寸的人,见好就收,脸上的阴霾瞬时间散去,还又连夸了丰媛好几句真可爱,抱着陆清恬就上楼了。
陆清雅看着丰媛几乎是哭着出的门,望着楼上的某个方向,心里笑了声。
此时在这座城市的另一边,罗晰正低着头跟前面的人汇报这段时间的消息。
“老板,陆少爷暗中买了几家商铺,就在他自家的绸缎行旁边,看样子是打算抢自家的生意。”
对面的人正聚精会神地看报纸,没给予一点回应,他早就习惯了,自顾说下去。
“还有,陆大少爷的公司出了点问题,似乎也跟他有关……”
他大致讲了下最近的发现,杜望亭慢慢把报纸放在了一边,目光悠远,屈起食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桌面上放着一张请帖。
半晌才听他道:“唔,继续注意着,必要时你们暗中帮衬一二。”
罗晰扶了扶眼镜,点头道:“好的老板。”他正要出门,忽然想起件事,看了桌面上的请帖一眼,问:“老板,这生日宴,您…要去吗?”
以往遇到这种老板一定是不去的,发请帖的人也清楚,只不过还是要意思地发一下,来不来都无所谓。以前老板最多让人送个礼过去,现在就不一定了,他这么关注那陆家二少,这次恐怕要破这个例。
果然,老板很干脆地就回答了他,“帮我选个礼物,到时候我带着过去。”
“隐藏任务【商业大亨的烦恼】,任务进度30%。”
余浮正打算睡午觉,忽然听到脑海里的声音,他莫名其妙,怎么还什么都没做就又涨了?那杜望亭的烦恼到底是什么?真是男人心海底针!